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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國強跟蘭鳳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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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塘裡的冬天,一般都是細鬼兒們的天下。吞噬小說 www.tsxsw.com蒲塘裡人喜歡賭,連同細鬼兒們也都喜歡。除了戰·爭,也就是打中·國與外國的仗,細鬼兒們喜歡滑冰。河裡的冰結得老厚老厚的,方述平他們那幫細鬼兒,玩性大的河面上玩錢墩子,也就是砸銅角子。有時候還要裝著一不小心滑倒,然後跌出去老遠,這下好,就像坐在雪橇上。他們一點也不擔心河中心的冰會裂。不會的。這幫細鬼兒都試過了,河中心的冰也是老厚老厚的,跳也跳不斷的。

銅角子就是銅板。蒲塘裡人的手裡有很多銅板。聽說,都是從地底裡挖出來的。什麼時候,由什麼人埋下的,沒有人知道,也不想打聽。反正這東西,現在只能給孩子們玩了。大人們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是人民的天下,得用人民銀行的鉛角子了,不能再用銅角子了。再說,銅角子那麼重,拿出來一枚,還不值什麼錢。所以,很多人家過去埋起來的,現在又起出來了。還有的人家埋下去,都忘了起出來了。當然,聽說了,大地·主他們埋下去的更多。聽說,他們等著變天哩。變天帳都準備得好好的。哪家欠他的錢了,哪家欠他的糧了,寫得明明白白。這一來,只要發現了,那地·主就逃不脫了,保準要挨一頓死揍、猛批。方述平就看到過,鬥地·主,鬥地·主婆。一點兒也不客氣,拿起槍托就砸下來了。

砸銅角子就是人站在一條線後面,對著一丈開外的磚頭砸。磚頭上碼著鉛角子。鉛角子就是硬幣,一分二分五分的,都有。誰把鉛角子砸下來了,那砸下來的就歸誰贏了。磚頭上的鉛角子沒有了,就算是一輪結束,然後,大家再從口袋裡掏出一分錢,碼好,站在磚頭旁邊,把手中的銅板往回扔,哪個銅板最貼近那條線,哪個就是頭家。蒲塘裡的細鬼兒最喜歡用這種方法賭錢了。

這個冬天,除了細鬼兒熱鬧,還有兩處熱鬧得很,一是士凡的家,一是大隊部裡排練文娛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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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塘裡人一到冬天就有一個想頭,那就是盼著看戲。劍心公社這麼大,幾十個大隊,只有蒲塘裡的戲拿得出手,捧得上臺盤,個個都要看。

蒲塘裡的大隊糧倉就在大隊部裡。平常,大隊部就方德麟一個人呆著。開會,廣播通知,都在這裡,也都由方德麟負責。方德泓在臺上的時候是這樣,國強上臺了,也是這樣。

一到冬天,蒲塘裡得排練文娛節目。蒲塘裡的文娛排練,年年都是方德麟負責,做導演。這事,只有德麟拿得出手了。誰還不知道當年他在部隊的那些風光呢?現在,德麟要為蒲塘裡服務。但因為德麟還要看倉庫,所以,每年的文娛排練就只能放在大隊部裡搞了。

蒲塘裡的支書,個個都喜歡唱大戲。新支書國強,也是個喜歡唱戲的主子,每天都要來排練現場看看,有時候,也煞有介事地拿起曲本,嘴裡唱著,手上打著拍子,腳在地上也跟著拍子一上一下的。丫頭子們看著他好玩,便跟他打趣,支書哎,你要是唱胡傳魁,肯定好。再不就唱個林·彪吧!讓個壞地主演孔老二跟你配戲。

這話其實說得非常不好了。哪曉得國強不氣,反而高興,哪個丫頭子說他了,他就拽哪個丫頭子的辮子。德麟這個時候倒成了人精似的,一看,曉得新支書也是個會吃腥的。遇到國強與丫頭子們瘋,他就跑到另一邊看男演員們排戲。

國強其實最喜歡的還是姜蘭鳳,姜曉桐的嫡嫡親親的三妹子。那些女演員,甚至包括演沙奶奶的老演員永珍,國強都開過了玩笑,有的是打打鬧鬧,有的是摸摸撩撩,有的是抱抱摟摟,唯獨蘭鳳他沒有開過玩笑。這樣一來,反而讓人看明白了,國強跟蘭鳳是好上了。好到什呢樣子,沒得人曉得,但看得出來了,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那種事肯定是有過了。別看他們兩個人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其實,肯定有過了,越看越像有過了。

國強的老婆夏蘭芬其實是一個非常兇的主子,國強做支書前,她都敢於拎著國強的耳朵,走在蒲塘裡的巷子上,讓國強一家一家地跑,坦白自己嫖了哪家的婆娘。國強現在做了支書,蘭芬是做不出了,但是蘭芬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男將上別的女將的床。

國強現在跟蘭鳳有了事了,蘭芬曉得了會有什呢結果,誰也不曉得。蘭鳳也真是的,好好的一個黃花閨女,怎得咯就跟一個有家有小的男將搞到一起的?

排練的人其實到廣播裡報八點鐘的時候就準備散場了,一到八點半,廣播裡的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聯播節目一結束,整個大隊部便冷冷清清了。這時候,就又剩下方德麟一個人。他把場地簡單地收拾一下後,便回自己的房間準備睡覺。

士凡家的牌局,不到夜裡十二點鍾甚至夜裡一點兩點,是不會收場的。士凡家白天人來客往的,買豬肉的,還肉錢的,絡繹不絕。老伴臘根打蕩豬下水,兒媳蘭英管賬、做飯,洪炳的四個兒女,有時候不曉得為什呢事鬼打鬼鬧鬼喊鬼叫的,好不熱鬧。白天是人熱鬧,晚上和夜裡,是牌局熱鬧。

士凡好賭。好上這一口,一般來說是難改的。你就是把他往死裡打,只要打不死,他還是賭。

跟士凡打牌的三個人,學仁,年寶,還有大隊會計姜寶成。每天天剛傍黑,這人就到全了,擺開麻將桌子,便拿出賭本。

這三個人倒也非常自覺,不要人說,一來就各拿出一元錢扔到桌子中間,士凡有數得很,這是夜裡吃夜餐的伙食費。不能打牌點燈的油是士凡出,夜裡吃的米啊菜的也要士凡出。大家玩牌,大家吃夜餐,平攤是應該的。

到**點鐘的時候,臘根幫他們把夜餐燒好,然後打著呵欠回房睡覺。

吃完了,他們還是打牌。四個人裹著大衣打牌,有說有笑,抽著煙,喝著茶,一邊手裡捋著牌或者出牌。什麼時候結束的,什麼時候走人的,臘根竟然一點不曉得。臘根年紀大了,照理睡覺是很警覺的,但白天忙了一天的活,晚上又要忙這四個人的夜餐。這裡堂屋裡幾個人有什麼動靜,臘根也是一點數不曉得。

有一天,臘根半夜醒來,聽到有人輕輕地敲門,仔細一聽,聽出是民兵營長袁紅山。袁紅山輕手輕腳地推開門,低著喉嚨,興奮地說,快,有動靜了,有動靜了。話沒說完,四個人把麻將一扔,連忙出去了。也是輕手輕腳的,門隨後便輕輕地關上。接著,一陣像做賊一樣的腳步聲,從士凡的門前向遠處去了。

臘根後來就再也沒有睡得著覺,不曉得紅山把他們帶到哪裡去,也不曉得今天究竟是什呢有動靜了。嫁到劉家來這麼多年,看到過士凡打老蔣時做擔架隊的隊長,也看到士凡解放後做村子裡的幹部,很多事情都走在別人的前頭。臘根曉得,別看士凡這半年把,有點瞌睡打盹的,打不起精神,說不定夜裡做的,是大隊佈置的。國強上臺後,跟士凡來往來勤,說不定又開始用士凡了。當初方德泓把士凡抹下來,士凡心疼了很多年。現在國強看來又要用老幹部了。那就隨士凡吧。現在搞階級鬥爭挺多的。**都說了,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階級鬥爭一抓就靈。階級鬥爭要年年抓月月抓天天抓。士凡看來是去抓階級鬥爭了。有得抓就行了。替**做事,替**做事。好。

想著想著,臘根又眯著了。

半睡半醒的時候,士凡回來了。這時天已經麻花亮了。臘根有點不高興,說,士凡你這人,出去大半夜了,到底是去幹什呢?抓革·命也不能不要命啊!你要悠著點,年紀老大不小了,你要保重啊!

士凡就擺擺手,你個婦道人家,還是別問的好。大隊裡的事,你要問那麼多做什呢?

看來是幫助大隊做事兒了。臘根心裡的一塊石頭掉下來了。

天天是這幾個人,來打會兒麻將,接著就出去。日子一長,臘根又有點鬧心了,學仁和年寶,年紀還輕,吃得消,這寶成和士凡,一大把年紀了,天天這麼熬夜,哪裡會吃得消?可士凡這人,你不能講話,你只要一嘀咕,他馬上就朝你發火:你個臭婆娘,你亂操的什麼心,你不要亂講。我們做的是大事,你跟我一句話也不要講!

我不講啊,士凡哎,你個老東西,你也曉得的,一夜不睡覺十夜補不到!這成天成月的這樣,你想死啊!

士凡的臉上就有了豬肝色,你個臭老婆子少說兩句不吉利的話好不好?

臘根不講話了。

四個人還是天一傍黑就要打麻將,打上一陣子就吃夜餐,接著再打,隨後又會輕手輕腳地出門。

這一天,臘根做了個有心人,白天好好地眯了一陣子,到了晚上,她熄了燈,坐在床上,等袁紅山來喊人,她也要悄悄地跟出去看一看。她一定要弄明白老頭子究竟是去幹什麼了。她想弄個究竟。這麼長時間了,莊子上安安靜靜,也沒有聽說過出了什呢事,這天天出去抓什呢?這袁紅山也真是的,一來就咋呼咋呼的,有動靜有動靜了。

臘根跟出去的時候,前面五個人一點兒也不曉得。

五個人直撲大隊部,然後在離倉庫大門不遠的幾個茅缸棚裡蹲下來。茅缸,蒲塘裡人把廁所全都叫成茅缸。

臘根心裡一驚,曉得了,他們是在站她侄子方德麟的崗。不得了了,怎得咯發生這種事情的?不好了,這個德麟,是不是有什呢被國強抓在手上了,國強看來要整德麟了。

這個士凡,你不能跟著做這樣的事啊,德麟好歹是我臘根的侄子,你個做姑父的人,盯晚輩的梢,這要是說出去,或者被德麟曉得了,以後還要不要處?親戚之間還要不要走動?

臘根不聲不響,又悄悄地回到家,坐在燈下發了一陣子呆,然後吹燈睡下,嘆一口氣,這世道,怎得咯這樣的?

士凡沒隔多久便回到家。臘根假裝睡著,什呢話也沒有講,心裡倒是一陣踏實,士凡這一天,回來得比以往早,看來今天是沒得什麼事了,德麟侄子應該沒有什麼事被抓住了。

天亮後找個空子,得跟士凡講,做人不能這樣,要講良心,要有品。你一個長輩,要害侄子這是唱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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