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 星月王朝（上）
00.
星月王朝, 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更出名的不是那個時代，而是那位開創盛世的女王。
據史料記載, 王朝延續數百年，時至女王上一代, 王室衰微, 貴族持權。王朝本無女子繼任先例，然而王室子嗣單薄, 只餘女王一位後裔, 便被迫成了唯一的繼承人。
那時候她還是王室公主。
【上】
01.
星月王朝信神教，教義說人有來生, 前世因緣來生可再重逢。
公主原先也是信的, 她幼年時時常被父王母后帶至神像前禱告。
年幼的孩子站不住也坐不住，禱告時也要偷偷摸摸地睜眼四處打量。
神殿之中與他處無異，只是人人神情肅穆，便添了幾分莊嚴之感。
然而唯有在此處, 她的父王母后才會露出些許輕鬆, 每當輕聲念起對來世的嚮往, 他們臉上的神情幾乎可以稱之為幸福。
他們堅信今生所受的苦難會被神明所見證, 來生將會獲得更幸福的人生。
公主懵懵懂懂, 也跟著開始憧憬來生。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逐漸明白, 禱告不是因為真的有來生，只是因為今生太過痛苦，又不得解脫, 才給予自己一點虛無縹緲的幻想支撐。
至她這一代，王室近乎走向滅亡。
但沒有人會因此責備他們，就連平民，都會露出同情的目光。
王朝領土早已被盤踞在這片土地上數百年的貴族們所瓜分佔領，朝堂之上也是同樣。
王室空有王室之名，卻連獨自更改一個偏僻地名的權利都沒有。
國王是一國之主，亦是被貴族們玩弄於掌心之間的傀儡。
公主便是在這樣的窘境之下生於王室。
王朝律法森嚴，對女性尤為苛刻，拋頭露面是罪，自由婚戀是罪，表達異議亦是罪責。
或者倒不如說，在這個國家，生而為女人，本身便是原罪。
公主本沒有繼承權，然而王室注重血統，老國王摔下馬失去生育能力，只剩下這麼一個獨女，於是她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成為了唯一的繼承人。
自那時開始，她慢慢開始明白父王母後為何總是面露憂色，又是為何寄希望於來生祈求解脫。
現實是如此無力，如同一座大山壓在肩上，憑藉人力如何也不能逃脫。
只能苦苦支撐，維持著虛偽的表象，直至被徹底壓垮的那一刻到來。
既然今生已不能再逃脫那冰冷囚牢，便只能希冀著來世得到解脫。
但唯獨公主開始厭惡神殿。
她想逃出這座王宮囚牢。
02.
公主十歲的時候得到了一份禮物。
某位貴族大臣送來自家的女兒，充作公主的玩伴侍女，兼職保護他的安全。
名義上是如此說的，但實際只是大臣撿來的孤女，養成刺客送到公主身邊。
或許是為了監視。
公主不在意，像是什麼都不知道，與她同吃同睡，孤女寡言，只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公主身後，盡職完成護衛的任務。
時日久了，許多人也忘記了孤女原先的來處，只記得她是守在公主身邊的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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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就連護衛自己都忘記了，她是另懷著目的接近公主的。
公主是個很溫柔的人。
護衛對此深有感觸，又或許是因為她是公主唯一的玩伴，公主總是對她敞開心扉。
無論是生活還是學習，但凡有煩惱或者快樂之處，公主總會向她訴說，有什麼好的東西，也必然會跟她分享。
有時候護衛因為犯錯被國王或者其他大臣訓斥，也總是公主擋在她身前。
公主一貫溫和，軟和得好似沒有脾氣。
唯有在保護她的護衛的時候，會露出憤怒而兇狠的神情。
時常有人說她們是擺錯了身份，護衛也覺得這樣不對，然而公主在意她，被勸過很多次，下次依然會忍不住站出來。
作為繼承人，又身為女孩兒，公主在宮中的日子並不好過。
既有父王母後給予的壓力，也有來自他人的質疑嘲諷。
十來歲的女孩子，承受不住是人之常情，唯有身邊寡言的護衛可供她暫時倚靠傾訴。
這樣日日夜夜的朝夕相處，自然也生出比旁人更親厚些的感情。
如果沒有意外，她們或許能這樣相互扶持著走完一生。
寡言沉默的護衛同情著公主的遭遇，卻也因為公主的安分守己而欣慰。
她甚至開始期待著未來，她可以陪著公主走完的未來。
十七歲生日的時候，公主將護衛拉進小樹林裡喝酒，喝到月上眉梢，兩人都暈乎乎的。
許是酒後吐真言，公主望著星空，抓著護衛的手，脫口問出一句：“如果有一天……你願意跟我走嗎？”
護衛遲鈍地看著天上的月，沒有看到公主掌心裡握著的利刃。
03.
王室的存在維持著貴族們之間微妙的平衡。
雖說王室威嚴早已不再，但多少還有些吉祥物的作用，有些人希望王室覆滅得來翻身的機會，更多的得利者卻更希望維持此刻的平衡。
因而公主這個繼承人的存在必不可少，護衛的作用也是因此而生。
如果沒有意外，護衛或許真的能夠護衛公主直至終老。
但公主不願意。
若非護衛天生與常人不同，心臟長在右側，她或許早已斃命。
公主上課時跟宮裡的大夫學過一些，一刀下去連一點顫抖都沒有。
護衛的腰牌和月色足以讓平日裡表現柔弱的公主跑出宮。
也只在那個腰牌之後，公主便徹底失去了蹤跡。
護衛本該領罰的，在刑房裡住了小半年。
貴族們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公主，這才將護衛放了出來，命令她將功折罪，將公主帶回來。
護衛低頭領命，仍如往日一樣沉默寡言，不見一絲怨恨。
04.
護衛在貧民窟的垃圾場裡找到了公主。
昔日裡溫柔內斂的公主滿身汙穢，藏身於狹窄的屋瓦之中。
衣衫破爛，頭髮凌亂，皮膚上沾滿泥土，與路邊的乞丐無異。
唯有那一雙眼睛，明亮得好似暗夜星辰，熠熠生輝。
她甘願與乞丐為伍，忍受汙穢飢寒，也不會回頭看一眼自己的過去。
直到護衛蹲在她的面前，掐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注視著自己。
那雙眼睛裡終於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可當中的光，漸漸地熄滅了。
05.
“我求你，放過我。”公主曾經這麼懇求道。
護衛按著自己險些被捅穿的心臟，以沉默拒絕了她的請求。
“我要讓您活下去。”護衛這麼說道。
公主被帶了回去，關進了黑暗狹窄的小房間裡。
只有護衛仍然每日陪著她，從早到晚，又歷經黑夜，近乎寸步不離。
“你不恨我嗎？”公主問她。
“我是為了您而存在的。”護衛這樣回答她。
06.
國王與王后因事故過世，公主繼位，成為歷史上第一任女王，似乎也都只是一眨眼的事。
護衛因尋回公主有功，加上養父去世，便承襲父親爵位。
雖然並無女子入朝先例，然而畢竟女王陛下已經即位，護衛又成了新晉貴族族長，其餘人便默許了這件事的存在。
成為大臣的護衛沉默溫順，並不發表什麼政見，仍如過往一樣，守在女王左右。
女王陛下也養了一條忠心耿耿的狗呢。
旁人在私下裡這樣竊竊私語道，目光落到那個沉默寡言的新晉大臣身上來，露出點譏諷。
大臣毫不在意，仍如過去做護衛一般低眉順眼。
旁人譏諷更甚，然而她畢竟已經繼承家族遺產，輕易動不得，也只能私下裡說些閒話。
有遠見的人則沉默不言，隱約意識到天要變了。
在老國王和王后還在世的時候，王室便已經空餘面子，而沒有多少實權了。
貴族們推公主上位，不過是為了維持如同過往一般虛假繁榮的假象，好從中渾水摸魚，得到更多的利益，為未來王室徹底沒落之後的爭鬥做準備。
然而他們算漏了一件事，昔日的公主如今的女王不是溫順的小綿羊，而是狡猾的狐狸。
有時候甚至是兇悍的孤狼。
尊嚴和臉面對於新任的女王而言，不值一提。
她在有意識地扭轉王室所面臨的窘境，刻意挑起貴族之間的爭鬥，而後又冷眼看著，坐收漁翁之利。
直到兩個盤踞都城大半領土數百的兩大貴族相繼傾倒，其餘貴族們才真正緊張起來。
女王羽翼漸豐，平日不顯山露水的女大臣牢牢將養父整個家族的勢力攥於掌心，穩穩當當地站在女王身後。
從此，王才真正有了王的樣子，臣民跪拜時也少了那幾分不屑與不以為然。
07.
史上第一任女王自然值得青史留名。
更何況她的成就，比之歷代出名的君王不差分毫，冷酷之名亦是同樣。
在位期間，內整朝綱，外擴疆土，擴大版圖之餘，亦將王國之內的貴族勢力連根拔起。
只是無數場動亂之中，更有無數人枉死，女王確實就是個冷酷的君王，將臣民的性命等同於一個個冰冷的數字。
但凡有利於她扳倒對手、擴張勢力的，數萬無辜民眾在她眼前，她也能毫不猶豫地去犧牲。
盛世由無數人的鮮血澆灌而成。
在那個時代裡，女王便已生殘暴之名。
然而後世之人，絕不敢輕辱女王——尤其是女子。
因為追溯源頭，是女王首次為她們爭取到自由地走在街道上的權利。
在無數人的眼中，女王便象徵著“自由”二字。
08.
至於那位曾經沉默而堅定地站在女王身後的女大臣，早已湮沒在歷史洪流之中，連名字都未曾留下。
tbc.
作者有話要說： 後排預警：本篇番外非正文版本，而是草稿初版，背景架空，後面比較黑（可能也許大概……會很黑），總之，在（上）這邊打住還來得及，（下）慎買
以及，（下）明天放
後面還有個主cp日常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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