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來生番外(上)
聞汐自小不同於常人。
同齡人都已經會走路說話的時候, 聞汐還沒從床上爬起來。
同齡人開始上幼兒園的時候,她還沒有開口說話。
她父母以為自己生出了個傻子, 心急如焚,不知道帶她去了多少家醫院, 卻都沒有效果。
有的人說她是發育遲緩, 有人說她是先天障礙。
但無論如何,都沒有人能拿出一套合理的治療方案來。
後來聞汐開始上學, 她父母才知道她會說話, 只是仍是沉默寡言。
倒是老師主動帶著孩子找上門來,說聞汐聰明得驚人, 讓家長好好培養。
聞家父母面面相覷, 又帶著孩子去做了全面的檢查,這才發現自家女兒智商不低。
心理醫生說聞汐並不是真的自閉,她說話很有條理,甚至不像是一個普通小孩子能說出來的話, 她只是排斥與別人交流。
放在成年人的世界裡, 這可能可以叫做“比較嚴重的社交恐懼症”。
但這種症狀放在正處於精力旺盛期的孩子身上, 就顯得令人意外了。
說起如何讓她願意與人交流, 心理醫生也無可奈何。
但這也多少給了做父母的一些希望, 仍將女兒當做正常人看待,而不是送到特殊學校去。
再到後來, 聞家父母都已經放棄了所有希望,卻遇見了一個瞎眼道士。
道士頗有一派神棍的風範,白頭發白胡子, 還拄著棍子。
路上偶遇聞家三人,便盯著他們許久,又高深莫測地笑。
“這孩子還不屬於這個世界。”老道士摸著鬍子說得玄乎。
聞家父母並不怎麼相信算命的道士,然而女兒的情況確實無藥可醫,便只能停下腳步,聽聽老道士怎麼說。
死馬當活馬醫而已。
“這孩子前生執念太深,魂魄在人世間飄蕩太久,即便轉生也一時難以聚型,有時甚至會突然狂躁,那就是靈魂相融時出現的反應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玄幻小說設定。
聞家父母越聽越覺得不靠譜,但既然已經停下腳步,他們便多順勢多問了一句。
“那該怎麼辦才好呢?”
“等。等到她魂魄聚成型,等到她找到讓她執念消散的人。”
“如果等不到該怎麼辦呢?”聞家父母憂心忡忡。
“那就只能再等下一世了。”
這一定是個騙子。
聞家父母這麼想道。
他們心下已經有些不喜,礙於禮貌不能表現出來,只是不再接話,道過感謝問過價錢便要離開。
“我只是跟這孩子有緣,不用付錢。”老道士摸著鬍子搖頭晃腦,安慰了幾句,“你們也不用太擔心,這孩子前世是有大功德的,上天必然不會虧待了她,只要過了她自己心上那道坎,往後必然一生平安順遂。”
這話聽來倒是好聽一些。
但是往後許多年,聞家父母再想起那段話來時,卻是嗤之以鼻。
不過也就那一瞬間的鄙視,因為他們已經沒有餘力再去多想那個萍水相逢的老道士了。
聞汐漸漸長大些後,並沒有如同醫生們所推測的那樣好轉。
她學習名列前茅,與人簡單交流並無問題。
只是性子太冷,沒有朋友,許多人說她像是個機器人,走到一起就叫人怵得慌。
沒人相伴還算是小事,真正讓父母感到憂心的,還是聞汐的精神問題。
等到十來歲的時候,聞汐終於肯主動講話了。
但她講得都是些旁人聽不懂的話。
有時候上一句說到“斬妖除魔是我的責任”,下一句冷著臉像是在看仇人。
聞家父母看得戰戰兢兢,再去問她時,卻只得來一個茫然的視線。
越往後,聞汐的病就越發的嚴重了。
發病的時間約來越長,甚至開始幻想自己是個救世的大俠。
有時候被父母帶著上街遊玩,她就突然跑到角落裡,一腳踹翻了垃圾桶,甚至有一次還拿刀捅了路邊的小朋友。
聞家父母被嚇得不輕,雖然後來怎麼也找不到那個小朋友,他們還是覺得自家女兒已經病入膏肓。
擔心她再無意識地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傷害到別人,聞家父母不得不將她送進了精神病院。
但他們到底還是擔憂自己的女兒的,時常去醫院看望她。
大多數時候聞汐都安安靜靜,然而有時犯起病來,就像瘋狗一樣要往外衝。
在醫院住了幾個月也沒有絲毫好轉,反而越發嚴重起來。
就在聞家父母幾近絕望的時候,醫院新來了一位醫生,生生扭轉了這個噩耗。
新來的醫生姓楚,年紀輕輕剛工作沒兩年,聽聞這裡有特殊的病人,一時好奇,才主動找上門來。
這個“特殊的病人”指的自然就是聞汐。
一開始醫院的人都猜測楚醫生絕對堅持不了幾天。
然而就在他們日復一日的觀望中,楚醫生竟然一直負責到了那位病人出院。
也不知楚醫生有什麼魔法,接手了聞汐之後竟讓她徹底安分了下來。
雖說偶爾還會犯病覺得自己是個濟世的大俠,但總歸不會整日往外跑了。
最多也只是說幾句胡話,傷人的事卻再也沒出現過。
“楚醫生,你是不是其實是個神棍啊?”有人開玩笑地問過她,“一來就治好了那孩子的瘋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沾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呢。”
楚醫生笑笑沒答。
倒是那人自覺說了些忌諱,就閉上嘴不再追問了。
於是他也就不知道,那個猜測或許是正確的。
楚鳶從來沒想過自己真的會有來生。
只不過年幼時意識不甚清醒,過日子都有些渾渾噩噩。
除了家人,外人倒是渾然不覺,反倒給她安上個“冰山美人”的名頭。
楚鳶覺得有些好笑,倒是並不怎麼在意這些外物。
畢竟從心理上來說,她都不知道年長這些人幾百歲了。
再跟一群小孩子計較,就顯得有些掉價,她也做不來這種事。
今生的家庭很美滿,美滿到幾乎有些不真實。
家境殷實,父母恩愛,沒什麼亂七八糟的恩怨,從小都是按部就班的學習、交朋友、長大。
但她心底總空了一塊,不管拿什麼都填不滿。
直到後來她讀完書,照著自己的興趣當了個醫生,正準備從外地調回家鄉的時候,聽到了一個名字——
聞汐。
天下同名同姓的從來不少,卻也只有這一次,這一個名字就讓她心底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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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彷彿在叫囂著什麼。
這就是她要找的那個人。
楚鳶莫名就有了這樣的直覺。
因而她也就隨了心,丟了剛填完的申請表,轉到了聞汐所在的病院。
她們今生初見的時候是在病房裡。
十來歲的小姑娘坐在床邊,低垂著眉眼,安安靜靜地不說話。
很難想象這麼乖巧的孩子暴起傷人的模樣。
或許是有什麼誤會。
楚鳶心底莫名就冒出了這樣的想法,她甚至沒覺察到自己那本能一般的偏袒。
那孩子像是覺察到了她的目光,抬起了頭看向她。
空蕩蕩的一雙眼底好似有了神采,但也只是一閃即逝。
楚鳶心頭一跳,那些久遠的記憶來得猝不及防。
恢復記憶不是什麼痛苦的事情,就像是偶然間回憶起幼年時的一件往事那樣簡單。
但隨之而來的情緒卻並非如此簡單。
那是壓抑的、痛苦的,還有鋪天蓋地的愧疚。
在那剎那,她眼底突然映入了另一個世界的模樣,也突然明白過來——
眼前這個空洞的好似沒有靈魂的女孩子,就是她一直在尋找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點放在下了,來生的腦洞比較神奇,很想寫一下這個世界觀,不看可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