本來晴朗的天空突然間烏雲密佈, 前一刻還是白日初升,這一刻卻連太陽的影子都見不到了。
天是黑的,地也是黑的, 天地間呈現出一種莫名的交融感,彷彿造物神開天闢地時那般無邊混沌。
小六找到一處清淨隱蔽的洞穴, 剛落下,就聽身後電閃雷鳴, 他心裡猛一咯噔, 再低頭,白梵路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那雙漂亮的眸子被閃電的餘暉才掀亮一角,又飛快熄滅,深紫色的瞳孔復歸幽黯,內裡淌不出任何情緒。
“……”小六手臂略收緊。
不能在這洞口, 他想,馬上就要下雨了。
小六硬著頭皮抱白梵路進去, 對方竟也沒有反對,就沉默地靠在他懷裡動都不動。
這洞穴不深,進去才幾步路,小六隻恨距離太近, 到不得不放下白梵路時, 還沒能完全做好準備。
“小六……”
可是白梵路開口, 卻叫小六愣住了。
他竟然, 還願意這樣叫他嗎?
但自己……終於是羞愧於喚那一聲“哥哥”了。
小六抿了抿唇,環顧四周,這山洞裡陰暗潮溼,只有一片突出泥地的石面, 他用法術烘乾枯草,讓白梵路坐在上面。
“小六,為什麼要騙我呢?”
白梵路一直看著小六動作,他問這句話時語氣還是那樣溫和,甚至堪稱溫柔的。
小六隱隱覺得不對勁,不光是語氣,他的眼神也不對勁。
“為什麼要騙我說,你是雲湛呢?”白梵路微微歪頭,面露疑惑。
小六嘴唇輕顫,這才意識到是哪裡不對勁,白梵路望著他的時候迷迷糊糊的,整個人似魂遊天外。
魂……小六明白了,他被奪取了人魂,所以才像失去神智一般。
“哥哥……”
小六終於能夠鼓足勇氣,敢這樣輕輕喚了一聲。
白梵路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對這試探的一聲恍若未聞。
“小六,你根本不用裝是雲湛的。那個假的‘雲湛’,他拿不出青鳥來,他就是假的。”
“你是不是怕他傷害我啊……我知道了,給我那張紙條讓我小心雲湛的就是你吧?”
白梵路唇角帶著淺淺的笑,只是這笑進不到眼睛裡。
“你也到了毓芳城,是來找我的嗎?為什麼不早點來見我呢?”
“要是早點來見我……”
“要是早點……”
早點什麼?
白梵路說不出來,他絮絮叨叨的話語在這裡卡殼了,露出迷茫不解的神情,像是無助的孩童,在皺眉尋思什麼明明很簡單又始終想不明白的事。
小六心痛難當,如果說白梵路會變成這樣,直接兇手是白君冥,那最大的幫兇就是自己。
攝魂術雖厲害,要奪取別人的魂魄只能在身體和意志異常虛弱的時候才有機會成功,而意志上的虛弱是最為致命的。
白君冥那句“易如反掌”,就是這個意思。
“小六,我們為什麼要在這裡?我們不是在蓋房子嗎?”
似乎剛才的問題難倒了現在的白梵路,他想不通,懵懵懂懂就又換了個更易理解的話題。
“我們的房子快要蓋好了吧。”
白梵路想到什麼,眼睛微微彎起,像是笑的表情,又像不是,繼續著自言自語。
“有了房子,就能遮風擋雨……你說過的,我們以後會有自己的房子,和奶奶一起,還有小七和小八,我們一直住在一起……”
“……”
小六再也忍受不住,即使他多麼迷戀這一刻白梵路所以構築出的言語溫情,他都知道這些不過黃粱美夢,終歸是要醒的。
醒得越晚,陷得越深。
他已經因為膽怯錯過一次了,不能一錯再錯了。
“哥哥,你聽我說。”
小六在白梵路跟前單膝跪下,雙手緊緊握住他的手,以一種仰視的姿態,對上白梵路乾淨到讓他無處遁形的目光。
被奪去人魂的人,可能出現不同的結果,有的失憶有的失智有的變成殺人狂魔。
可白梵路剛剛震碎百花閣,卻未曾傷到裡面的人,還在保護他們,他應該是有意識的,能控制靈力的。
還來得及,只要自己讓他清醒過來,再還給他一個人魂,他就會恢復正常了。
“哥哥,我真的是雲湛。”
聽見小六這話,白梵路先是皺眉,很快又舒展開,“別開這種玩笑,我那個師弟可討人厭了,你怎麼會是他呢?”
小六抬手,碰上白梵路的臉,讓他面對他。
白梵路也很順從,低垂著眼朝向小六,可那裡面彷彿瀰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迷霧。
小六心如刀割,咬牙道,“我騙了你,我知道你討厭我,所以才變成這樣子接近你的。”
白梵路一愣,半晌,搖搖頭,“不會,你是小六。”
小六還想說什麼,被白梵路急不可耐地打斷,“你就是小六!”
他重複道,又宛如申辯似接著說,“你的樣子,你的名字……你……”
“對,你吃魚刺卡到過,你有個哥哥,你還會念童謠,你……你真的是小六,和我的小六是一樣的!”
白梵路慌得想站起來,像是抓住什麼關鍵線索,又不小心弄丟了,無措地絞動手指,整個人都緊繃到極點。
小六不忍心看他這樣,直起身將白梵路攬進懷裡,讓他額頭抵住自己胸膛,手輕輕撫摸他後背。
感受懷裡的人一點點變得安靜,呼吸漸漸平穩而緩慢。
“我想到了。”白梵路忽而很欣慰地笑了聲,“你就是騙我的,你才不是雲湛。”
他的語調透著輕鬆,“小六你果然學壞了,都知道欺負哥哥了。”
“雲湛怎麼可能認識你呢,你在我腦子裡啊,他要扮成你,難道還會讀心術不成?”
是了,他怎麼早沒想到呢。
“你就是小六。”白梵路開心地笑起來。
小六抱著白梵路,身體一僵,輕輕拍著他後背的手頓了頓。
片刻沉默後,他唇角扯出一絲自嘲的苦笑。
“我的確會讀心術啊。”
小六鬆開白梵路,認真地看著他,“我進過你的夢裡,見到你夢裡的孩子,他就叫‘小六’。”
“……”白梵路愣愣地看著小六,剛張嘴,就被小六掩住唇,對他搖頭示意。
“你和那個叫‘小六’的孩子一起長大親密無間,又被迫分離,你們所經歷的一切我都看見了。”
“你突然對我冷淡,避之不及,我沒辦法接近你,只能想象他長大後的樣子,扮成是他,想著這樣也許你就會對我放下戒備。”
小六見白梵路眼神不住閃爍,知道已經快了,只需要最後一個定論,他的理智就該回來了。
可是真的臨到跟前,小六卻突然沒有勇氣繼續。
如果剛得知實情,白梵路就責問他、對他厲言相向、與他劃清界限,可能還不會像現在,體驗到這個人的溫柔以待,還希冀著他有那麼一絲一毫的可能原諒自己。
他還能夠有所期待嗎?
小六微微撐起身,平視白梵路,靠近他。
“哥哥。”
“或許聽完我的話,你就不會允許我再這樣叫你了吧。”
“那我最後叫一次……哥哥,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白梵路現在的思維已經完全不會轉了,他朦朧的眼裡湧動著翻騰的迷霧,比外邊雲譎波詭的天還要暗沉。
“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你是同意了。”
小六說著,在白梵路唇上吻了一下,輕輕的,很快就挪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
可他臉上偷香得逞後小小耍無賴的表情,多熟悉呵,白梵路都看得呆了。
只是聽覺還在繼續,他還能聽見少年的聲音,正平靜地一字一頓地說,“所以你明白了吧,小六根本不存在。”
“他是假的,雲湛才是真的。”
“師兄,我是雲湛。”
“……”
白梵路死死盯著小六的眼睛,不放過裡面任何一絲一毫情緒流露。
卻沒能捕捉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想要什麼?
白梵路腦子裡突然一陣昏脹,他在眼前看見了什麼?
那個總是眉眼帶笑的少年?
那個想盡辦法跟著他,甩都甩不掉的小無賴?
那個動不動佔他便宜,明明幼稚得要死卻裝非要成熟的小狗崽子?
還是那個——偶爾會害羞但多數時候臉皮賊厚地,會一遍一遍說著“哥哥,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那個少年,他真的說過的。
那樣清晰的纏綿的深切的記憶,雖然短暫,卻像用刀刻在腦海裡一樣。
如今卻被告知,都是假的?不存在的?
可是剛才明明還嚐到過一個吻,白梵路微微張開嘴,想再回味一下,舌尖卻驀地覺出一抹苦澀。
原來不知不覺,竟已淚流滿面。
小六抬手,似乎還想碰他臉,被白梵路一下避開,反手一掌將他推出去,後背重重撞到石壁上。
小六,或者終於該糾正是“雲湛”了——因為在白梵路眼中,最後勉強維持的存在感也沒有了,的的確確就只剩下雲湛而已。
壓抑著咳嗽幾聲,雲湛眼看著白梵路朝他步步走近,那張清麗面容上淚散得乾淨,前一刻的柔情繾綣徹底換作了冷若冰霜,以及一絲壓抑至極的憎恨。
“你最好現在就變回來。”
他沒說任何威脅的話,但這一句的語氣已經足夠。
白梵路是脾氣好,但越是脾氣好的人,真正生氣才越是可怕,就如他此刻。
他剛才那一掌也是實打實的,雲湛都能感覺到體內臟腑移位,他這師兄半點也未留情。
伸出舌頭舔去唇角血漬,雲湛露出個欠扁的痞笑,“很遺憾,變不回去了。”
“你!”
白梵路陰沉著臉,剛剛那一掌打出去,他也覺得身體不適,還有點頭暈。
他暗暗穩住,平靜道,“你既然見過我夢裡,就該知道我身份了吧?”
所以雲湛一早就猜到他並非原主,而是鳩佔鵲巢,那他為何不拆穿他?
雲湛笑笑,“對我來說都一樣。”
這話狀似無所謂,但他說這句時,凝視白梵路的眼神卻並沒表面看上去那麼隨意。
只不過白梵路現在沒心情與他打啞謎,這樣充滿歧義一句已經足夠引爆他。
好個渣渣,什麼叫對他來說都一樣?!
白梵路本就神思昏沉,這下更是氣得腦袋都要裂開,強忍住胸中翻湧的怒火,猛地背過身去。
對著還是小六模樣的雲湛打出那一掌已經算他所能承受的心理極限了。
而且他現在身體不太對勁,不想在雲湛面前示弱,更不想再面對他那張臉。
白梵路朝洞穴外走,沒走出幾步,突然停在那兒不動了。
外邊雨瀉傾盆,一道閃電乍然亮起,映出他單薄身形在雨幕下格外蕭瑟。
雲湛一驚,剛走過去就聽白梵路一聲“別過來!”
這聲音帶著顫,似乎勉強維持生硬,卻效果不佳。
雲湛情知不對,正要把人扭過來,熟料白梵路彷彿感知他靠近,更為了避開他碰觸,突然拼力飛出洞穴。
卻是剛沒入雨簾沒多遠,就直往下掉,最後落時明顯不穩,踉蹌著摔倒在地。
手一抓,一把草葉上全是雨水。白梵路掙扎著想站起來,胳膊被人拉住,抬頭一看,除了雲湛還能有誰?
“你放開……”
白梵路低吼,但他陡然氣弱的聲息卻讓雲湛察覺到異常。
顧不得對方掙扎,雲湛強行用力將白梵路拽起來,熟料白梵路一貼上他就奮起反抗,不管不顧對他拳打腳踢。
角力中兩人失去平衡,雲湛被白梵路帶得連進數步,最後倒在他身上。
白梵路被雲湛壓住,動彈不得,雲湛正想說什麼,忽而又是一道電閃,猛地照亮白梵路的臉。
那張蒼白的面容隱隱泛著潮紅,睫毛被打溼,黏在那雙霧雨濛濛的眼睛上,宛如受困的小獸,眼圈微微發紅。
而他咬緊的下唇上,已經有一道極深的紅痕,血水和著雨水一起,染在唇上觸目驚心。
雲湛剛想伸手碰他嘴唇,白梵路就猛地縮住脖子,喉間瀉出一絲微弱的嗚咽。
他的眼神又開始渙散了,身體似乎在發抖,卻不像是冷得,而像是那種竭力想壓制、卻控制不住的發抖,小腿一邊還無意識地輕輕磨蹭。
雲湛心下一顫,他這是……
百花閣的迷香!
雲湛像觸電般迅速退開。
擁抱他的溫熱身軀驟然遠離,白梵路一瞬迷亂的神智立即恢復清明,瞪著雲湛羞憤交加,勉力說出一個字,“滾。”
他被雨淋得半點氣魄也無,這個字有幾斤幾兩重可想而知。
雲湛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我們回山洞裡,我替你解毒……用法術。”
“不用你假惺惺……”
白梵路搖搖晃晃站起來,腿一軟勉強自己堅決不能倒下,他也不知去哪裡,就想離這個人遠一點,越遠越好。
總之先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再逼毒。
這勞什子的玩意兒,他上次就解過,有什麼難!
白梵路憋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好不容易走了很久,感覺身上一陣接一陣出汗又都被雨一陣接一陣澆透。
到最後,其實還沒走出多遠。
白梵路累極,渾身脫力,總算到一棵樹下撐住站了會兒,這樹冠濃密,下邊雨能小一些。
要不然就在這裡解毒吧?
一鬆懈,腳下更是發軟,白梵路頭昏腦漲,禁不住手掌撐住額頭,臉上溼黏黏的,長髮有幾縷粘在嘴唇上,他隨手撥開。
可這麼一扯,才發現頭髮實在太長了,根本弄不順,就絞纏在手上,他煩躁地甩開,再低頭,瞧著這一身衣衫凌亂,雨珠還在順著下巴瀝瀝拉拉,落湯雞一樣。
竟然淪落至如此狼狽的地步,這失魂落魄的鬼樣子,怎麼會出現在他身上呢,未免也太難看太窩囊了!
白梵路悲哀又無奈,頗想直抒胸臆為自己大笑三聲,張口卻反而是不由自主地劇烈咳嗽。
身後傳來動靜,白梵路驚起回頭。
少年離著不近不遠,站在厚重雨簾中,與他相望。
無數雨滴打落在他身上,給他勾勒上一層淺灰的線條,區別於其後所有的背景。
而他從頭到腳也被澆透了,沒比白梵路好到哪兒去,只不過他依舊站得挺拔,衣服溼了粘在身上,曾經刻意展示過的身形線條便愈發清晰,一覽無餘。
思維有瞬間迷離,白梵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站在他面前的那是誰。
突然不知自己怎麼想的,白梵路勾唇似笑,對那人道,“我原以為你雲湛就是個渣男,現在才發現,還是個孬種。”
雲湛已經走過來,凝視白梵路故作充滿惡意的眼神。
“你這麼費盡心機,不就是為了把這具殼子逼上絕路嗎?”
“……”
“哈!”白梵路挑釁一笑,微微抬起下頜,額頭雨珠滾落下來,露出眉心那個紫色的印痕。
這一刻,雲湛忽然覺得,白梵路有哪裡不一樣了,似乎……
他本就長得好,此刻更如雨中半開的罌粟花,花瓣含珠泣露,花香勾魂攝魄,生生叫人挪不開眼,被蠱惑著就想去把它摘下來,藏深處。
明知莫可為,而為之。
雲湛不由自主拉進兩個人的距離,卻在離著半臂遠的時候,不再靠近。
“你在那兒裝什麼正直清高?”
白梵路冷笑,伸手一把扯住雲湛衣領,將他猛地拽向自己,“你哄騙人的時候,不是很熟練嗎?”
“……”
“你撩撥人的時候,不是很得心應手嗎?”
“……”
白梵路牙咬得咯咯響,唇齒開合,紅白相應。
這種奇異的視覺對比,彷彿白月光與紅玫瑰的完美結合,又宛如親手在一張純白緞面抹上熱乎的血,刺激得人禁不住微微戰慄。
雲湛聽不清白梵路說了什麼,任他冷嘲熱諷,也不答一句話。
他只是盯著他,眼中不知何時燃起兩簇火焰,倒映著一雙人影,那人影憔悴如斯、瑰麗如斯,鳳凰涅槃般正在火中苦苦煎熬。
如果這個人註定要在火中煎熬,雲湛想,那燃燒他的人,只能是自己。
若是換成別人……若是換成別人……
雲湛喉結滾動,卻還是愣著不動。
“呵!裝得跟真的一樣,現在裝不出來了?”
白梵路用力揪緊雲湛衣襟,他明明身體發虛,全部力氣都在這只手上了,只知道發狠地用力,再用力,用力到拳頭都在急劇顫抖。
雲湛想去掰開他指甲,不讓他這樣自殘,卻先摸到那手指尖不知是雨還是血。
溫熱與沁涼交融在一起。
他真的……是恨極了他,也好,不妨再恨一點?
雲湛握住白梵路揪他衣領的手,在兩人呼吸即將交疊時,像是為了確認什麼,終於輕聲說了一句話,“師兄,我是雲湛。”
“我特麼知道你是雲湛!”
白梵路嘶吼,另一手發狠似勾住雲湛,不帶絲毫溫情或旖旎的動作,他像是極端想掐他脖子卻又力不從心。
“……”可是雲湛分明在他眼睛裡看見自己的身影,那個名為“小六”的少年的身影。
白梵路死死盯著雲湛的眼,看出他眼裡的動搖,冷冷道,“怎麼?不用裝了?所以也下不去嘴了?”
他一聲嗤笑,“雲湛,你是不是……不行?”
話音落,那種彷彿要將人吞沒的吻就落了下來,比周遭的狂風暴雨還要激烈,瞬間將人裹挾進去。
白梵路本來是挑釁,想把雲湛氣走,沒想到他竟然動真格兒的,頓時蒙了,下一秒回過神就只想把這人踹飛。
艹!還敢佔他便宜!當真是對他來說都一樣?精蟲上腦的烏龜王八蛋大渣男!
可是雲湛不給白梵路任何反悔的機會,抱住他彷彿要將他揉進身體裡般,狠狠用力。
白梵路被揉得幾乎窒息,眩暈的大腦因急速缺氧而天旋地轉。
他怨憤地看進雲湛眼睛,兩人額際的水珠粘連起來,又隨著不停變換角度的深吻,溶化著模糊他視線。
可那眼睛裡的火苗卻愈發熾烈,已經燎原成足以毀天滅地的大火,很快就殃及到他身上來。
白梵路恍惚了,那雙屬於小六的眼睛裡,火焰溫暖又熱烈的顏色,曾經在哪裡無數次看過,該死的熟悉!
不知是被恨還是怒亦或單純就因他眼裡那火,白梵路渾身也引著了火,明知不該這樣的,可是體內的迷香漸漸彌散,將兩人包圍。
無知無覺間,白梵路仰起頭,恍惚是見到白霧迷離,樹冠在風雨中顫動,而他的人也是……
再然後,才意識他這時是被抵在樹幹上,雨滴正透過濃密的樹葉,一閃一閃的,灰黑的樹冠若能替代夜空,細細的雨珠則就是夜空中的星子。
譁啦啦……譁啦啦……隨著樹冠被風雨拍打,一陣又一陣劇烈搖曳,那些星子就落下一片又一片,間或滴進眼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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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會順著眼角流出來,反反覆覆。
白梵路什麼也不願想了,他是誰?在做什麼?都不願想了。累得慌。
心上像被鈍器持續地狠狠碾過,疼得他直想抱頭痛哭,又想恨聲叫罵。
小六……為什麼要是你啊……
到底為什麼偏偏要是你啊……
狗雲湛,王八蛋!
老子弄不死你!
白梵路突然狠狠一口咬下去,雲湛動作頓了頓。
白梵路就這麼洩憤似的不要命地咬著他不鬆口,也不管是咬在哪裡,反正他牙夠疼,越疼就越能蓋過心疼。
可偏偏咬得再緊,那疼卻只有愈加透骨難忍。
漸漸的,意識渙散的最後一刻,白梵路都還記得這滿嘴的血腥味,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唯一僅剩,某顆順著肩膀滑落的雨珠,似乎涼涼的,很舒服。
可是轉瞬就會沒入泥土裡,再也尋不見了吧。
雨勢似乎變得更大,逐漸淹沒所有的聲音,到處都是模糊不清的雨,唯有這棵樹下一方天地,被蒸騰的水汽映成一片朦朧……
真正是:幾回事,煙雨中。
又誰知:多少人,夢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雲狗湛:竟敢說我不行?
白小路:哼,不會那麼容易得手的。
雲狗湛:哈?我脖子上印子還在呢!你看,你看!還敢抵賴?現在再來大戰三百回合!
白小路:死開!
作者:(捂臉看不下去)你自己反反覆覆弄個印子,有意思沒?
雲狗湛:有意思啊,至少情敵會以為師兄多耐我呢!
作者:這一句,就是智商堪憂(窩怎麼造了這麼個傻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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