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原市五道口,第三轉角的咖啡廳。
“來一杯咖啡麼?”
在一間隔音的包房內,曉美焰早已等候在裡面。
手裡端著一杯濃厚的黑咖啡,拿起抿了一口。
由這家店,人工手磨,浸泡煮出來的純黑咖啡,即沒有加糖,也沒有加奶。
但苦澀的味道,卻沒有讓她皺一下眉頭。
柳絮的長髮垂落在肩上,底下是一張嬌柔,卻掛滿冷淡神情的臉。
看了眼推門走進來的單馬尾少女,她放下杯子,問。
“我才不喝那種難喝的東西,看著就覺得苦。”
“是嗎?也對,這東西確實不好喝。”
曉美焰點點頭。
“不好喝,那你還喝?”
關上門,走進來,坐在了對面,單馬尾少女一臉驚異地看著她。
“你知道什麼是相近襯托和對比麼?”
曉美焰搖搖頭,反而問。
“哈?”
單馬尾紅發少女靠在椅背,膝蓋屈起架在一旁的空位上,抬起手抓了抓頭髮。
“什麼意思?”
曉美焰沉默了下,沒有立刻回應。
只是再次端起面前的黑咖啡,放在嘴邊,唇瓣輕起,然後倒下。
黑色洪流,灌進小嘴中,粉色細舌微顫。
咕咕咕。。。。
喉間,蠕動了起來。
咖啡的的苦澀,在瞬間傳遍了整個味蕾。
但這種僅流於表面苦澀,卻怎能和存在於內心中的那種苦澀相比?
兩者完全就不是一個級別。
相較之下,咖啡帶來的苦澀感,竟是有點兒‘甜’!
“苦中作樂,不好不壞的事,和徹底的壞事相比,那就是一件好事。”曉美焰道。
大口的喝,讓她的眉頭也不禁皺起,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有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是想說,你有困擾的事,所以才喝這種又苦又澀的黑水。”
“咖啡!”曉美焰糾正道。
“對,咖啡。”杏子點點頭,“然後,再找我來,跟我說‘苦中作樂’的事?!”
“曉美焰,你是不是傻?都苦了還喝那東西,就不會找點甜食吃?比如蛋糕、甜甜圈、巧克力棒之類的。”佐倉杏子頓了頓,指了指自己:“至少我,在煩心的時候,就是這麼幹的。”
“這是一種方法,但太過甜的東西,卻會給人一種不真實感。”
曉美焰坐在桌前,黑色的眼眸深邃,又帶著一抹複雜。
“美好的事物,對於我,猶如鏡中花,水中月,想用手去抓,便如夢幻泡影地破碎。每次,當我心中抱有的期待越多,失敗後所承受的失望也就越大。所以,我不妄想地去追求甜,僅想要抓住讓那苦澀的味道,稍微淡那麼一點的結局!”
佐倉杏子臉上的神情稍微嚴肅了些,今天的曉美焰有些不對,雖然身上的氣質依舊是如冷美人一般,但平常不超過三五句話的人,卻是在和她見面後的短短時間中說了七句話。
事出反常必有妖,佐倉杏子思索了一下,很快就有些煩躁地撓起頭,“我不是一個喜歡猜別人心思的人,直接點,有什麼事你可以直說,別搞彎彎繞繞的那一套,我不喜歡,也不想奉陪。”
“當然,我也不是一個喜歡平白受人照顧的。”杏子撓了撓頭,瞥過臉,臉色似乎帶上了一抹微紅,聲音有些彆扭地說道,“只要,只要我能幫上忙,事情又不是很麻煩,看在最近你經常請我吃飯的份上,我、我可以稍微地幫你一下。”
“好,我想你幫我參謀一件事。”曉美焰深吸口氣,將面前的咖啡杯拿開,雙手手指交叉放在桌上,“而在此之前,我會告訴你一些絕非我虛構捏造的事情。”
“早點這樣就對了,說吧,你的事。”
“我是個輪迴者。”
“哈?”
“我在‘魔女之夜’來臨的這段時間中,不斷地重回往復。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認識你了。”
“等等。”
“當然,對你來說,我們可能才認識了一個月的時間不到,然而,我對你卻是十分熟悉。”
曉美焰自顧自地說著。
“你喜歡吃在風見野市第三車站旁烤麵包店裡面的巧克力蛋撻,你睡覺的時候總愛磨牙一覺醒來還流口水,你最愛的水果是蘋果,因為小時候你妹妹想吃家裡卻窮得買不起。你很珍惜食物,討厭浪費食物的傢伙。
你成為魔法少女的原因,正是想要改變那貧窮的家庭環境。但你最後悔也是這個,在改變了家庭貧窮的情況下,卻失去了最寶貴的家人。”
“砰!”單馬尾少女猛地站起來,雙手砸在桌面上,“你調查我?”
“我有沒有調查你,你自己應該能分辨清楚,有些事不是光憑調查旁人就能知曉的,那些事只有你自己一個人知道,而我不會讀心術,之所以我先說那些,只是想證明。。。。”
“只是想證明,你自己沒有說謊。”佐倉杏子打斷她,臉色不是很好看,但卻是耐著性子重新坐下來,她不得不承認對方有些話說得對。
“有效的事實,勝於千萬句的證論。”
“你繼續說。”少女穿著短褲的腿重新抬起,就放在一旁的空位上在抖著。
“你成為魔法少女許下的願望我知道,但我成為魔法少女許下的願望,這裡的你應該還不知道。”曉美焰抬起手,一個輪盤的沙漏時鐘,就出現在她的手上。“回到過去某個時間點,拯救已死去、某個曾救過我的人,鹿目圓。這便是,我當初在成為魔法少女時所許下的,以為很容易就能被實現的‘天真’願望。”
“魔女少女的能力,基本和許下的願望有關。而我的願望所賦予我的,便是一種操控時間的能力,短暫地暫停。。。。。時間。”
聲音突然地從旁邊傳來,原本坐在對面的曉美焰,現在卻是坐在了旁邊。
她的手,捂住了自己在抖動的膝蓋,將自己的腿從椅子上放了下來。
佐倉杏子轉過頭去看,人並不在。
“以及,在我認為事情沒辦法逆轉的時候,進行時間的大輪迴。”
曉美焰像是沒有離開過,仍坐在對面,只是坐姿改變了而已。
由原本的前傾,變成了現在的後靠。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我說過,想讓你替我參謀一件事。”
“那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你認為我曾經告訴你多少次?”
“對了,願望,你有想要去實現的目的。而你不直接告訴我,原因是不是我幫不上忙?”
“不,你能幫上忙,而且很能幹,至少是我認為的最好戰友。”曉美焰搖搖頭。
“只是,若我們不先接觸,認識,成為,”她遲疑了下,才接著說道,“朋友的話。”
“你無法取信於我,而我有可能會妨礙到你?”佐倉杏子的腦子轉得很快,“好吧,我承認以我的性格,這種事確實有可能發生。”
頓了頓,她道,“說說具體的吧,在你經歷的輪迴中,我的結局是什麼?”
“死了,很多次都是這樣。”曉美焰道。
“啥?我死了,我這種人怎麼會死?遇到危險我一定會。。。。。”
“你一定不會逃,你會留下來。”曉美焰平靜地看著她。
“我。。。。”佐倉杏子還想說什麼,曉美焰直接打斷她,道,“我試過,去改變這一點,但就跟我至今沒有達成目的一樣,每次都失敗了。”
“該死,我討厭看過劇本的人。”佐倉杏子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憤然說道。
“魔女之夜所來的魔女就真的有那麼強大?連這座城市裡的所有戰力,加起來都敵不過的程度?”她問道。
“不,可以敵過。”
“那你還。。。。”
“但我要拯救的人,卻得許願,得成為魔法少女,但小圓她不可以成為魔法少女。”
“喂,你這句話,我聽著怎麼就有些不舒服了。成為魔法少女是咋滴了?怎麼我們能成,她就不能成。是我們低賤,還是她高貴?”
“是我不許。”曉美焰直截了當地回答她,佐倉杏子被噎住。
但沒等單馬尾少女接著發話,曉美焰便說道,“你知道麼?魔法少女的終末。。。。”
“是遇到打不過的魔女,被殺死掉,然後被迷宮吞噬,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還是靈魂寶石沒來得及清理,就徹底渾濁,與身體斷開連接,倒下成為一具真正的屍體?不自殺的話,索性也就這兩種結局,怎麼?”佐倉杏子聳聳肩,並不是很害怕的樣子。
“這是你所瞭解的兩種結局。但你知道,當我們魔法少女徹底絕望,靈魂寶石完全渾濁的時候,就會轉變成魔女的這種事麼?”
佐倉杏子微微睜大了眼,“丘比那家夥騙了我?契約前,它跟我說魔女是壞的,魔法少女是好的。”
“那家夥只是沒有說全,魔女的確是壞的,魔法少女也的確是‘好’的,只是當魔法少女變成魔女之後,也就由好轉壞了,成為了需要被魔法少女消滅掉的目標。”
“該死,下回見到丘比,我一定要用長槍狠狠地捅它的*眼。”
“它沒有*眼。”
“你怎麼知道?”
“我驗證過。”
曉美焰並不想分享,對待丘比的一百零八種發洩方法。
“你似乎不懷疑我的話。”
“就丘比那家夥,還沒資格讓我懷疑。。。。你,我的朋友。”
佐倉杏子撓著頭,撇開了目光,說到後面‘朋友’時,她的聲音變得極低。
對面,曉美焰趴在桌子上,半個臉蛋埋進雙臂中。
眼睛微微眯起,耳尖則稍微有點紅。
“言歸正傳,你還沒有說,你想讓我參謀的事是什麼?”
過了一陣,略覺有些尷尬的佐倉杏子,主動開口打破沉默,將話題扯了回來。
曉美焰也適時地正襟危坐,臉色平靜如波瀾不驚的湖面。
彷彿剛才紅了耳尖的場景,只是一場幻覺。
亦如輕風吹起的波紋,最終湮滅在湖泊的中心。
“被巴麻美收留的那個傢伙,你知道吧?”
“身邊跟著一堆‘小魔女’的?”
“就是他。”
“怎麼,你要我參謀的事,和那小豆丁也有關?”
“嗯。”曉美焰點點頭,“在一些周目中,他曾跟我說過一些奇怪的話。其中,有一個他,讓我在下次遇到的時候,把他交代的話,以及我輪迴時間的這件事,全部告訴給重置時間後的他。”
“難道那小豆丁,也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佐倉杏子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真是傻,他都搞出了那些小魔女,都已經夠特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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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如此。”曉美焰點點頭,“但我不知道,是否要依言將這一切告訴他。”
“這有什麼好猶豫,你擔心的‘魔女之夜’即將到來,既然你不想讓那個叫鹿目圓的女孩許願,那就應該儘早提前地告知那小豆丁,讓他也做好準備,他身邊的那些小魔女,實力可不差。若能在魔女之夜到來之前,再擴充個一兩倍的數量,想來也是相當強大的助力。”佐倉杏子理所當然地說道。
“問題是,我有些信不過他。”曉美焰認真地看過來。
“為何?”單馬尾紅發少女有些奇怪。
“那個傢伙,曾有過幾次,站在丘比的立場上。”曉美焰抱住自己的手肘,“不僅如此,我在輪迴時間中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正是在魔女之夜上,那只魔女,被他殺掉了。”
“嗯?”
“但他卻變成了更恐怖的東西,‘魔女’,不對,那應該叫‘魔王’,當那東西出現後,頃刻間便摧毀了整座城市,殺死了近乎在城市內的所有人,包括魔法少女的你。。。。。”曉美焰的身體輕微顫動。
“那是什麼?”佐倉杏子咽了咽口水問。
“我不知道,唯一清楚的是,那東西很恐怖,根本不是可以力敵的存在。當時,我沒死,帶著小圓逃了出來,可能,那是我輪迴三十次之後,第一次和丘比站在一個陣營。小圓變成了強大的魔法少女,卻依舊打不過那頭怪物,那頭怪物在殺戮中不斷的強大。那時候,我切實的感受到恐懼,有過放棄的念頭,基本就認定了,只要那東西出現,結局就是註定的。。。。”
“不過,我最終竟是被丘比,勸去輪迴,還揹負上了拯救世界的責任。可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