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會兒哈!!! “這媳婦兒咋這樣,才進門一天就要想當我的家?”進了門, 聶母對聶父說。
“咋, 老大一個石油工人, 工資那麼高, 幾件衣服都不給老二家的娃留,那成啥了?”聶父也是偏疼二兒子的,說著站起來,就準備要出去找兒子去。
“行了行了, 暫時讓她拿走吧, 要我說, 這辣貨還沒嚐到帶娃的苦頭呢, 那仨小子, 她肯定帶不下來,等她在基地呆不住, 老大哭著求咱們去給他帶娃的時候, 我就好作他的主了。”聶母也是想的很美了。
這辣貨說幹就幹, 先拿針線掖邊子, 不一會兒,一件大棉衣撮緊了口子, 陳麗娜揚起脖子就喊:“二蛋兒,進來試衣服。”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跳了進來,嘴裡嗚嗚嗚還裝著火車頭,胳膊一伸就閉上了眼睛,這是等著人給他穿衣服了。
陳麗娜替他穿上了棉衣, 拍打乾淨了,“行了,出去玩去吧。”說著,還給了他一顆水果糖。
“這個姚婆真好,給我吃糖。”二蛋兒牙齒咯吧咯吧崩著水果糖,一陣風似的,又跑出去了。
聶博釗一頭霧水:“為啥二蛋總叫你作姚婆?”
陳麗娜挑了挑眸子,一想,自己這神態大約不夠傻,就說:“我也不知道。”
“咱們明兒一早就走?”陳麗娜問在一邊慢斯條理收拾著行李的聶博釗。
“一早就走,得趕火車。”
陳麗娜於是走了過去,想幫他一把,手才搭到他正在疊的衣服上,聶博釗立刻跟觸了電似的就站起來了:“要不,你先收拾,我給咱們看看乾糧去。”
好吧,陳麗娜心說,我是吃人的老虎嗎你就這個樣子?
過了一會兒,聶博釗又回來了,據說是聶母病了,二兒媳婦也上工去了,沒人給他們烙饃作乾糧。
要知道,要坐一天長途汽車並三天的火車,在這個啥都要票的年代,出門要找口飯吃可不容易,所以出門在外,乾糧是個最重要的東西。
聶博釗分明就是在他媽那兒碰著冷釘子了,回來還不好在自己這剛嫁進來的小媳婦面前失臉,解釋說:“乾糧就不必要了,等到了省城,我再給咱們買饃買飯吃。”
倆人正說著,二蛋一陣風似的就進來了:“姚婆姚婆,外頭有人找你。”
“二蛋,要叫媽,不許再叫姚婆。”聶博釗一把拽住了兒子。
陳麗娜連忙說:“沒事兒,叫他叫去,小孩子沒大沒小的,這有啥。”
她心說,這仨小子,不怪兩個要早逝,一個還得躺到醫院去,如今有人養沒人教的,一個賽一個的皮,等他們全歸我了,我再一個一個的收拾。
出了門,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是她表哥,聶國柱。
“麗娜,你真嫁到這家了?分手也不過我一句玩笑話,你咋能說嫁就嫁人了呢?”聶國柱一身的軍裝,剔著板寸,在整個齊思鄉來說,也算是個人材了。
二房一家子,連帶著聶母,並聶家莊的人頓時就湊過來了,一個個眼神滴溜溜的,顯然是要來看熱鬧的。
聶博釗也聽聶母說過,說陳麗娜在自己之前跟聶國柱訂過婚,部隊上剛拍來的電報,退婚也沒幾天。
他於是說:“要不,你們到我屋裡說去。”
聶母在後面說:“這國柱,不會想要打人吧。”
聶國柱氣青了臉,揚頭望著比自己還高還大的聶博釗,瞧那架勢,果真是想打人的樣子。
人群中頓時發出一陣呼聲來。
陳麗娜於是率先就往齊思河畔走去,到了河畔,跟來的人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還在遠處看著。
“咋了,你和首長家的閨女談的怎麼樣?確定要結婚嗎?”陳麗娜聶國柱。
聶國柱手摸上剔成板寸的腦袋:“麗娜,是有那麼個姑娘狂熱的追求著我,但是我經過好多天的思想鬥爭,覺得能跟我並肩戰鬥的還是你,你是現在不讀大學了,但那有啥,我復員,等我復員了回到鄉上,咱們共同奮鬥。”
“你在部隊上,不愁吃又不愁穿的,那首長應該還跟你承諾過,等結婚了,會想辦法把你留在部隊,還幫你提幹的吧。等提了幹,你啥沒有,何必要回到農村來?”
“關鍵是那姑娘我不喜歡。”聶國柱說:“我還是覺得你好。”
聶國柱確實不喜歡首長家的閨女,是個女兵,曬的黑啾啾的,又胖,可沒有陳麗娜這麼好的身材。
而且陳麗娜多美呀,上大學的時候聶國柱經常去看她,叫黃河水洗的奶白白的那皮膚,馬尾辮子隨風飛著,舔著她奶白白的皮膚,惹得正值血氣方剛的聶國柱幾夜都沒睡好過覺。
“我聽說你們還沒扯證,這婚,你能不結嗎,我這就回去打復員報告,我還是想跟你在一塊兒,麗娜,我求你了。”
嗯,現在是想在一塊兒。
可等回到隊上,天天要勞動,要下地的時候,等她也叫生活折磨的頭像個雞窩的時候,他就想起首長女兒的好來了。
“回部隊去吧,我和老聶同志已經結婚了,你要再鬧,我這兒還有你的分手信了,咱們就到你們首長跟前說去。”陳麗娜極果斷了扔了一句,轉身準備要走,就聽聶國柱一腳踢在胡楊樹上,落葉刷啦啦的響著。
“表哥,以後改改你這脾氣,社會還不知道要怎麼變了,鬥爭形勢又這麼嚴重,你留在部隊上比在農村更好。”
“可我不喜歡那姑娘。”
“人和人處對相,結婚,可不是奔著喜歡不喜歡去的,你還說你喜歡阿詩瑪了,為了阿詩瑪,你恨不能把熱布巴拉一家全打死了,但是,那能辦到嗎?”
《阿詩瑪》可是人人都看過不知道多少遍的電影,電影裡的阿詩瑪漂亮大方,又會唱山歌,電影放映到哪裡,哪裡的小夥子們就愛她愛到恨不能衝進電影的大白幕裡去。
要是陳麗娜哭兩句,說兩句表哥我不能沒有你,咱們從小一起到大,我心裡頭就是悄悄兒的愛著你,喜歡你,一腔熱血的聶國柱肯定就打復員報告,回鄉來找陳麗娜了。
可是,她多活了那麼多年,又不是原來那只會談戀愛的腦子,幾句話冷靜一分析,聶國柱就慫了。
確實,他留在部隊上又有工資又還能提幹,復員到地方上來,是個小兵,連工作都沒的安排,可不就得回鄉務農?
這樣一想,聶國柱心裡又清明起來了,回頭看了一眼,聶博釗一米八幾的個頭,呢子大衣大頭皮鞋,抱拳站在一棵挺撥的白楊樹下。兩隻眼睛瞧起來頗為不善的,就遠遠盯著他看。
“那男人有仨孩子了,是個二婚,要是待你不好,你一定來找我,我幫你教訓他。”
“我會的。”
“我永遠是你表哥。”想想表哥表妹,小時候陳麗娜無論有什麼好吃的,捧著屁顛屁顛,喊著表哥就往河上送的樣子,聶國柱兩隻眼眶兒一紅,忍不住鼻頭就嗚嗚哭了起來。
“表哥,回去吧。”陳麗娜給他揮了揮手。
她心說上輩子腰別大哥大,坐著小汽車,死在嫖風路上的表哥,但願他這輩子能走一條與上輩子完全不同的路。
“這就完了?”聶博釗有點兒不信,這個有點結巴,嘴角直抽抽的小丫頭,處理起事情來倒是很乾淨。
他捏著兩隻拳頭,可是準備好了聶國柱要是敢胡來,就準備要跟他幹一仗的呢。
“不完還能怎麼樣?收拾東西咱們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就走吧。”陳麗娜說。
聶博釗想了想,說:“你要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現在咱們還沒扯證,不算合法夫妻,而且,昨天晚上我可沒有碰過你。”
二十歲的大姑娘,前突後翹的,就是腦子有點兒不合適,嘴巴總是一抽一抽,瞧瞧,又抽了。
“不後悔,永不後悔,咱們走吧。”說著,陳麗娜轉身,就留給聶博釗一個屁股。
哼,她也不是沒人要的,雖說現在因為成份問題無人問津,但等到改革開放,沒人在乎成份了,屁股後面的追求者,可是能成一個加強排連的。
小樣兒,陳麗娜心說,我能拿不下個你來?
很快,對面的臥鋪上也上來一個男人,是從張掖上的車,據他說是要往酒泉去。
這人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裝,風系扣系的緊緊兒的,大約三十多歲,褚紅色的一張臉,恰是這邊的男人們常有的面色。不過,脫了鞋卻是一雙臭腳丫子。
而且,他隨手提著一隻燒雞,一瓶二鍋頭,自打一上車,往下鋪盤腿一坐,先是點上一支煙,再接著,一邊扣著腳丫子,一邊就開始撕著燒雞就著二鍋頭,慢悠悠的吃喝。
酒氣,煙味,再加上燒雞的香味兒。
仨孩子也是久沒有吃過肉了,從大到小坐成一排排,因為燒雞太香,手肘著腦袋,眼巴巴的望著對面這嚴肅的幹部同志一邊揉腳丫子一邊喝燒酒。
“你們要不要吃呀?”大概是叫孩子們盯的不好意思,這人還問了一句。
二蛋嘴巴一張,要字還沒說出口,陳麗娜立馬就堵上了他的嘴。
她決定了,這仨孩子誰要敢吃一口這人用摸過腳丫子的手揉過的雞肉,她立刻開啟窗子,就把他從窗子裡扔出去。
好在,這人到下一站就下車了。聶博釗和陳麗娜才算松了一口氣,開啟車窗換了會兒氣,敢大口呼吸了。
而火車還在繼續往前開著,很快就出紅巖省了,往邊疆的方向,就全然是另一種風光。一開始還好,能見著人家,走著走著就沒有人家了,是大片大片的戈壁荒漠,一片連著一片,一眼望不到頭。
雖說因為有臥鋪,仨孩子不必受硬坐的罪,但這樣憋上一天一夜,也簡直要給憋瘋了。
好在這時候,外面下起了大雪來。臥鋪車廂有暖氣,所以車裡溫暖如春,倆小的都是穿著毛衣在跑,外面卻是大雪紛飛。
在陳麗娜看來,這倒不算什麼。但在倆孩子看來,卻是無比奇異的景象。
早上吃餅乾的時候,聶衛民還是拒口不吃。
奶粉兌上麥乳精,聞著就是一股子的香味兒。而他媽孫工還沒死的時候,帶著聶衛民到總工家裡作客,總工家就給他衝了那樣一杯,他喝過,香的他到現在都還記得。
看著兩個弟弟大口的吃著餅乾,又喝著麥乳精兌的奶粉,這不論是在他奶奶,還是在他外婆手裡,都是想都不要想的。
在他外婆看來,永遠都是羊肉,羊肉最有營養,羊肉最能長個頭兒。
而烏瑪依最不缺的就是羊肉,一到冬天,人們一天三頓,頓頓都是羊肉,聶衛民又不愛吃羊肉,天天叫外婆打的直哭。
聶衛民餓的前心貼後背,索性就躺在上鋪閉上眼睛裝死。也不知道熬了多久,他忽然就聞到一股極濃極濃的香味兒。
這種香味兒,聶衛民也就聞過一次,那是他媽帶著他去總工家作客的時候,總工家裡就飄著這樣一股子味兒。
是那種各種香辛料,再加上油炸過,再加上煎雞蛋,總之,各種美味的食物烹調在一起,才能調出來的味道。
雖然沒吃,但這種神秘的香味,給四歲的小聶衛民種下的印象是磨不滅的。
搪瓷缸子裡開水一衝,再把蓋子蓋上,一包泡麵,燜了三分鐘就揭開,陳麗娜先叫過二蛋兒來:“只准嘗一口,就著餅了一人一口,你吃完了三蛋吃,三蛋吃完我吃,現在開始吃。”
二蛋筷子一攬,一口劃拉出大半拉來,一口吞了,香的大叫起來:“媽,好吃,好吃,我還要,我還要。”
三蛋太小,筷子都不會攬,一根面滋溜了半天,還在下巴上沾著。陳麗娜端過缸子,也刨了一口,這才端起缸子來,問上鋪的聶衛民:“小聶同志,你要不要也來一口?”
“哥哥不吃。”
“他不吃。”聶博釗和倆小的異口同聲,可是話音未落,就見苦哈哈著臉的聶衛民從上鋪溜了下來。
卷了一大筷子刨進嘴裡,泡到軟筋剛好合口的泡麵,又油又香,簡直好吃的讓聶衛民又要哭了。
實在是太太太好吃了。
“這就對了。要吃糖嗎,你昨天沒吃,今天按例可以吃兩顆。”陳麗娜問。
聶衛民自覺是作了人民的叛徒,可是泡麵實在太好吃了,而除了泡麵,他還想吃糖,想吃油餅子,他聽見二蛋油餅子就著大蘋果,咔擦一口,咔嚓一口,他的饞蟲就在胃裡頭不停的翻著跟斗。
“不急,慢點兒,慢點兒,還有。”聶博釗輕拍著狼吞虎嚥的兒子。
聶衛民一邊哭著,一邊往嘴裡刨著,看看老二再看看老三,見倆個小的也是眼巴巴的看著,這才把泡麵推開,抹了把眼淚,抱著蘋果和油餅子上上鋪了。
火車依舊在不停的往前疾馳,窗外的暴雪越來越大,沒有人煙,沒有房屋,甚至連一顆樹都沒有。陳麗娜閉著眼睛想,想著,好歹有個隧道鑽一鑽,也比這樣一直不停的在茫茫大雪中往前行駛強啊。
可是,等她再一覺醒來,依舊是一望無際的雪往窗玻璃上砸著。
在這種時候,那怕是能在風雪中看到一顆樹,對於車上的人來說,也是一種極大的慰籍。可是沒有,風雪之中就連一顆樹都沒有。
百無聊賴,陳麗娜從行李中掏出聶衛民的毛衣來,拆成了線,又把它繞成球,就準備要兩件並作一件,給二蛋兒織件大毛衣出來。
等下午的時候,忽然上鋪就傳來一聲尖叫。
這時候聶博釗因為小的兩個實在太無法無天,抱著經過餐車,去看前面坐票車廂裡,那滿滿的人擠人去了。
陳麗娜抱著幾隻毛線球,正在打瞌睡了。
“小陳同志,小陳同志。“聶衛民在上面急的直打滾兒。
“怎麼啦?”陳麗娜故意慢吞吞的,不理他,這小家夥是得硬著磨。
“我的牙,我的牙。”聶衛民繼續在上鋪打滾,忽然一個跟斗就栽了下來,哇的一聲大叫。
聶博釗抱著孩子在外頭逛的人都聽見了這一聲叫,等跑回去一看。
大兒子兩顆乳白色的小門牙沾在大白兔奶糖上,小家夥人生的第一次換牙,就這麼開始了。
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後,仨孩子也蔫噠噠了,陳麗娜更是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要知道,這時候的臥鋪票,從省城到烏依瑪,幾千公裡路程,這三張臥鋪票花掉了聶博釗半個月的工資,但是,要不是這三張臥鋪票,陳麗娜和孩子們大概就死在火車上了。
她曾經聽說有人在前往烏瑪依的路上,因為忍受不了那種長時間的大漠戈壁而直接發瘋的,當時只當笑話聽,自己真正經歷過一回,才知道這並不是笑話。
她真的是,已經在瀕臨瘋掉的邊緣了。
“小陳同志,到了到了,快下車。”聶博釗已經捆好了所有的編織袋子,揹著二蛋,牽著聶衛民,而陳麗娜得要揹著小的,再把所有零散的袋子全部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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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帶著仨孩子,行李是真多。
“烏瑪依怎麼這麼小。”出了火車站,厚厚的大雪,矮矮的樓房,還有冰天雪地裡來來往往的綠皮小班車,陳麗娜直接就愣住了。
“這是烏魯,咱們還得等基地的車來接,直接到基地去,而烏瑪依,還在基地的後面。所以,你還有啥要買的東西,現在就買。”聶博釗說。
陳麗娜直接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你說這是烏魯?你沒騙我吧,這能是烏魯?”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加油再灌我吧,再有1000瓶,作者明天依舊三更哈。
不過今晚應該更不動了,明天早上9點再一更吧,你們的黑心小蛋蛋衛疆的番外走起。
看他如何氣死丈母孃撒,哈哈。
以及,衛民的家的兔崽子,就要出場了。
估計好多人都要崩潰了吧,還要營養液,嘻嘻。
但萬一地主家還有存糧呢,是不是?
加油,灌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