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土根立即跟了上去。\n\n翻過一道山樑，暫時甩掉了警察。王土根熟悉附近的地形，對兒子說：“前面三、四里處有條岔路，往上走十分陡峭，荊棘叢生，到處是亂石，但沿著絕壁慢慢爬，是一條活路，通向海岸。往下走，山路平緩，是玉屏山瞭望大海的觀景臺，那是絕路。”\n\n攀了兩個斜坡，王土根呼吸十分困難，靠著松樹想休息一會，往下看，十幾個警察敏捷的身影清晰地出現在視野中，時間已不容他喘氣。\n\n王來金一個勁地往上跑，兩人已拉開幾十米。他焦急地喊道：“爸，快，快點，不能休息！”\n\n又上到一個山脊，王來金稍等了一會，喘得厲害，而王土根已經臉色蒼白，頭部脈絡“叭嗒叭嗒”兇猛地跳動。\n\n“爸，你…你這麼慢，我…我們可走不了了！警察速度太快了，又有槍，快跑吧。”\n\n“我眼睛都有點花了，怕是……”\n\n“快跑，跑死也得跑！”\n\n到了岔口，王來金見上面的路不象路，疑慮道：“爸，你不會記錯吧，這哪是什麼路啊，能走得通嗎？”\n\n“走，沒錯！”兩人揪著雜草，踩著亂石，貼著懸巖小心行走。\n\n忽然，王土根哆嗦的腳踩上一塊鬆動的石頭，身體立刻往下滑動，揪在手中的小松木被連根拔起。鬆動的石頭向下翻滾，飛落深淵。\n\n王土根順著山坡滑下去，腹部刮在岩石上，刮出一道道血痕。他“哇”的一聲大叫，以為就此墜落懸崖，但是在下面的山路上，路邊的樹木擋住了他的身體。\n\n他驚恐地抬起頭，用目光搜尋兒子，看不見他的身影。\n\n“來金，來金，快扶我！”\n\n他急切地喊著，但傳來的是山風呼嘯、野鳥驚叫和警察追擊的沙沙的腳步聲……\n\n王土根腦海裡突然空白了幾秒鐘，旋即又映出一幅圖：他用長長的腰巾繫著兒子，牽著兒子蹣跚學步；王家村後山，他馱著兒子採摘桃子，兒子尿了他一身……\n\n他的迷濛思緒被警察激動而有力的聲音驚醒：\n\n“快，他們在下面！”\n\n沙沙沙！\n\n急切的腳步越來越近！\n\n他忘記了疼痛，一骨碌起來，不顧一切，鼠竄狼奔，往觀景臺而去。\n\n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往觀景臺跑。\n\n半年多來，他孤寂無聊時常來這裡，心如蟲噬時在此踱步，眺望故鄉時黯然傷神，思念兒子時淚撒懸邊，對這個景緻如仙境卻人跡罕至的地方，他實在是太熟悉了；他往觀景臺跑，就是跑向囚籠，抑或天堂，別無選擇，這是命運安排的唯一的路！\n\n“站住！”\n\n劉志偉正義凜然地命令道。十幾支手槍的黑洞一齊緊盯著他。\n\n疲憊和恐懼讓王土根兩腳顫抖不止，他凝視著諸葛欣，昔*債時的威風蕩然無存，他用蹭破了皮肉、淌著血的右手抹了一把汗，滿臉血跡，象只困獸。\n\n“你兒子呢？！”諸葛欣厲聲問道。\n\n王土根囁嚅道：“他…他…他從這裡跳下去了。”\n\n“他有膽量跳嗎？！”\n\n“不信，我…我也跳！我們爺倆都不怕死！”王土根後退幾步，退到懸崖邊，俯首一瞧，倒吸一口冷氣。\n\n劉志偉命令道：“把他銬起來！”\n\n王土根一個趔趄，腳一滑，差點掉下懸崖。\n\n諸葛欣怕他摔死了不利用挖出整個團伙，忙對劉志偉說：“劉大，我跟他相識已久，我跟他談談。”\n\n“諸葛欣，別跟我談，我什麼也不想說。你們都給我退回去，我要跳了！”王土根歇斯底里地大叫。\n\n“王土根，你不要衝動，據我所知，這些年來，我們沒有發現你有命案。你罪孽深重，只要你配合我們，立了功，可以減輕刑罰的……”\n\n“諸葛欣，別過來，過來我就跳，我不想配合你們。減輕刑罰是你說了算嗎，騙小孩子啊！”\n\n“我不會騙你，你問大家，你主要是經濟犯罪，交出錢財，揭發你的同夥，可以立大功！”\n\n“我為什麼要揭發人家，人家對我有恩。叫我恩將仇報，我辦不到！我們都是拿命換錢的，我們活得累，活得可憐！你們為什麼總是盯著我們這些低層的人？昂？為什麼老是跟我們過不去？為什麼不去抓貪官……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看好了，我要跳了……”\n\n“你跳下去了，你放得下你唯一的親人，你的兒子？”\n\n“你給我閉嘴，諸葛欣，別提我兒子！他能放得下我，我有什麼放不下他的！他已經死了，這個狗崽子，無情的東西！”\n\n提起兒子，王土根突然暴跳如雷，幾乎失去理性，忘了自己在懸崖邊；腳下風化的石頭一動，身體失去平衡，仰倒下去。\n\n一聲慘叫從懸崖邊傳來。\n\n王土根失去了思索能力，驚恐地瞋著雙目，眼珠子幾乎暴突而出。\n\n懸崖下的森林和岩石疾速向他奔湧而來……\n\n拽著蔓藤到了半山腰的王來金，目睹了那一具急速墜落的飛鳥一樣的身軀，那熟悉的衣著……\n\n“爸，走好。”畜生輕輕地說，只有汗水，沒有眼淚。\n\n......\n\n當諸葛欣發微信，把王土根意外墜懸和王來金神秘消失的訊息告訴王曉燕的時候，她正在東川王貴生的公司裡。\n\n她失神地注意著手機螢幕，不知是喜還是憂。傷天害理、罪當誅滅的王土根得到了報應，而幾次三番欲置她於死地的王來金跑掉了。\n\n多年來，兩個在黑暗中遊蕩的幽魂夜鬼，幾乎時時刻刻在自己身邊，用綠眼睛窺視，用長指甲觸碰，隨時欲奪取自己的生命。\n\n王來金消失了，但是她覺得，他依然在她四周遊蕩。\n\n此刻，王忠林、張秀英和王子安都在公司裡。\n\n王貴生的公司是做貿易的，以前單做國內貿易，近幾年俄羅斯和中東的生意越做越大，每天都有單子，每天都有發貨。今天發的是安德烈的貨，安德烈已經在邊城圖拉爾開了貿易公司，是王貴生長期穩定的大客戶。\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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