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江州縣山區，月光下，幽美靜謐。\n\n一個身穿白色碎花上衣的漂亮的少婦，在夜色中匆匆行走。\n\n這是一個結著兩條短辮的少婦，乳白色的月光照在她臉上，使她白晳的肌膚映輝出一種柔和的氣象。筆直小巧的鼻子，水靈秀氣的眼睛，細長的彎眉，處處透露著農村少婦那種特有的乖巧、聰慧、機靈和圓滑。\n\n這個美少婦，在這靜靜謐謐、陰陰幽幽、村民信鬼的山裡，敢於獨自走夜路，是有不小的膽量的！\n\n她步履匆匆，懷揣一個粗布包裹。\n\n她叫張金鳳，從五里路外的張家灣來，到山坳裡的王家村去。\n\n“嘟，嘟，嘟…”\n\n進了村，一雙涼鞋踩著鵝卵石鋪成的小巷，在靜夜裡發出清脆的聲音。\n\n村裡的狗都叫了起來。有幾隻越叫越兇，靠近了她。她彎了彎腰，作出撿石頭的樣子；那些狗拼命地跑了。\n\n走進一條月光照不進的烏漆墨黑的小巷，她有一點緊張。她熟悉這條小巷，左側臺門的邊房裡，放著兩口棺材，那兩個斗大的“壽”字，此刻竟然浮在腦海裡，她不由得毛骨悚然，從頭到腳似有肉蟲攢動，不由得加快了步子。\n\n張金鳳走到小巷盡頭時，黑暗中，突然前面轉角處託的跳出一個人，此人背朝月光，夜色下宛如魅影。張金鳳大駭！胸口撲撲撲跳個不停，全身汗毛倒豎，不由自主地抱緊胸口包裹。\n\n那人伸手一把向包裹抓來，張金鳳側身一避，那人撲了個空。又從側面把她抱住，張金鳳雙手不離包裹，須臾之間，胸口被他摸了幾把，脖頸被他狗嘴咂水一樣叭叭叭咂弄了一陣。張金鳳面紅耳赤，又驚恐又羞惱，騰出右手，一個鷹啄動作，直插那人臉部。\n\n原來這張金鳳也不簡單，學過幾招功夫。\n\n那人“啊”的叫了一聲，又痛又意外，一時松了手。張金鳳趁機向前奔跑。跑過另一條小巷，那人繞道又從前面把她截住。這會兒月光照到他的臉，張金鳳看清那張倒三角的淫笑嘴臉和左眼眉毛上的一塊黑色疣痣。\n\n張金鳳的側避、掙扎和逃跑，驚嚇了懷裡包裹中的嬰兒，這時嬰兒哇哇大哭起來。張金鳳佇步瞪著對方，以為哭聲會將他嚇跑。\n\n不料這夜晚的山村，村民都睡得早，聽了嬰兒啼哭都以為是誰家孩子餓了。\n\n黑痣聽哭聲並未挪步離去，反而迎面把她和嬰兒一起邊抱邊拖，弄進小巷旁邊的一間破房。\n\n他搶過嬰兒往牆角旮旯一扔，餓狼似的猛撲上來。張金鳳慌亂當中後退幾步，被棄磚絆著，一個趔趄仰著倒去，剛好倒在一垛柴草之上。\n\n黑痣邊解褲帶，邊把她騎在跨下，欲施*。危急之下，張金鳳也不是認慫吃素的，她突然伸出右手，一個鋼嵌似的鷹爪直掏他的胯下，一咬牙一使勁，只覺得撲哧一聲，一個軟蛋擠碎了！\n\n黑痣臉上四個器官猛地擠到一塊，痛苦萬狀，他咧嘴一陣慘吟，雙腿象瘸了一隻腳的瘋狗，胡蹦亂跳起來，活象舞臺上的滑稽小丑。\n\n張金鳳連忙抱起嬰兒，快速跑出破房子。\n\n她急急忙忙跑到靠山的一間屋子前，屋子裡透出微弱的燈草光。\n\n“篤，篤，篤…”\n\n她伸出纖細的右手，急切地敲響木門。\n\n“秀英，秀英妹子……”\n\n那扇粗糙的木門吱吱地開了一條縫，張秀英兩手抓著門邊，探出腦袋，月光照著她的清瘦的臉，細長的眉毛，怯怯的眼神。丈夫王忠林緊跟在身後，他短而硬的頭髮，濃濃的眉毛，雙眼皮，直挺的鼻樑，兩耳寬大，面容清瘦，皮膚白中透黃。\n\n“金鳳姐，快進來。”\n\n張金鳳在張秀英挪過來的木椅上坐下，喘著粗氣，神色驚慌。\n\n張秀英緊張地瞧著張金鳳凌亂的頭髮，擔心地問：“金鳳，怎麼啦？”\n\n“沒，沒什麼，”張金鳳看看木門，定了定神，問：“秀英，你們村裡有沒有一個臉上長一塊黑痣的人，左眼眉毛上面？”\n\n“黑痣王土根，怎麼了？”張秀英問道。\n\n“沒，沒什麼，”她掩飾道，低頭用兩個手指頭輕輕捏著包裹的一角，慢慢地掀開，包裹裡露出一張嬰兒稚嫩的臉。\n\n嬰兒的小嘴唇吮吸著自己的小舌頭，眼角噙著一滴小眼淚，她動了動腦袋，兩隻秀美的眼睛直楞楞地盯著張秀英，瞧得張秀英心頭一陣一陣地發酸。\n\n張秀英那張乾澀無光的臉上，陡然湧現慈母天然的祥和憐愛的神情，宛如拉斐爾畫中的聖母。她眼睛一熱，滾燙的眼淚落下來，她連忙接過嬰兒抱在懷裡，輕聲地叫道：\n\n“喔，好可憐的孩子啊！”\n\n“秀英妹子，這是她親孃送掉的第二個女孩，頭一個女孩前年送到SH了，後來聽說SH也斷了糧，政府把小孩送到草原上，叫牧民去養了……東川很窮啊，饑荒過去了，可依然還養不活孩子。”\n\n“金鳳姐，這孩子父母是誰，家裡情況怎麼樣？”張秀英急切地問。\n\n張金鳳猶豫了半響，說：“秀英妹子，這個你不要怪我，那邊有話留著，不讓我說啊。我想想也還是不說得好。”\n\n“那你總得讓我知道一點，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告訴孩子的，”張秀英哀求道。\n\n張金鳳湊近身子：“這孩子是東川縣東門外一個村子裡的，父親身體不好，其他的情況還是不告訴你們好，那邊再三交待過的……好了，我只能告訴你這一點了，只希望你們能夠好好待她。”\n\n張秀英哽咽著答應了，她吩咐丈夫酬謝張金鳳。“等你們條件好一點了再說吧，”張金鳳再三推謝。這一晚，張金鳳不敢回去，住在張秀英家。\n\n張秀英自己的第二個女兒與頭一個女兒一樣，生下不久就夭折了。她奶水充足，挽起上衣，讓領養的小女孩吮吸著美味乳汁。\n\n這個小女孩，就是王曉燕。\n\n\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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