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梵路的手落在小六肩膀, 輕輕拍了拍。
本打算過後就移開的,可小六偏頭看向他,抬手覆在了他手上,白梵路沒能撤回來, 雖然驚訝, 卻也未試圖掙開, 就這麼讓他握著, 一邊聆聽他說話。
“我被卡到後, 我哥哥比我還怕吃魚,我們那時候很窮, 能吃的東西很少,魚是唯一可以常常吃到的肉。”
“我哥哥太瘦了, 我不想讓他因為我, 連魚也吃不上, 所以就很努力讓自己不怕,最後真的做到了,卻沒想到……”
說到這, 小六突然說不下去了, 凝視白梵路的眼底似有粼粼波光, 隨著他心緒起伏劇烈震顫。
可沒等白梵路有所察覺, 他便迅速低下頭,掩飾這一刻突如其來的異樣。
白梵路本來聽得認真,忽然間中斷了,疑惑看去時,卻只見到少年低垂著頭。
那只握住自己的手正微微顫抖,白梵路心裡驀地一酸,領會過來, 應該是在那之後,他就和哥哥失散了吧。
所以,這個名為小六的少年,擁有讓自己過目難忘莫名眼熟的一張臉,與哥哥感情深厚相依為命,為了哥哥克服被魚刺卡到的恐懼,最終不幸天各一方……
如此多的巧合,倘若只有一樁一件,還可說是巧合,全部疊加在一起,白梵路心裡就不可能不動容了。
小六,你究竟是誰?
真的是這書裡,因為我的記憶而被虛構出來的一個精j寄託嗎?
白梵路暗暗問自己,沒人能給出答案,他只聽得少年又繼續說起他的哥哥。
“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就是想找到他,但是一直沒找到,可我又不想放棄,就覺得只要找下去,總能找到的。”
聽見少年用落寞的語氣說著“沒找到”,白梵路心裡辨不清什麼滋味兒,縱使多麼相似,這書中少年也是有個自己的哥哥的,不是他。
而這亂世之中,親人離散,或許真就是一輩子不得相見吧。
即便知對一個虛擬出來的紙片人抱有多餘的心思很可笑,但白梵路還是不捨得讓少年失望,他輕輕按了按他肩膀,柔聲寬慰,“會找到的。”
小六一愣,抬起頭,“仙人哥哥……”他怔怔凝望白梵路,明澈眼底流光熠熠。
白梵路見他傻乎乎的j情,一時又是好笑又是不忍,還有種說不清不明的隱秘情愫自心底悄然滋生,催使他張口,說出了句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的話來。
“若你願意,也可喚我作‘哥哥’的……”
“……”
小六本來佈滿愁容難得成熟點的表情,這時呈現出某種因混雜了驚喜、憋笑、期待而顯得有幾分彆扭的古怪表情。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白梵路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本來還挺煽情挺傷感的氛圍,從這句話後直接來了個j轉折,白梵路措手不及,只能一臉懵地看小六一跳三尺高,原地轉五轉。
然後對著遠處大聲喊——“哥哥!哥哥!我又有哥哥啦!”
不厭其煩,重複一遍再一遍。
連吱吱都支稜起眼皮,瞧不上地望天翻了倆大白眼。
正所謂:小六喊“哥哥”,一喊喊不停。這一會兒功夫就已經在白梵路耳邊嗡嗡了不下百遍,鬧得他j煩,嫌棄將人趕到一邊。
但小六還是很高興,他一興奮腦子也轉的快,赤腳在河灘裡走來走去,突然想到個好主意。
剛剛來的路上,他記得見到過一張被丟棄的破漁網,便返回去將它找來,除去破洞的地方,長度勉強能連起河灘最窄的兩側。
小六把網一端綁在大石上,另一端都是沙沒有固定之處,他毫不客氣直接拉白梵路幫忙,“哥哥,來和我抓魚。”
白梵路一看那張破網,“抓魚做什麼?”
“賣錢啊!”小六樂呵呵答。
“那行。”
說到賣錢,白梵路還是感興趣的,因為就算仙人也不能隨便變錢花,騙人的玩意兒,真金白銀還得靠掙。而且在現實世界,他也算半個財迷吧。
“你拉網,我去趕魚。”小六把網交給白梵路,就往上游跑去了。
小六從上游河灘一路往下跑,邊跑邊使勁踩折形路線,群魚被他嚇得跳出水面,眨眼就是銀白花花的一片。
白梵路有寶囊,多少魚都能可勁兒往裡裝,兩人半個時辰撈了不知多少魚,趁著晚市未關,把魚倒在市集一角,再憑小六專業地那一嗓吆喝,很快就有魚商趕末班來收購,小賺一筆。
頭回體驗到這種賺錢方式,白梵路還有點小激動,甚至有心想再來一趟,不過天都黑了,暫時作罷。
沒想到最後賺了銀子,小六卻把它們全都交給白梵路,“賠你的,還不夠,我可以再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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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的事白梵路老早都忘記了,但見小六一臉不容拒絕的j情,只得,“我也算借了你的馬,剩下的就不用給我了。”
“但我掙錢本來就是想給你的。”
“……我一介修仙之人,不需要這麼多,”白梵路勸他,“你自己出門在外,還得留著花銷。”
小六執意不肯拿,白梵路無奈,只能將銀子先收進寶囊,想著等下次分別時再偷偷給他,學沈老爺的做法暗度陳倉。
經過這麼一折騰,天色已經全黑了,白梵路躺在草地上,望著天上數星星。
這一帶沒樹木遮擋,空氣也乾淨清新,整個星空盡收眼底,景緻倒是極美。
小六躺在他旁邊,翻個身面向他,“睡不著嗎?”
“嗯……”白梵路輕,“吵到你了?”
“沒有,”小六搖頭,“我睡不著的話,喜歡想象一些事,想著想著就能睡著,要不要試試?”
“那我會更睡不著,”白梵路笑了笑,“我如果睡不著,喜歡……嗯……喜歡聽一個人講故事,就能很快睡著。”
“聽故事?是你孃親嗎?”
這回輪到白梵路搖頭,“不是,我和你一樣,也沒有父母。”
“啊……”
白梵路生怕小六安慰自己,忙又,“其實那個人我也不知是誰,只是單純喜歡他的聲音,聽著很叫人安心,很有安全感。”
白梵路說著一愣,他和小六講這些做什麼。
正想繞開話題,小六突然朝他這邊挪近一些,“是很重要的人?”
重要嗎?白梵路倒是琢磨了一下,那人也只是虛擬二次元世界的一點寄託而已吧,談不上重不重要,非說的話,對他的睡眠至關重要倒是真的。
白梵路想著,笑,“不算。”
“哦”,小六轉過頭,仰望星空,“哥哥對我很重要。”
白梵路心頭一跳,但很快又反應過來,這個“哥哥”,他怎會自作多情到以為是指自己?所應當是指這書中世界裡小六真正的哥哥啊。
可即便這樣解,心裡還是像被小貓的爪子輕輕撓了一下,癢癢的,莫名唇角不受控往上翹。
許是白梵路沒回應剛才那句話,小六又追問他,“哥哥你呢?你有對你來說非常重要的人嗎?”
這個問題白梵路需要好好思考再作答。
他無父無母,那非常重要的人只能是父母之外,好朋友或者另一半。
早年記憶裡的確曾經有過那麼一個人,當然無關愛情,但應該是很重要的。
否則也不會如此久遠後,本以為早該淡忘,卻還能潛意識裡“創造”出一個幻影來。
白梵路看了眼小六,依舊搖頭,“沒有。”
這兩個字後,不再聽小六追問什麼。
過了許久,白梵路轉頭看去,小六背對他,似乎是睡著了。
不知為什麼,看他那略顯寂寥的背影,以及隨呼吸稍稍起伏的肩膀,白梵路隱約覺得,自己大概是說錯了話。
而在另一側,少年其實並沒睡著,他睜著眼,黑色瞳孔微微暗沉,只被清冷月色鍍上一層薄薄的、藍瑩瑩的光。
若是此時白梵路能看見,他必定會發現,這雙眼睛並不那麼“小六”了,而更近似於另一個人。
早上醒來,白梵路發現小六不在旁邊,原地等了一會兒,才見他氣喘吁吁回來。
“我剛又去村子裡轉了轉,那邊有魚糕賣哎,早上新出鍋的,聞著好香呢,我想買點。”
買就買唄,莫非還需要報備?
小六撓撓頭,委屈巴巴地解釋,“昨天只吃了點魚,一早起來就有點餓了。”
“嗯,去吧。”又沒不讓他買,這是什麼表情?白梵路暗暗好笑。
小六被看得侷促,面色微紅,“我去了才想起來,昨天把銀子都給哥哥了。”
白梵路這次是真忍不住,差點噗嗤笑出了聲,“早說讓你自己拿著了。”
他將錢袋扔給小六,小六樂顛顛趕回漁村,吱吱從他身後的布袋裡也探出腦袋來,又恢復精j,好奇地東張西望。
白梵路搖頭,“這孩子,真是……”
不遠處山後雪傲嬌地踢踏兩下蹄子,又是甩頭又是打響鼻,似乎對白梵路這句話持極大的反對意見。
正在這時,空中青光一閃,白梵路抬頭看去,是青鳥姍姍來遲,撲扇翅膀落在他肩頭。
旁人聽來吱吱喳喳的雀鳥叫聲,進入白梵路靈識裡便成了一句話——
“毓芳事未決,師兄可先行前往凌城,不必等我。”
白梵路腦子裡反覆琢磨這句話,覺得他意思應該是一時半會兒去不了,這樣說來,自己也無需多著急了。
想到雲湛可能在毓芳城被絆住的原因,白梵路瞬間聯想到一句話,英雄難過美人關。
也好,讓他多見見世面,指不定就忘記和原主的恩怨糾葛了。
白梵路心情輕快,看到往回跑的小六更是錦上添花,主動迎上前。見小六來來回回出一腦門汗,以法術替他拂去。
小六還要把錢袋給白梵路,白梵路這次堅決不收。
“你不要不行。”小六急得橫眉豎目。
白梵路不接受花式撒嬌,他這次有現成由拒絕,“你總不能每次想買東西都得問我要銀子吧?”
“為什麼不行?”
“我不會一直在的。”
“……”小六攥著錢袋,眼j裡的光像風中搖曳的火,眼看著要熄滅,“哥哥你也要丟下我嗎?”
白梵路默了半天,拉過山後雪的韁繩,,“算了。”
“我就知哥哥你最好了!”小六滿臉放晴,不忘拍馬屁。
白梵路暗惱自己每次都對少年心軟太沒原則性,站上飛劍與他拉開物上的距離,求得一點自欺欺人的內心平衡。
小六翻身上馬,一手握著韁繩,邊走邊悠閒地啃魚糕。
“哥哥你吃嗎?”
“不吃。”
“喔……那我就自己吃啦。”
用美食計誘惑白梵路下來騎馬,失敗。
小六也不氣餒,愉快地輕哼一聲:以後有的是機會!
白梵路就穩穩踩在劍上,跟隨山後雪散步似的飄著,小六正在他斜前方,恰好可以讓他有機會暗中觀察。
不過沒看出什麼特殊,倒是吃東西那股子專注認真的勁兒,讓白梵路突然想起最初遇見的那小乞丐,也是一口一個“仙人哥哥”地叫著,還說他“真好”。
也不知那孩子怎麼樣了,雲湛讓他去的地方他去了沒有,會不會像原來,流落在外缺衣少食?
還有“他”……現在又在哪裡?算起來,也應當二十二歲,快大學畢業了吧。
“小六。”白梵路忽然。
小六回頭,匆匆嚥下一口魚糕,仰看白梵路。
白梵路淡,“你和我一去凌城吧。”
“啊?真的!咳咳咳……”小六太興奮了,以至於都把自己嗆到。
白梵路正色,“但事先說好,錢袋必須你留著,而且到了凌城,我們便分開。”
“為什麼呀?”又委屈上了。
事關人身安危,白梵路這次不打算遷就他,“你若不聽話,那便……”
“我聽我聽,我什麼都聽哥哥的,只要你別現在就不要我。”
少年低頭,自上方白梵路看不清他的臉,但那突然垮下來的肩膀,還是讓他瞧得心裡難受。
想了想,白梵路補充,“你不是想拜師嗎?這一路我便教你些防身的法術,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 白小路:我懷疑有人拿了所有人的劇本在開上帝視角。
雲狗湛:……
作者:那必然只能是我啊。
白小路:我不信。
雲狗湛:……(都怪你好好的讓吃什麼魚,突然靈光了
作者:……(嘿還怪我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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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踏月而來》by楚執
宋憫歡看了本小說《天殺》,裡面除男主之外全員炮灰,男主殺妻證道、殘害昔日同門,甚至連苦心教詣自己的師尊也不放過。
他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罔顧倫常,將師尊當著一眾仙門之首的面凌.辱。之後還親手廢了師尊的修為,讓師尊變得人人可欺、人人可糟踐,直到玩膩,把師尊親手殺了。
……
裡面的師尊是個病美人仙君,雖然身體不好,但是武力值冠絕三界,溫柔如水心繫天下,一劍封平無盡深淵,曾拯救整個仙門和人間。
宋憫歡看的幾欲吐血,深深的為師尊感到不值,對師尊無比心疼。
……
然後當天他就穿書了……穿成了小說《天殺》裡病美人師尊的徒弟。
——也是男主的師兄。
穿過來之後,宋憫歡看著少年美強慘男主和正道之光溫柔仙君,默默地在心裡做決定,一定要改變原著的結局。
不讓師尊落得身死的下場,也不讓男主黑化,避免自己最後也被炮灰。
……
男主在他費盡心思的掰正下改邪歸正,師尊也沒有了性命危險,只是兩個人為什麼看他都有些不對勁?
某年某月某日
男主在他的劍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仙君身姿勝雪,修長的指尖一把碎了他手裡的劍,目光依舊溫柔,又似乎帶著些許沉鬱。
“吾身在此間,心亦在此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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