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傾寒眨了兩下眼, 沒說出話來。
又眨了兩下，有些緩過神來。
“所以說, 你是為了我才……”穆傾寒頓了頓，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那你的意思不就是你答應——”
洛夕螢夾了一筷子菜, 快狠準地塞進了穆傾寒嘴裡。
“我還沒說之前，你不許說。”洛夕螢瞪了她一眼, “我還在考慮。現在, 閉嘴，吃飯。”
旖|旎且震撼的氣氛蕩然無存。
穆傾寒乖乖點頭吃飯, 低下頭去之前沒忍住瞄了眼對面的人。
洛夕螢同樣低著頭吃飯, 穆傾寒眼尖，看到對方溼|漉|漉|的頭髮下面，耳根微微發紅。
原來洛夕螢也會害羞啊。
穆傾寒咬了一下筷子，心底就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那麼新奇。
但她不敢說, 怕洛夕螢惱羞成怒, 也只能記在心底。
只是心上原先蒙著的一層晦暗不明的霧氣散去了, 生出些明快的雀躍來。
吃完飯要考慮的就是接下去的行程問題了。
“等會兒我送你回去, 還是？”
“我等會兒去趟醫院。”洛夕螢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公司一個下屬老婆生病要開刀，我得去看看她, 還有一個……”
“找到盟友了？”穆傾寒指的是她前半句裡說的那個人，“病得嚴重嗎？”
“還好。”洛夕螢沒辯解，“一個小手術而已。餘叔在公司很多年了, 掌握的東西並不少，只是不會討好上司，一直沒有晉升。”
這種人是最好拉攏的，只要實在事做到位了，也不怕被人嫌棄作秀太過。
何況洛夕螢的另一個目標的意義更重要一些，這麼明顯的突破口在眼前，她也不會傻到放棄。
洛夕螢一邊思索著該用什麼藉口上門，一邊翻起手機備忘錄裡記下的地址。
“我送你去吧。”穆傾寒提議道。
“你不是剛出院嗎，在家好好休息吧。”洛夕螢直接駁回，“再說你這麼顯眼，出去溜一圈就是幾百萬大燈泡，太引人注目了，我打車去就行。”
“我已經在床上躺到快要生鏽了。”穆傾寒試圖說服洛夕螢，“就算養狗也得日常出去放放風呢。再說你不是去三院嗎，那地方挺偏的，我隨便找個地方就能藏起來了。”
為了達成目的，穆傾寒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你過去來回就得幾個小時了，一個人我不放心。你要是在那兒待久一點，到晚上荒郊野嶺的，哪有車給你打回來？”
洛夕螢沉默著思索了片刻。
其實位置倒也不是真像穆傾寒說得那麼偏遠，公交站臺上也有好幾輛車的標牌。
不過穆傾寒說擔心也不是假話。
穆傾寒住院好幾個月，洛夕螢忙著工作，兩人近來的聯絡大多靠著手機維繫。
難得一次放假的機會，又見了面，這麼平白放棄相處的機會，又確實有點可惜。
洛夕螢又想到自己沒來得及買的那個蛋糕。
“好吧。”洛夕螢點頭表示同意，“你多久能收拾好？”
穆傾寒眼睛亮了一下，蹭得一下站起來：“馬上。”
看著穆傾寒飛快地衝進廚房的背影，洛夕螢不由輕嘆了一口氣，隨即又趁著她沒注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有點燙。
……
或許是休息日門診少的緣故，來醫院的人並不多。
穆傾寒在地下車庫停了車，說在原地等她。
餘叔畢竟是洛氏的人，洛夕螢作為上司去慰問下屬是正常的事，帶上一個名分未定的“家屬”就不太像話了。
洛夕螢也沒堅持，點點頭說儘量早點回來，便轉身上了樓。
在前臺問了位置，洛夕螢就直接拎著果籃上了門。
餘叔也在醫院陪老婆，開門見了洛夕螢不由一愣，隨即回過神來，連忙將她請進了門。
餘太太是個和善靦腆的人，聽餘叔解釋完，才反應過來眼前人的身份，當即不好意思地連聲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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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都是應該的。”洛夕螢笑著應聲，“往後要勞煩餘叔的地方還多著呢。”
餘太太隱約明白過來丈夫這是走了狗屎運了。
當初進公司也是一腔熱忱，想著一展抱負，然而無知時得罪了人，那樣木訥的性子也就再難以翻身了。
餘太太甚至比丈夫自己更難過，如今上面的小姐少爺們打架，反倒看到一線希望，她頓時又對洛夕螢熱情了幾分，甚至有幾分懇切的意味在裡面。
洛夕螢心下嘆息，面上安慰了幾句。
兩代人之間除了工作上的事，其他也沒什麼好談的。
餘太太想著這是丈夫的上司，也不好意思說太多的家常話，免得惹人厭煩。
就這麼拘謹而正式地聊了會兒天，洛夕螢便起身告辭了。
“等您手術結束，我再來看您。”洛夕螢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我朋友還在下面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餘叔被妻子催促著，將洛夕螢送到樓下。
電梯離得遠，樓層又不高，餘叔便帶洛夕螢從樓梯下去。
走到拐角處，兩人正說著話，迎面就撞上來一個人。
“抱歉抱歉，我趕時間。”對面的女人低著頭，連連道歉，“是我沒看路，你們沒事吧？”
“沒事——誒，你不是那個……”餘叔愣了一下，“譚助理？”
譚助理聞聲一愣，撩起亂糟糟的劉海抬頭看去。
見到餘叔的時候她還有些茫然，再看到旁邊的洛夕螢，她臉色就微微一變。
大約是尷尬和不好意思，她下意識低下了頭，連腿都往裡收了一些。
她今天的狀況比昨天好一些，應當是回去收拾過了，但頭髮上還有點狼狽的痕跡。
“大小姐……你、你怎麼在這兒？”
譚助理想到了自己前一天晚上的電話，頓時又生出些無地自容的感覺。
“哦，是這樣，我老婆最近要做手術。”餘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前兩天給大小姐知道了，就說來看看我老婆，這不是正趕上了嗎。”
譚助理心頭憋著的氣一鬆，大起大落間有些晃神。
“不過譚助理你怎麼在這裡啊？生病了嗎？”餘叔問道，“公司旁邊不是有醫院嗎，怎麼跑這麼遠？”
“我、我……”譚助理晃神之間就下意識交代了實情，“我媽媽在這邊住院。”
“都在一棟樓了也沒碰見過，還真不巧。唉，老人家沒事吧？”餘叔沒多想，露出點關切和遺憾的表情，“老人家生病可受罪了，我媽當年就是絕症晚期沒來得及治，走的時候也痛苦，唉，老人家年紀大了，做兒女的也該多關心關心……”
“咳咳。”洛夕螢咳嗽了兩聲，打斷了餘叔的話，“餘叔，你就送到這裡吧，一會兒餘嬸有事兒叫不到人也不好，剛剛護士不是說要看著她換藥麼，你快回去看看吧。”
餘叔一拍腦門兒，想起這事來，跟兩人招呼一聲，匆匆轉身走了。
“你別在意，餘叔這人就是不太會看氣氛。”洛夕螢安慰了幾句，“不然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都沒得晉升了。”
譚助理也跟著笑了笑，算是把這件事略過去了。
“你今天沒上班嗎？”洛夕螢問道，“我聽說今天洛清嶸跑警局跑了好幾趟了？”
“嗯，為了對面廣告牌掉下來的事兒。”譚助理點了點頭，有過了先例，這時候倒沒有那麼緊張了，“我大概是說錯了句話，被他趕出來了，正好提前下班，過來看看我媽。”
譚助理笑得勉強，顯然洛清嶸“趕”得不怎麼溫柔。
“你媽媽住在這裡，是生病了嗎？”
“嗯。”譚助理應了一聲，“老毛病了。”
多餘的話她就不再說了。
洛夕螢意識到她抗拒的態度，便沒有再深入下去。
她是知道譚助理的家庭情況沒錯，不過那是從系統那個外掛裡知道的。
從現實情況來說，她過度探究對方的家庭背景，只會讓譚助理覺得難堪。
她這次來本來就是先來踩踩點，沒想到正好遇到了譚助理。
眼下情況似乎不太適合太深入的討論，洛夕螢點到即止，目光落到譚助理沾著水的頭髮，還有那明顯不合身還有些汙漬的外套上。
洛夕螢遞出了一張紙巾：“需要幫忙嗎？醫院外面好像有服裝店。”
“不用了。”譚助理接過紙巾搖了搖頭，“謝謝。”
洛夕螢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給她讓開了位置。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不過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跟我說，就算你是洛清嶸那邊的，但到底也是洛氏的人，洛氏還不至於窘迫到讓員工受委屈的。”
“我下次來看餘嬸的時候，會記得多帶一個果籃的。”
譚助理往上走了兩步，腳步慢慢頓住。
洛夕螢正朝下走，一邊低頭給穆傾寒發短信，卻又聽見譚助理叫她。
“洛……大小姐。”
“嗯？”洛夕螢停住腳步回頭看她。
“那個……”譚助理下意識裹緊了外套，有些躊躇不安，“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就現在。當然如果你有事的話，當然也……”
“有時間。”洛夕螢將輸入框裡的文字全部刪除，留下讓對方先回去的話，就收了手機轉回身，“現在有空，你想讓我幫你什麼？”
“……假扮我的同事。”譚助理聲音越來越低，“我媽總覺得我最近被公司的人欺負了，我怎麼說她都不放心，而且今天我還在路上摔了一跤，她看到又要擔心了，所以能不能、能不能拜託你幫忙……”
“當然可以。”洛夕螢點頭應下。
……
上司來探病和同事來探病是絕對的兩碼事，氛圍也截然相反。
譚媽媽頭髮花白，但精神氣還不錯，乍一看不像是個身患絕症的人。
見到女兒的“同事”，她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哎呀，我們家曉曉啊性格就是有點悶，我還以為她不合群，擔心了好久，這還是第一次帶同事來看我，沒想到你這麼年輕也進洛氏啦，真是了不起。”
譚媽媽視力不太好，抓住了洛夕螢的手就不肯鬆開，湊近看了兩眼，又忍不住嘖嘖稱奇。
“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啊？怎麼有點眼熟……”
好歹也是紅了好幾年的大明星，開啟電視調幾個臺就能看到她，能不眼熟嗎。
譚助理心下一慌，生怕謊言被拆穿，連忙用力咳了兩聲，轉移了話題。
“可能、可能是小木長得像什麼明星吧。好多人都說她長得像明星呢。”
小木是譚助理靈機一動給洛夕螢起的假名。
洛夕螢專業演員的素質就展現在了這種時刻，眼睛一眨就接受了這個新設定。
“是啊，要不是進了洛氏，我說不定就出道去當明星了。”
“小木長得漂亮，做什麼都好。”
譚媽媽笑著誇她，看著女兒難得帶回來的“朋友”，就親得像是親閨女似的，話題也跟著往永恆的套路方向跑。
“有沒有找到物件啊？”譚媽媽熱心地給洛夕螢做媒，“要是沒找到，我一個表妹家的兒子，長得是一表人才，還是個小老闆，自己開公司的，配你正好……”
呵呵呵呵呵這位大小姐家裡也是開公司的啊，開得還是洛氏。
譚助理聽得滿腦門子汗，乾笑得臉都快僵了，一邊在心裡第無數次感到後悔，自己為什麼腦子一抽想起來找洛夕螢幫忙了。
大概是受了委屈，而對方又太真誠，讓她不自覺地去信任了。
譚助理沒再深想下去，只顧著盯著洛夕螢的臉色看，見她沒有生氣的跡象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還沒有呢。”洛夕螢裝得還挺像一個普通鄰家女孩兒的，談及這個問題臉頰還跟著紅了一下，“不過就快要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