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傾寒最近很閒。
想打擾的人都在忙, 即便自己窩在醫院裡無聊透頂，她也不好太過打擾別人。
更何況她與洛夕螢之間的事還沒有真正說清楚, 就連早中晚道好都得有點顧慮。
穆傾寒知道洛夕螢對她放開了底線，但她不知道那條底線的邊界在哪裡。
於是她也只能在這種看似無關緊要的小地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洛夕螢對她所做的事沒有任何反應, 忙是一方面, 預設縱容也是一種無聲的答案。
這也導致穆傾寒近來越發的放飛自我。
穆傾寒找起了當初帶頭造謠辱罵洛夕螢的相關方開始算賬，但閒話之餘, 倒也為洛夕螢解釋了幾句。
穆傾寒v：你們洛大小姐忙著打理公司, 爭取早日轉職成霸道總裁，最近日理萬機, 暫時沒空管這些瑣事, 只能由我代勞了。
［代勞？說吧，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滑稽]］
［民政局我給你們搬來了，你們看著辦吧］
［腦補了一個為愛奮起的曠世奇戀，為了保護一見鍾情的你回去參加宅鬥繼承億萬家產什麼的］
［樓上快別說了, 我現在都快認不出我們大小姐來了, 上次看財經新聞我都驚呆了, 那氣場, 簡直瞬間從小天使變成了大魔王］
［只有我覺得穆傾寒天天貼著洛夕螢蹭熱度的樣子有點難看嗎, 還天天開這種玩笑，太過分了吧］
［我看就是為了新劇宣傳吧, 聽說定檔年底了，在這兒吹真愛的不如去看看原著呢，百合文炒個百合緋聞, 常規操作而已］
［不是誰都有勇氣在全網嘲的情況下還站洛大小姐的，單就這點，我就站定兩位姐姐的神仙情了，不是愛情是友情也可以quq］
評論裡什麼聲音都有，有激情磕cp的，也有質疑穆傾寒蹭熱度的。
更多的還是覺得她們這是為了新劇做宣傳。
穆傾寒掃過一圈都一笑置之，給磕cp的依次點了贊，至於其他的也沒有過多辯解。
那些問題的答案，她也要等到洛夕螢給出來。
對於網上討論得熱火朝天的問題，洛夕螢並不是很關注。
不是全無興趣，只是太忙，有心也無力。
初入公司，還是直接空降管理層，洛夕螢即便自帶系統贈予的外掛，剛開始應付起來也有些吃力。
早出晚歸是常事，旁人發過來的問候簡訊都未必能及時看到。
幸而發短信最多的穆傾寒還算大度，並沒有就此跟她斤斤計較，好讓她安心應付工作。
等到熟悉了一段時間，洛夕螢身上的壓力就小了許多。
“外掛”的作用也在這時候顯現出來，系統給出的資料很詳盡，甚至包含了上個世界之中，洛清嶸執掌洛氏的幾年內所做過的決策。
除此以外，柳清寧選擇留下來幫她，殷家也對她多有提攜。
更不必說洛父生怕洛清嶸徹底頂了他的位子，支援便往洛夕螢這邊偏了許多。
公司裡原本洛父的親信大半都明確地站在了洛夕螢這邊。
有這樣的“金手指”，只要不是完全對商業上的事一竅不通，也不會搞不過一個洛清嶸。
更何況，洛夕螢在未穿越之前，也是在這樣的環境薰陶下長大的，經驗未見得比洛清嶸少多少。
現在換做洛清嶸開始頭疼了。
……
洛氏的會議廳內
洛清嶸這邊的人剛發完言，信心滿滿地等待著高層們的意見。
還沒等洛清嶸說出支援同意的字眼，洛夕螢就先一步舉起了手。
“我覺得不行。”
發言人心裡咯噔一下，有些慌亂地看向洛清嶸，後者沒看向他，只是臉色綠了。
又來了。
這是在場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不同的是，有人抱著看戲的態度，有人是真的心慌心煩。
同樣的景象已經重複過不知多少次，洛清嶸那邊的提案但凡有一點紕漏，洛夕螢總是能找出一二三四五六的不合理來。
偏偏都一針見血，有理有據，誰都無法反駁。
久而久之，洛夕螢一開口，他們就知道自己又輸了。
洛清嶸雖然並不願承認自己輸給洛夕螢，但看到她開口，也難忍心頭的鬱憤。
他的憤怒來得比別人還要更深一些。
對於洛氏，洛清嶸是真的傾注了心血進去的，有些方案不能說十全十美，卻也是當前階段他能想出的最合理最有效的。
洛夕螢卻彷彿提前預知了他的所有決策一般，一條一件的反駁都是壓在他的點上。
洛清嶸不相信洛夕螢是天才，何況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在第一次聽到方案時就能深謀遠慮地想到那麼多的方面，幾乎是在他們話音落下的同時，張嘴就來。
一定是有內鬼。
這是洛清嶸唯一能夠想到的可能。
照例還是洛清嶸這邊輸得徹底，但他卻心下卻已經想到了更深更遠的地方。
之後的會議他也心不在焉，沉著臉一言不發。
等到會議結束，洛清嶸最先起身，摔門而去。
旁人知道洛清嶸與洛夕螢之間的矛盾，見怪不怪，只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洛夕螢的表情。
見洛夕螢面色如常，他們也便沒多說什麼。
洛夕螢收拾好了檔案，走在最後。
前面還有人停下來專程等她，說的也是工作上的事。
有人無意間回頭，看到這一幕，不由在心下感嘆了一聲。
洛大少爺到底還是修煉不到家，幾年前誰能想到一個“私生女”能踩著他翻身呢。
世事無常。
但也不得不說，洛大小姐為人深不可測。
……
洛夕螢通常是公司裡最晚走的那一批人之一。
倒不是她熱衷於加班，只是總有無數的瑣事找上門，想要快速地融入公司內部，多花點時間是最基本的要求。
忙了幾個月的時間，她應對大部分事物都遊刃有餘了。
可惜加班仍是常事。
好不容易忙完手頭上的事，洛夕螢下樓準備回去的時候，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媽……嗯，我沒事的，你別擔心……工作上沒什麼問題，挺好的，你別聽他們瞎說，他們什麼德性你還不知道嗎，就是看不得我們好……真的沒事，後天我就放假，放假就去醫院看你……”
電梯的另一頭就是衛生間。
冰涼的瓷磚上映出一個人的影子，刻意壓低了的聲音迴盪在空蕩的走道裡，也能隱約聽到一部分。
這個點早就過了下班的時間，就連打掃的清潔也已經回了家。
裡面的人大約以為外面沒了人，對著電話多說了幾句，多是嘮一些閒話，諸如晚飯吃了沒最近身體有沒有好一點之類的。
洛夕螢伸手按下電梯間，一邊抬頭望了眼電梯上方顯示的樓層。
電梯還停留在一層。
另一邊打電話的聲音還沒有結束，反而隨著腳步聲逐漸往電梯這邊靠近了。
聲音越清晰，洛夕螢對那人的印象也就越清晰。
那好像是譚助理——一直跟在洛清嶸身邊的助理。
“……嗯，好，我真的沒事，我到家了，馬上上電梯了，不跟你聊了，早點休息。”
譚助理掛了電話，一抬頭就看到了洛夕螢的臉，頓時臉色一僵。
“我按過了。”洛夕螢又看了眼電梯樓層，“等會兒就快到了。”
別的話洛夕螢也沒說，很快收回了視線。
譚助理也跟著松了一口氣，將手機塞進包裡，一邊側過臉，匆匆抹去眼角的淚。
“謝謝。”譚助理低聲說了一句。
“不要緊，順手的事而已。”洛夕螢說道，“按個鍵又不費多少力氣。”
譚助理說得當然不是按電梯這種小事。
她這時候的模樣並不好看，頭髮凌亂，眼眶通紅，妝也花了，衣服上還有沒擦乾的水痕。
但她也有自尊要面子的人，縱然藏了滿心的委屈，也不想被別人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
洛夕螢體貼地不去提，譚助理也慢慢放鬆了下來，跟著走進電梯的時候，也沒有那麼尷尬拘謹了。
樓裡大部分員工都下了班，也不知誰惡作劇隔幾層就按了電梯鍵，電梯停停降降也不見人進來。
饒是在大樓裡來去習慣了的譚助理心裡也有些發毛。
幸好還有個人在。
譚助理偷偷看了眼洛夕螢，漸漸冷靜下來之後，那點好奇便又升了上來。
她見過洛夕螢的次數不多，即便是在後者進入洛氏之後，因為她是洛清嶸那邊的人，她們實際上也沒什麼見面的機會。
最多就是在開會前，隔著人群看一眼。
不管在哪裡，洛大小姐似乎都是人群關注的中心。
從前做演員時是這樣，現在進入洛氏也是同樣。
在譚助理看來，洛夕螢是個很奇怪的人。
第一次接觸洛夕螢時，她為了上司釋出的任務，曾偷偷調查過洛夕螢。
洛夕螢並非科班出身，高中沒畢業就出去當了演員，後來火起來為了面子才補讀了大學。
不過也就是交錢混個文憑，專業跟演戲沒什麼關係，跟管理公司更是搭不著邊，看起來也沒有學得特別突出。
照理來說，這種人專精一樣已經是難得，要扣上學霸的帽子還遠得很。
這也是洛夕螢剛進公司時，不少人對她表示輕視的原因之一。
演戲或許看天分，管理公司卻是南轅北轍的事了。
然而短短幾個月，曾經對她不屑一顧的人都已經開始真正地尊敬她。
或者認真地防備她。
不過這也恰恰是她能力的證明。
洛夕螢這個人的存在，彷彿就是專程來打破別人的認知的。
譚助理也算是被打臉的人之一，不過她倒沒有她的頂頭上司洛清嶸那般真情實感。
洛清嶸大概是公司裡最恨洛夕螢的人了，倒也沒什麼做對比的價值。
想起洛清嶸，譚助理的臉色就黯淡下去，下意識將目光移開。
近來也不知道老闆發了什麼瘋，對身邊的人都擺起了臉色。
譚助理更是首當其衝，曾經參與過公司決策的人竟被發配去打雜。
別說與她過節的人大肆嘲諷她，就連她自己也不能接受。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洛清嶸對譚助理的厭惡和喜怒無常溢於言表，她“失寵”這一事實直白得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幸災樂禍的人什麼話都說得出來，說她活該的已經是最溫和委婉的語氣。
更有不少人說她是被洛清嶸玩膩了，所以才丟到一邊，失了寵愛。
這些人背後談論，談來談去又傳到譚助理的耳朵裡，甚至沒給她辯解的機會。
譚助理雖然生氣委屈，對於那些人的言論卻頗有些不是滋味。
她家境只能說是普通，從重點中學到名牌大學全是她自己努力的成果。
當初她剛剛畢業，初出茅廬就被洛氏招了去，多少人曾羨慕她的好運氣。
只有譚助理自己清楚，那不是什麼運氣。
或者說，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確實只是運氣好。
她就是那麼“好運”的與某個人長得相似，又“好運”地被洛大少爺一眼相中。
換而言之，譚助理就是靠著一張臉進了洛氏的大門。
但她不是什麼菟絲花，也有藉此機會做出一番成就的野心。
後來事實也證明，她的能力確實擔得起她的位子，就連洛父也曾公開誇讚過她。
譚助理自此才算是揚眉吐氣。
可她始終是站在洛清嶸這邊的人，但凡洛清嶸在一日，她就脫不開那張臉的陰影。
不在意不代表毫無影響，譚助理有時候想起來，也會覺得心裡堵得慌。
尤其是在這種時候，她只能猜測是與她相像的某個人做了什麼事，惹了洛清嶸不開心，這才讓他把氣撒到自己頭上來。
又或許是跟洛大小姐有關。
畢竟那個人似乎與她關係很好。
至少表面上關係更好——那個人似乎恨不得告訴全世界，她跟洛大小姐是密友。
譚助理漸漸出了神，目光又移到了洛夕螢的身上。
公司裡的洛夕螢並不是愛笑的人，最多隻保留著嘴角一點禮貌的弧度。
這讓她看起來更加成熟，也稍顯疏離，讓人不敢在她面前太過放肆。
譚助理內心的話滾了好幾輪，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電梯“叮”的一聲，喚回了譚助理的注意力。
這一次電梯停留得稍久了一些，譚助理還有些恍惚的暈，還以為到了底層，下意識一腳跨了出去。
“還沒到一樓。”洛夕螢攔住了譚助理，“這是七層。”
譚助理愣了一下，“哦”了一聲，又收回了腳。
等到洛夕螢重新按上電梯關門鍵，她才慢慢回了神。
“謝謝。”譚助理又道了聲。
“你對誰都這麼客氣嗎？”洛夕螢朝譚助理笑了笑，“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是那種很高冷的人。”
“也沒有。”譚助理有些不好意思地彎了彎嘴角，“只是在外人跟前，洛少不喜歡我們這些下屬越俎代庖，不好多說的。”
洛夕螢輕哼了一聲：“嗯哼，聽起來是他那種狂妄自大的風格。”
到這種地步，她和洛清嶸一樣，都已經不怎麼掩飾自己的敵意了。
譚助理沒生氣，反而沒忍住笑了一下。
洛夕螢的語氣倒沒有多輕蔑，反而有點像是學生在背後吐槽班主任的不滿。
這種程度還不至於讓譚助理難受，反而一下子勾起了她的認同感。
“你說得沒錯。”譚助理點頭應了一聲，隨即看了看洛夕螢，又道，“洛小姐與我剛見時的印象也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洛夕螢順勢問道。
“我還以為……”譚助理想到最近的事，順勢開了個玩笑，“洛小姐不像是那種為愛奮不顧身的人。”
以前洛夕螢像是只愛自己的利己者，而現在……
即便是在跟洛清嶸爭權，她也顯得太過無欲無求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本性如此，還是因為手握著決勝的底牌，因而從容不迫。
“人總是會變的麼。”洛夕螢應了一句，一邊抬手按下了電梯的開門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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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話題到底打住。
出於禮貌，譚助理多問了一句：“洛小姐怎麼回去？”
洛夕螢答道：“打車吧。”
譚助理便道：“看來我們同路。”
兩人走的電梯是內部通道，在公司最裡側。
這個點電梯附近的偏門已經關閉，只剩下了一個大門可以出入。
接下去兩人依然要同路許久。
夜風透過偏門的縫隙吹進來，有些涼意。
譚助理下意識裹緊了外套，卻先摸到了一手水。
她愣了愣，原本慢慢放鬆下來的心情也沉了幾分。
大廳裡燈火通明，譚助理瞄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卻先看到了新聞推送。
她本該掃一眼就划過去，不過上面的名字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最近正熱門的穆傾寒。
手機螢幕亮起又熄滅，漆黑的螢幕上反射著大廳的燈光，也映出譚助理的臉。
譚助理發了會兒呆。
旁邊洛夕螢停下來看她的時候，她終於是沒忍住，問出了那個一時藏在心裡的問題。
“洛小姐。”譚助理叫了一聲，有些躊躇，“你覺得，我跟穆傾寒長得像嗎？”
洛夕螢似乎是有些詫異她提出這個問題的。
但她幾乎是即刻就給出了答案。
“不像。”
“很多人都說我們長得很像。”從前是一個人說，自從穆傾寒出道，就有很多人說了。
“你很困擾嗎？”洛夕螢問道。
“有點。”譚助理坦誠道。
“這樣的話，為什麼要在意無關緊要的人的意見？”
“嗯？”譚助理有些不解。
“若是真的在意一個人，哪怕跟別人長著一模一樣的臉，也是獨一無二的。”洛夕螢答道，“你是你，穆傾寒是穆傾寒，我不覺得穆傾寒像任何人，也不覺得任何人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