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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繁華榮慕 第八章 佳友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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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買賣繁盛,招商致旅,長安首推東西兩市,然而玩賞風月,酒綠燈紅,卻數崇仁、平康兩坊聞名京畿。因其與尚書省選院、長安東市及皇城臨近,各地選人在京中無宅邸可居,多在此處停憩,車馬繁會,燈火喧呼,晝夜不絕,城中莫比。

李延青在崇仁坊內隨意走動,果然酒樓林立,歌舞處處。忽然北隅一座高閣之內傳來一陣琵琶樂曲,纖音爽籟,如從天降,雖脆而不促,既長且悠然,駸駸然似崩珠玉,浩浩乎如風臨淵。

李延青聽得入神,不覺駐足樓下,待到一曲奏罷,只聽樓上有人撫掌笑道:“王公子今日所奏,比之《鬱輪袍》更為精彩絕倫!”

又一人笑答:“獻醜!獻醜!只是妙曲彈來,入於諸公之耳,美酒待客,恨無佳友共酌!可惜!可惜!”話音未落,樓上俶乎落下一隻琵琶,直往李延青頭頂砸來。

李延青微退一步,抬手接住,但見良木成器,冰弦玉軸,琉璃為飾,金線作花,絕非凡品。

樓上一人扶欄下望,慌忙歉聲道:“在下一時不慎,跌落琵琶,兄臺無事罷?”轉而下來賠禮。

李延青聽出是方才奏樂之人,微微一笑道:“無妨。”將琵琶遞與他道:“如此雅器,毀損可惜,小心為好。”

那人雙手接過,遞與一旁小廝,只見他頭戴南華巾,身著青碧織錦四襈衫,腰束蹀躞帶,腳蹬烏皮六合靴,二十二三歲年紀,形容典雅,丰神朗潤,斂袖抱拳道:“多謝!在下河東王維,字摩詰,敢問兄臺高姓大名?”

李延青心中訝異,暗道此人就是王維?當下回禮道:“小弟李延青,字鴻飛。久聞摩詰兄精通樂理,詩文斐然,方才聽得琵琶樂聲,一時忘我,才知傳言不虛。”

王維大笑道:“不敢當!不敢當!相請不如偶遇,既然今日幸會,且與我樓上小酌,聊表謝意!”說著架住李延青便往樓上去。

李延青道聲:“卻之不恭。”兩人到閣內坐了。

高閣之中設有雅間,桌上擺了一隻青瓷蓮花尊,用泥封封口。王維吩咐身旁小廝道:“含淳只怕稍傾便至,你去樓下等著。”小廝應聲而去。

王維對李延青道:“我看賢弟舉止不俗,可也是進京赴考?”

李延青道:“小弟只是聽聞京都物阜民豐,前來見識一番,並非士子。聽聞兄長兩年前進士及第,今日得遇,也是幸甚。”

王維笑道:“見笑!王維不才,胸無大志,此後一二年間,只想在這長安玩樂度日。若能月下花前,飲美酒,語知交,莫說做官,就是神仙也不做!”

李延青見他飛揚灑脫,更增好感,點頭道:“適才兄長所奏之曲,頗具盛世之音,不知何人作譜?”

說起樂律,王維登時來了興致:“聞弦歌而知雅意,可見賢弟於此道略通。這曲子乃是我與一位好友共譜,今日約他來此飲酒,誰知竟與你相識,實是有緣!”

兩人說話間,夥計擺上幾道冷碟,又取來溫酒器具道:“公子,這就啟封麼?”

王維親自將蓮花尊揭去封條,啟去尊蓋,道:“常樂坊內郎官清酒,京師有名。可今日這酒,是取杏花入釀,在糧倉之內埋藏十年的珍品。我和酒坊少主交好多時,上次開倉他送了我五尊。今日初嘗,也算應景!”說著將酒倒入白瓷雞首壺,溫燙起來,霎時滿室酒香,燻人欲醉。

便在此時,小廝引著一人快步上樓,推門而入。未見形貌,就聽他連聲讚道:“好酒!好酒!你從何處覓得佳釀?”

王維道:“如此也不枉你跑這一趟罷?”對李延青笑道:“才說便來了!”

李延青與王維起身相迎,那人頃刻間已到閣內站定。只見他也是二十三四上下,頭戴巾幘,穿著一身月色襴衫,眉目俊雅,清雋如竹。

王維對李延青道:“這位是我知交好友,姓祖名詠,字含淳①。”又向祖詠引見李延青。兩人抱拳行禮,一番斯見,這才重新落座。

夥計端出肥羊嫩雞,擺上各色點心,壺中郎官清酒早已燙熱,王維斟酒舉杯,對李延青道:“偌大長安,你我相識即是有緣,來!今日喝個痛快!”三人共飲,把酒言歡。

原來祖詠長王維一歲,是進京參加春闈的士子,二人皆有詩名,唱和已久,王維已於開元九年進士及第,祖詠卻是初次應試。

說起此次科舉時日已定,就在年後正月末。祖詠得知王維不急做官,李延青

更是無意仕途,笑道:“只怕世事難料。誰說似我等這般,皓首窮經,寒窗苦讀,便能大魁天下,平步青雲?反倒是你二人,目下無意於此,來日未必不能封侯拜相!”

王維笑而不語,李延青奇道:“祖兄此話怎講?”

祖詠道:“如今科舉絕非只有貢院一試。還有武舉、制舉。武舉暫且不說,制舉卻是陛下親自下詔選拔的非常之才,平民、士子、職官,凡有大才者皆可欽賜官職。小則進士出身,大則與公卿同列。比起尋常生徒、鄉貢,及第之後還需守選三年,再由吏部銓選,才能入仕,制舉實是一步登天!二位賢弟若能得應制舉,豈不羨煞旁人?”

唐時五品以上官員由天子任命,六品以下由吏部、兵部授予文武官職。士子中舉之後,三年無官可任,經銓選查驗,方可得官任職,相比之下,制舉確是仕途捷徑。

李延青搖頭笑道:“天子青眼,豈是我等布衣可想?今日承兄吉言,也祝兄長來日登科,雁塔題名!”三人又幹一杯。

王維道:“說起吏部銓選之‘身言書判’,比之貢院三日更難應對:須得體貌豐偉,言辭辯正,楷法遒美,文理優長。四少其一,雖中進士,也未必有官可做。我有一同年②學富五車,名次猶在我前,只因身量五短,面貌黝黑粗陋,竟被打發去做一縣之小吏。吏部的考官銓選,先看其人,方試其才。含淳,來日你若及第,小心打理衣衫形貌,可別因小失大。”

祖詠點頭道:“此事我進京之前已有準備。聽說不少人因家境貧寒,無鮮衣華服增色,竟為此倒賣田宅,換取衣衫配飾,傾家蕩產者大有人在。若不能授官,豈非一無所有?何苦來!”

王維停杯笑嘆道:“名利之心,人皆有之。以朽屋薄田,換來功名利祿,誰人不願?只可惜學子萬千,職缺寥寥,若不力爭,哪知功名在誰!罷了,我等今日盡興飲酒,待明年春闈之後,含淳莫忘邀我二人曲江一會!”

科舉放榜,及第者在大雁塔題名,曲江池集會,歷來已成慣例,祖詠一想如此,不覺大為欣悅,三人頻頻把盞,喝的暢快淋漓。

王維酒興一起,拿過琵琶,撥絃歌曰:“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於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彼鳥矣,猶求友聲!③”

祖詠拿箸擊盤,和歌曰:“行邁靡靡,心中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④”

李延青聽二人隨口歌來,全無磕絆,心知又是兩人合譜之曲,用以唱和,於是接道:“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胡雲不喜!⑤”

琵琶悠長,擊盤聲碎,三人撫掌大笑,喝的酒盡杯空,滿桌狼藉,這才起身告辭。王維和祖詠步履如顛,搖晃不已,只得由小廝攙扶,登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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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青生平第一次如此豪飲,竟而全無醉意,出了崇仁坊沿街南行,自覺與來時無異。回到客舍,已是初更時分。

十月寒天,冷意浸骨,不少人穿了夾棉褠衣⑥,李延青內力深厚,本已不畏寒暑,怎奈酒勁上來,便覺渾身如有火燒,只得開啟窗扇,引涼風吹拂。

銀月東懸,長安燈火明耀,樓下後院裡卻傳來一陣聒噪:“快走快走!現如今都是絹帛抵擋盤纏,你這夏布也拿來充數?還是往別家去罷!”

李延青低頭一看,院中一個夥計提了水桶,正站在馬廄旁與人理論。旁邊一人抱著布匹道:“在下是入京趕考的士子,不求住進客房,只在柴房內安身,還請小哥通融一二。”

當時買賣,金銀稀少,就連銅錢也為數不多,開元九年,朝廷明令“綾羅絹布雜貨等,交易皆合通用”,代替銅錢買物。只是大唐開國百年間,商貨興盛,絹帛價低,北周絹價每匹二千文,而今僅值四百文,天下無論貴賤,皆可以“絲布為衣,麻布為囊,氈帽為蓋”⑦。至於夏布,以苧麻製成,即便做成白紵,價錢也難比絹帛,此人拿來抵錢,夥計自然不願交易。

李延青細細打量,那人身上衣衫還算乾淨整潔,卻是麻布粗製的舊衣,漿洗日久,已看不出原本顏色。如今天氣寒冷,旁人換穿棉衣棉靴,他卻腳穿麻布薄履,鞋沿還有乾草外露,雙手抱著布匹,凍得瑟瑟發抖。但凡參與科舉的士子,多半住在驛館官舍,有的家中富裕,也在上等客舍內安身。竟有人窮困至此,要睡柴房馬廄?

眼見那夥計再三驅趕,書生苦苦哀求,李延青心中不忍,正待下樓,忽聽門外有人

道:“公子,小人給您送來熱水!”

李延青心中一動,提聲道:“進!”

夥計進門,將水桶小心放好,李延青招他近前道:“我有事要託小哥去辦,還請幫忙。”

夥計站近道:“公子吩咐。”

李延青向樓下一指,道:“我要買那人手中夏布,小哥代勞。”說著從袖中取了錢袋遞過。

夥計小心接了,掂掂分量,苦笑道:“公子,小人方才看過,那布粗疏得緊,一匹不值五十錢。公子這價出得高了。”

李延青笑道:“無妨,你只管去,不必詢價。”

夥計見狀,只得默默下樓,不一會兒抱了布匹回來,交與李延青,不待他詢問,先出聲道:“小人買下布匹,不曾詢價,一袋錢全給了他。沒有找回半分。”

李延青嗯了一聲,看著布匹不語。夥計低頭道:“公子,小人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延青挑眉,頓了頓道:“小哥請說。”

夥計笑道:“小人在這店中十年,見過的人不知多少。公子來了幾日,不似他人輕賤我等,實在難得。公子心地善良,今日幫人一把。小人多嘴,公子還是小心的好。”

李延青笑道:“小哥莫不是覺得,這錢花的冤枉?”

夥計低頭道:“不敢不敢!只盼公子不嫌我聒噪:這匹夏布賣了五百錢,任誰都知公子不是買布,而是救他一命。可方才小人不去詢價,那人也不說價錢,拿了錢囊,並無一言相謝,臉色固然不喜,卻也不曾出言拒絕。按理說,既然憎惡施捨,又何必受人恩惠?強撐臉面,只怕是嘴硬腿軟。”一面說著,忍不住語帶不屑之詞,臉有鄙夷之色。

李延青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此人既是進京趕考,若非走投無路,也不至於在這裡苦求於人。我與他素不相識,也不圖回報,能教他熬過年關,明春參加科舉,這布也算買的值了。來日他若詢問,你只說買主已走,不知名姓。”說著又拿了五枚通寶制錢,放在小廝手中道:“小哥不要推辭!”

夥計見他如此,只得點頭道:“罷了!小人聽公子吩咐。”

李延青正色道:“對了,你叫甚麼名字?”

夥計笑道:“小人叫張誠!”

李延青點頭道:“張誠,今日多謝你了!”

張誠道:“公子看得起小人,不敢當個謝字!”說著告退,帶上房門。

李延青默默坐在桌旁,伸手一模,那匹夏布很是粗糲,即便用作靴底墊足,也不舒適,更遑論貼身穿著。

他一出生即是錦衣玉食,僕從照顧,旁人因家貧所受的窘迫欺侮,根本無從體會。李延青輕嘆一聲,微微蹙眉,心道當日叔外祖父狄梁公為他取字“鴻飛”,便是要他體恤民生之苦,不可因自己富貴,便去輕賤他人。只是似這等貧富不一,著實過甚,莫非世間之人,當真有貴賤之分麼?

他從來不信人命還分貴賤,即便真有貴賤,也是品行高低,說甚麼庶民貴胄,誰人不是生老病死,百年之後化作一抔黃土?想到此處,不禁嗤笑一聲,心道我若也以出身論貴賤,當真白活一世了。

李延青靜坐一刻,起身洗漱,關了窗戶,熄燈安寢。躺在榻上,卻又不覺伸手到枕邊摸出一張小巧文牒。牒內沒有字跡,卻只畫著一枚雲紋圖樣,李延青看了許久,塞回枕下。

樓下一個灰衣小廝提了水桶送進柴房,出門暗罵道:“一匹破布也值五百錢?爺爺我勞累三年也掙不到這個數。白撿的好處濫糟蹋,人家上好的行雲紋緯錦錢袋,剪了墊鞋,也不知你那雙腳受得起受不起?”

先前買布的張誠聽見,低聲道:“嚷嚷甚麼?來者是客!就算人家住在柴房,也不要怠慢。”說著將他拉進屋裡。

①祖詠無字可考,作者杜撰為“含淳”。出自:漢·王褒《四子講德論》——含淳詠德之聲盈耳。

②同年:唐代同一上榜的進士互稱同年。

③出自《詩經·小雅·伐木》,全詩借鳥鳴表達期盼尋找志同道合的朋友的心情。

④出自《詩經·王風·黍離》

⑤出自《詩經·鄭風·風雨》

⑥褠(gōu)衣:袖狹而直,天冷時兩手臂可以互動插入袖筒以取暖

⑦唐尚書左司郎中李肇《唐國史補》如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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