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王崇羽驚呼, 同時看了眼白梵路,對方倒不似他這般驚訝,反而神情很漠然。
王崇羽頓了頓, 對雲湛道,“清陽師叔情況不明, 可能背後有魔物作祟,你獨自留在此地太過危險, 不如明日一早我們再一道潛進來檢視。”
雲湛擱下酒杯, 對著外面拍了拍手,那兩名美豔佳人又掀簾進來,一左一右坐到雲湛身邊,一人給他捶腿另一人替他斟杯。
見王崇羽瞪大眼,一臉正派人士的鄙夷之色,雲湛竟好心情地笑了, “我宿在此處,不過是順便探知一番而已, 怎麼?莫非二位師兄也有雅興,欲與我同享齊人之福?”
真是夠夠的,雲湛都能說出這等驚人之語來,白梵路和王崇羽還能留下那才真是見了鬼了。
於是二人相看一眼, 白梵路聳肩攤手, 表示無所謂他想留就留吧的表情, 王崇羽對雲湛道, “那我們回客棧了,明日一早再來。”
“不必再來,等我訊息便是。”
雲湛不知哪裡來的自信,明明傳訊讓接應的是他, 現在讓他們撒手不管的還是他,白梵路回憶雲湛方才聽說“靈珏”時那一臉的高深莫測,難道他真有什麼計劃不成?
回到客棧時天色已晚,白梵路有件事著急辦,便與王崇羽道別,哪知王崇羽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又雙叒向他確認,“雲湛如此隨便,師兄當真不介意?”
“不介意啊。”
原來王崇羽還在擔心這個?白梵路頗為無奈,“你可別再瞎操心了,你最瞭解我,看我像是在騙你嗎?像嗎?”
白梵路故意睜大眼直視王崇羽,倒把王崇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禁不住展顏一笑,輕舒口氣道,“那便好。”
雲湛現在放浪至此,任誰都會覺得原主吃虧,白梵路也算徹底看清這糟心主角了。
本來以前還有所顧慮,覺得若突然與雲湛表現過於隔閡會惹人懷疑。但現在雲湛當著同門的面自甘墮落,自己與他劃清界限簡直再恰當不過,沒人會覺得奇怪,反而還會讚許他及時止損實乃明智之舉。
白梵路拍拍王崇羽肩膀,“這下放心了?那早點休息吧。”
正要回屋裡,王崇羽忽然又喊住他,“師兄。”
“嗯?怎麼了?”
“你既已無心雲湛,那……”
話至一半又頓住,王崇羽眼神在白梵路臉上停駐片刻,到底只是輕聲說了句,“沒什麼,師兄早些歇息吧。”
奇奇怪怪的,白梵路心想,目送王崇羽進到隔壁房間,然後先是掩上門,等了一會兒,才躡手躡腳地下去一樓。
櫃檯那邊還有個值班小廝,正搗頭打瞌睡。
白梵路走上前輕輕推了推他,小廝睡眼惺忪的,剛囁嚅了聲“誰啊”,突然精神一抖,從座椅上彈起來。
看也沒看清是誰,就忙不迭道,“掌、掌櫃的!對不住我不是故意偷懶的!”
“小哥別怕,是我。”
小廝這才定睛一瞧,看見白梵路,猛鬆口氣,“是客官您啊,怎麼了您是還需要什麼嗎?宵夜還是洗澡水啊?”
小廝邊說邊打了個哈欠,他剛才是見著王崇羽和白梵路回來的,所以自然對他有印象。
白梵路道,“都不用,我只是有件事,想和你打聽一下。”
“哦,客官你說。”其實心裡在想,什麼事非得這會兒來叫醒他。
小廝明顯不耐煩的神情白梵路自然接收到了,他也早有準備,一塊碎銀的小費拿出來,足夠他知無不言了。
小廝一看見銀子,什麼瞌睡蟲都跑沒影兒,立刻精神抖擻,將銀子撥到自己這邊,笑言,“客官想問什麼?儘管問,我天天在這裡跑,沒誰比我更靈通了!”
白梵路於是開門見山,“毓芳城是不是流行過奇怪的瘟疫?”
“哦,您是說前段時間吧?”這是大事,小廝自然知道,“是流行過,但現在已經好啦!所以客官您放心,您現在住毓芳城,四月裡正賞景,我們這城是神仙城,酒也好喝,要不我現在給客官您來一壺……”
小廝猶自熱情地說不停,白梵路卻在意那個“流行過,已經好了”,難道雲湛這一個月真沒白呆,是他除去了“瘟疫”?
白梵路於是又問,“你說瘟疫好了?是怎麼好的?”
“怎麼好的啊?”小廝仔細回想,“也不知怎麼好的,這瘟疫來的時候就莫名其妙,走的時候也悄無聲息,好像這得有小十天了吧,城裡沒再那樣死過人,大夥兒就都說是好了。”
“那樣”是哪樣,白梵路自然知道,原著裡說得很清楚。
今天進到毓芳城,他注意聽周圍百姓閒談,沒聽到任何關於“瘟疫”的事,就覺得有些奇怪。
但王崇羽一直在身邊,他不好直接問。如今從這客棧小廝處,才知曉毓芳城的“瘟疫”竟然好了,而且好得不明不白。
“那百花閣的千千姑娘,是什麼時候來的毓芳城,你知道嗎?”
聽到這問題,小廝臉一紅,露出些神往,“小人粗陋,沒見過千千姑娘,但是總聽店裡客官談論她,若小人沒聽錯,千千姑娘第一次在百花閣露面應該是在七天前,我是七天一輪值,大體不會錯。”
所以,鄔月霜是在瘟疫過後幾天出現在百花閣的。
白梵路沒什麼可問了,又回到自己房間,來回踱步兩圈後到榻上坐下。
毓芳城發生的事和原著又不一樣了,他需要靜下心來理一理思路。
瀛洲和凌城的事情本來也不一樣,但關鍵部分與原劇情還是有共通之處的,照這規律毓芳城應當也有可以借鑑的地方。
原劇情裡雲湛和原主初到毓芳城時,得知城中正在蔓延一種古怪的疫病,未知源頭,也不明傳染方式,得此病的人會驟然流失精氣、形容枯槁、臨死時體態恐怖宛如乾柴一般。
但由於此病初期並無明顯症狀,一旦發病又極其突然,半炷香時間人就去了,再加上發病時病患會神智盡失,無法問清什麼,親人之間也沒有顯著傳染性,故而原因一直難以查明。
雲湛二人到毓芳城後,經過走訪發現因疫病去世的人皆是男性青壯年,沒有小孩,五十以上只有一個,再觀那些人死狀,以及屍體被抽乾精氣的情狀,初步推斷這並非什麼疫病,多半是魔物作祟。
可毓芳城因傳言有仙人庇護,城中也自有一層稀薄仙氣,略等於半個仙界,普通魔物難以在這樣的環境久留,於是他們考慮魔物會頻繁進出城中,便二人合力在城外佈下結界,若有魔物碰觸則能馬上感知。
但幾天的守株待兔後,魔物始終都未現身,城裡卻又出現了新的病死事件。
二人轉變最初的思路,猜測魔物可能就藏身城中,最危險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恰恰因有仙氣掩護,魔氣不容易被發覺,所以他們才始終找不著目標。
但毓芳城太大,敵暗我明,找起來必然不容易。通常這種時候,也就該輪到主角光環上陣了。
雲湛某日依舊在路上打聽訊息,偶然聽聞一位夫君新喪的婦人對旁人說,她丈夫前些時日總和友人到百花閣尋歡作樂,而那友人剛剛故去,她擔心她丈夫會不會也有危險。
雲湛起了心思跟蹤這婦人,一日後果然得知她丈夫也去世了。由此百花閣引起了他格外關注。
這種風月場所,雲湛和原主自然是都沒去過,但為了調查,二人還是偷偷潛入了百花閣,暗中查探一番並無收穫,卻在無意中目睹了不可描述之畫面。
這下可好,本來沒收穫也就罷了,雲湛竟第二晚還要再去百花閣,並且是堂而皇之扮成前去尋歡作樂的公子哥,當著原主的面與美人打情罵俏,揚言要在此留宿。
原主一氣之下離開了百花閣,而雲湛之後竟然真就在花樓裡住了一夜。
其實小說裡是雲湛視角,所以也直接寫出來了,雲湛宿在百花閣其實什麼也沒做,而是在暗中尋找線索。
他已感覺到百花閣不對勁,濃郁的脂粉香氣中紙醉金迷的表象下似乎掩飾著什麼。
但原主並不知實情,雲湛還偏偏什麼都不解釋,就任憑他越誤會越深。最後原主在城中幾經周折,還是這百花閣最為可疑,於是只得返回來找雲湛。
結果見到的就是夜夜醉臥美人膝、駕輕就熟左右逢源的雲某人,也就如白梵路今晚見到的那副樣子,不過白梵路完全不介意,但原主卻不可能不介意。
原主這一受刺激,再被美女灌酒,他本身是受凌青子教養,謹遵門規從不飲酒的,這第一次喝酒必然是渾身難受,最後爛醉如泥被美女攙進了廂房。
不過雲湛跟進去後,將美女全部趕走,自己和原主在那張大床上隔著幾丈遠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老鴇親眼看見兩人一前一後出屋,還曖昧地打趣雲湛,說昨夜原主那宿醉的樣子,真是春色無邊,讓她這閣裡的姑娘們都自慚形穢。
這處描寫白梵路還記得,原主恰好聽到了老鴇這話,雲湛卻嘲諷一句,“長得再好又如何,怎麼也及不上女子軟玉溫香,抱著舒服。”
這話簡直混賬到令人髮指,白梵路當時看見這句,就在心裡連罵了幾遍“渣男”。
人是他撩的,到頭來卻嫌棄人家是男的,雖然上帝視角雲湛是沒真正做什麼出格之事,但在原主視角,這可就夠石錘他那些風流韻事了。
原主實在忍無可忍,問雲湛究竟要怎樣才肯和他走,誰知這時有愛慕雲湛的花娘在旁故意挑事,提出讓原主穿女裝,要真那麼美,說不定雲湛看見,就心甘情願舍下她們這些紅顏知己了。
一聽這提議,周圍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原主受辱之心可想而知,而雲湛也是渣渣,竟絲毫不反對這個提議,默許她們隨意起鬨。
最後,原主一氣之下真的穿了女裝,書中描寫還是穿的紅衣服,大抵與今天鄔月霜那身差不多,總之穿出來時驚呆眾人。
連閱人無數的老鴇都忍不住讚歎原主絕色,並誇要是這樣子到街上走一走,絕對迷倒一票男人。
有含酸的花娘打量雲湛神色,陰陽怪氣諷刺說也不怎麼樣,有膽量到街上走一遭,大家都說美那才是真的美。
原主這時已經是怒極,還有與雲湛賭氣的成分在,真就二話不說豁出去,戴上半截面紗,到最熱鬧的街市去遊了一圈兒。
於是,就出現了原主穿女裝現身,以至萬人空巷的名場面。
而在那名場面之後,有人尾隨原主發現他進去百花閣,誤以為是煙花女子,一時間百花閣裡都是慕名前來一睹芳容的男人們,為原主擠破了頭。感覺那架勢應當與鄔月霜今天差不多。
也正是這突如其來的混亂,帶起一股奇異的魔氣波動,被雲湛捕捉到,意外發現隱藏在樓中偽裝成青樓女子的屍魔女。
將這屍魔女制服後才發現,原來她一直在百花閣中靠吸取陽氣進行修煉。
其實屍魔修為一般,還做不到能自如地收斂魔氣,但她算聰明的,恰恰由於百花閣中多為女子,陰盛陽衰,正好利於她隱藏陰性魔氣。
且那些濃郁的脂粉中也特意混入了不易察覺的迷香,可作中和陽氣之用,若是有修為的人士進入聞到,對她的身份也會有掩護作用。
而到了夜間,這屍魔女可以借百花閣中人流,以迷香吸取陽氣,由於無差別不是針對特定一人,吸取速度又極慢,因此短時間內不會有人懷疑到這裡。
只不過她沒想到原主一次男扮女裝,招致百花閣中一時擠進太多的男人,陽氣陡增致使她迷香耗散過快,魔氣掩飾不足,就這麼突然暴露了。
但關於屍魔女明明是魔,為何可以久居毓芳城中不受仙氣壓制,雲湛二人回天樞門後將此事稟報凌青子,他的解釋是若是有高人指引,可以在濃郁的仙氣包圍中找到最為薄弱之地,再者修為至一定程度影響較小也是說得通的。
比如白君冥,就可以承受住天樞門的仙氣壓制。但屍魔女修為不高,那這就是有人特殊指引,教她如何藏身在百花閣。
白梵路當時看書時還沒往這方面想,但此時再回憶劇情,想起那句“有高人指引”,他第一反應就記起河桑曾說過的那位高人,也是不按正道常理出牌,引導邪類走旁門左道的,他們有可能會是同一人嗎?
這件事目前還僅僅停留於推測,今日鄔月霜引起騷動,閣中並無魔氣洩露,證明屍魔女應是不在了,但疫病又的確發生過,只是現在已經消失,明日是否該問問雲湛?
他二人當初分道揚鑣時,就是聽說毓芳城有怪事,還死了不少人,就以這個為開頭問他,應該可行。
不過除去屍魔女的事,百花閣現在莫名多出了一位清陽掌門,她和原著裡的屍魔女又有什麼關聯呢?
白梵路想起今日在百花閣中聞到的迷香,倘若屍魔女還活著,那她的迷香應該也在,反之,這迷香就並非來源於屍魔女。而這樣的迷香,更不會出自普通人。
白梵路決定去找王崇羽商議,就說他懷疑百花閣中的香氣有異,也不必明言他知道的那些事,先查查那迷香是什麼,王崇羽正好對煉藥在行,應該能有所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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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突破點,白梵路稍稍放下心,不過今天太晚,他打算明天再與王崇羽細說。
思及此,白梵路正準備專注盤膝打坐一會兒,卻突然感覺耳邊風聲一緊。
他猛回轉身,窗外一道人影飛速閃過,而隨之而來一隻箭矢破空而入,鏗一聲釘進腳邊的木板裡。
箭矢末端繫著一小團白色,是紙。
白梵路立刻追到窗邊,窗外夜色沉沉,人影早就沒入黑暗消失不見。
他略一沉吟,又走回那支箭旁,俯身拔出箭頭凝視片刻,忽而那箭化作一陣霧雨,只剩張紙條落在白梵路掌中。
是支靈箭,上面還殘留有仙氣。
白梵路仔細開啟紙條,見上面只有四個字——
小心雲湛。
作者有話要說: 白小路:我一直都很小心雲湛。
雲狗湛:……(心上插刀.jgp)
作者:不發表點獲獎感言?
雲狗湛:……(你等著瞧.jpg)
作者:哎~(攤手.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