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婚事（三）
年伊始, 日光燦爛。
個做客的好天氣。
別墅二樓的南向，一間落長窗的房間。原本道道的品茶室，不過顧念不喜歡茶類, 更習慣咖啡, 所以前不久駱修就找人來，把個屋子改了一半的裝修風格。
一進房間就能看到一邊擺著瓶瓶罐罐盒盒的茶葉櫃子, 還茶海和各種茶具, 風格也偏古典；另一邊則截然相反, 代風格十足的吧檯高凳, 一溜兒咖啡機奶泡機和手衝壺，密封的咖啡豆袋子整整齊齊陳列格子櫃裡。
兩相交融，場面透著一種詭異的和諧感。
林南天站房口，被震了一會兒才回神走進來。
她順著邊上那片茶櫃的名籤一一看過去, 一邊看一邊感慨搖頭：“不愧駱家大少爺的私房存備，厲害啊, 真不我家那暴發戶比得了的。”
顧念徑直去了另一半房間的吧檯後，翻找著咖啡豆時她聽見林南天說的話, 無奈道：“只我們兩個就別一口一個大少爺了, 聽著都彆扭。”
林南天走回來：“麼好彆扭的？”
“21世紀了還麼喊, 不彆扭？”顧念似笑非笑的, 拎著咖啡豆袋子回到吧臺前。
“你就不懂了吧。駱家家大業大, 圈裡也規則制定者，一個稱呼的事情, 當然他們想怎麼叫別人就怎麼叫，誰還敢嘲——”
林南天一頓。
顧念倒完咖啡豆，開啟機器的片刻轉回來：“怎麼突然不說了？”
林南天嘆著氣，坐吧檯高凳上, 一歪頭：“除了你以外，沒人敢嘲他們的。駱家說了算嘛。”
顧念：“駱修自己也不喜歡。”
“家裡老先生喜歡唄。”
顧念點點頭：“那確實管不了。”
“誰說管不了，”林南天靠過來，撞了下顧念胳膊，“外面到還傳駱家兄弟不和還都不想繼承家業的事情呢，你勸勸駱修，一旦駱家到了他手裡，你不就管得了說了算了嗎？”
“……”
顧念被雄壯志噎了好幾秒，只差翻個白眼給林南天。咖啡機那邊準備出漿，顧念下了高凳，語氣憊懶：“你那麼野，你來。”
“那我不敢。倆少爺沒一個好招惹的，我無福消受，還留給你您妯娌兩位好好收服各家的妖孽，也算造福蒼生了吧。”
顧念護短：“你才妖孽。”
“好好好，不妖不妖……哎，說真的，你家妖——不，你家那位呢，平常我來找你玩，他恨不得做個玻璃罩子把你扣裡面不讓我靠近，今天怎麼沒出？”
“哪那麼誇張，”顧念莞爾，“bh傳媒今年做國外市場，他出差去了。”
“出差？”
“嗯。”
“嘖嘖，不行啊。”
“……？”
顧念按林南天的喜好比例合了原漿和牛奶奶泡，聞言端著杯子茫然回來：“麼不行？”
林南天接過去，促狹開口：“婚燕爾，嬌妻房，種時候還跑出去出差，駱大少爺不行啊。”
“——！”
顧念終於反應過來，細白的臉一秒鐘就點了燈籠似的紅起來。
半晌回神，她木著通紅的臉蛋盯著林南天磨牙：“你得慶幸剛剛把咖啡接走了，不然你今天就毀容風險。”
林南天忍不住笑：“別害羞啊，我說的實話嘛。”
“實、實麼話，我們又沒正式完婚。”
“婚禮不就一道形式麼。”
“那也沒領結婚證。”
“快了吧？而且種事和結婚證系不大，反正你們都訂婚了，我不信你們兩個沒……”
尾音被拖的意味深長，顧念羞憤欲絕，靠最後一絲理智忍住了沒把手裡的奶泡壺扣到林南天腦袋上當帽子。
林南天逼近的奸笑裡，顧念嘴硬：“沒，你少胡說。”
“得了吧，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知道麼！”
顧念驚得回頭。
林南天單手撐吧臺上，笑得很得意：“上週說好了一起出去，為麼突然鴿了我？”
顧念一懵，下一秒回過神就支支吾吾起來：“我那、那天不說了嗎，身體突然不…不舒服……”
“哦？感冒了？”
“說了不。”
“既然不感冒，那怎麼那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嗓子都啞了，跟剛哭了一晚上似的？”
“…………！”
前一秒還虛窩著的小姑娘像突然摸了電，出溜一下滑下了高凳，嚴肅又凜然不侵犯睖著林南天：“你——你才哭了一晚上！”
林南天一愣，然後噗嗤一聲笑出來：“寶貝啊，你此無銀三百兩的子太好玩了，沒事沒事，好事啊。”
顧念紅透了臉蛋，但還梗著脖子堅決否認：“我沒！”
林南天忍笑：“好好好，你沒，你沒。”
“……”
顧念才不服氣又虛作罷。
不過沒等她拿起咖啡杯，旁邊林南天又笑著靠過來，聲音低低的，還點賤兮兮的：“看來真哭唧唧過了一整晚上啊？那我剛剛冤枉駱大少爺了，他們種斯文敗類，眼鏡一摘、襯衫釦子一解，立刻就成禽獸了吧？”
“…………林、南、天！”
“哈哈哈哈哈我錯了我錯了別——別撓我癢了哈哈哈哈……”
林南天的狗命差點丟茶室裡，還樓下別墅正突然的鈴聲把她救了下來。
顧念意外回過頭。
林南天差點笑斷氣，苟延殘喘從桌子底下爬起來，扶著高凳調整呼吸：“你，你還約了別人啊？”
“沒啊，”顧念皺起眉，“今天說好了下午和你一起，我怎麼能叫別人來？”
“那找駱修的？”
“他也沒跟我說過……算了，我下去看看吧。”
“我跟你一起。”
“不用。”
“不行不行，我必須跟你一起，不然萬一你出點麼事，那我還不得被你家那位惡龍先生給撕成片片了？”
“……”
顧念無奈，只得和林南天一同下樓去。
兩人到了別墅玄，顧念開啟影片對講，鏡頭裡個陌生男子，穿著一絲不苟的黑色西服，還戴著墨鏡。
總之一看就不善茬。
顧念和林南天警覺對視了眼，轉過去開啟傳聲器，出聲問：“您好？請問找誰？”
“顧小姐嗎？”
“我。”
“我駱家的司機，駱老先生讓我來接顧小姐回駱家一趟。”
“……？”
顧念懵了幾秒，下意識開口：“我沒聽駱修提起過件事。”
外的人回答：“大少爺不知道，老先生聽說大少爺出國，顧小姐今天又自己家，所以專程讓我過來請您回去吃一頓便飯的。”
幾句話間，顧念已經恢復鎮定，她清了清嗓，問：“但我也沒接到過駱家的電話，怎麼確定你說的真的？”
外面的人愣了下，隨即笑道：“我駱老先生的專人司機，駱家的人都認識我……不過上次顧小姐來沒能見著，那也沒事，您出來看一眼就知道了。”
“……”
顧念剛想說麼，就被林南天抬手拉了一下。
林南天壓低聲音：“別麼壞人吧，幹嘛非叫你出去？”
“應該不會，”顧念搖頭，“片別墅區我住了麼久，安保力度確實很高，如果不駱家的人，應該很難進得來。”
“那我陪你一起。”
“好。”
別墅開啟，顧念和林南天走進別墅花園，隔著私家圍牆和金屬網欄，顧念看見了之前視電話裡的男子，以及他身後低調不失奢華的黑色轎車。
轎車的後開啟的，裡面還坐著一個人。
顧念繞過花園小徑，看清了車裡人的同時，裡面的人也扶著柺杖側目望來。
“——！”
顧念身影驀停下。
林南天猝不及防，差點撞到顧念身上，站穩身後她不解看向顧念：“怎麼突然麼一副表情，真壞人啊？”
“…不，”過去兩三秒，顧念才慢慢松下微繃的肩背，苦著語氣低聲，“駱家那位老先生。”
林南天沉默片刻，由衷的一句：“霧草。”
顧念原本還僵著，聽見句差點笑出來，她回過頭看林南天：“剛剛聊起駱家你還如數家珍的呢，怎麼會剛聽見人家老先生的名號你就慫了？”
“你不懂，位圈裡早就神秘得活化石似的人物了。就我們家種暴發戶，別說我一個小輩兒，我爸爸叔叔也沒見他一面的機會啊。”
“那你見還不見？”
“多說多錯——不見。”
“不愧你。”
“客氣客氣。”
顧念跟林南天不敢多掰扯，確定林南天不見以後，她就快步走向院外。
經過方才和她對講的男子，顧念一直走到車前才停下，“駱爺爺。”
“嗯，吃午飯了嗎？”
“……”
顧念仰頭看了看剛從東邊山後面升起來沒多久的太陽，實沒法昧著良說一句吃了，她只能僵著微笑：“還沒。”
“那正好，”駱敬遠一隻手從柺杖上垂下來，叩了叩扶手箱，威嚴裡透出一兩鍾難得的溫和，“上車吧，回家吃。”
顧念淚流滿面。
雖然很想，但她不敢說不。儘管駱修一直不太意駱家威嚴的子，但林南天“半個”圈裡人給她科普，駱老先生的積威也一併蔓延到她裡。
而且單論老人家坐車裡大馬金刀的氣勢，顧念都懷疑只自己敢說個“不”字，下一秒駱敬遠就能從柺杖裡拔出把槍來。
顧念只得點頭：“那我和我朋友說一聲。”
“好，不急。”
“不費事，我說完以後換件衣服就出來。”
“嗯。”
顧念轉身，快步回到院裡。
拉著林南天進，顧念三言兩語說完，上樓換了一套日常著裝下來了。
林南天還站樓下：“我兒尋思半天了，老爺子聽著怎麼跟辦鴻宴似的？”
顧念遲疑：“不知道，不過猜也沒用，等我回來給你打電話。”
“那你小點啊。”
顧念：“嗯，等會你自己出去？”
“行，放吧。”
“……”
顧念身影消失外，林南天站玄，等到外面車開遠了，她才走出來。
站院子裡遲疑了會兒，林南天還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許久之後，對面才終於接起電話。
林南天：“駱先生嗎？”
對面似乎辨她的聲音，須臾後那個溫和卻漠然的聲線微微震動：“林南天小姐？”
林南天松了口氣：“我，我林南天。”
“你找我事嗎？”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想著還跟你說一聲——我剛剛和顧念一起呢，然後你家老先生突然就開車過來，說接顧念回駱家吃頓便飯麼的。”
對面陡然靜默下來。
安靜等得林南天一陣慌，不確定問：“你不知道？”
對面沒回答，開口時聲線裡假作的溫和不復，剩一點冷淡的涼意：“讓念念不答應，只說我不讓就好。”
“額，個，”林南天尷尬抬頭，看了一眼早就沒影了的大道，“能來不及了。”
“已經接走了？”
“對。”
“…我知道了。”
“？”
林南天察覺出對面結束通話電話的意思，慌忙得手都抬到半空：“等等！”
對面一頓：“還事？”
“你知道了——麼意思？”
大約顧忌著顧念朋友一重身份，駱修壓著冷意開口：“我即刻啟程回國。”
林南天：“……”
特喵的還真鴻宴啊？？
顧念不知道不場鴻宴，只知道從別墅到駱家一路上，更像場酷刑。
那位威嚴深重的駱家老爺子就坐她旁邊，顧念恨不得把自己拍成一張紙片厚薄的餅糊車上，以讓自己盡能遠離對方，但又不敢表得太過明顯。
於一路上她都僵硬狀態，等到了駱家下車的時候，顧念已經忍不住偷偷拿手敲她繃得發酸的腰背了。
跟駱老爺子身後進了駱家主樓，顧念正不安接下來會發生麼的談話時，她就見到面前老爺子側了側身：“離午餐還一段時間，先陪我去書房坐一會兒？”
顧念不敢拒絕，乖巧點頭：“好的，駱爺爺。”
前後進到書房裡，顧念一直安扮乖巧。到書房那彈性適度的真皮沙發上落座以後，駱家的傭人送上來兩杯紅茶。
到會兒工夫，顧念還思想起家裡的咖啡壺忘了洗。
不過等下一秒她就大腦空白了——
駱敬遠：“你喜歡孩子嗎？”
顧念：“………啊？”
顧念紅茶杯舉面前，端也不，放也不，就那麼懵了那兒。
老爺子不知道慈祥還威嚴的眼神裡，顧念呆足了五秒鐘才慢慢回過神。但她還點不確定自己方才耳朵裡聽到的：“孩、孩子？”
“對，孩子。”
顧念慢吞吞放下杯子，身邊比量了下：“就那種，小孩兒？”
“嗯。”
確定了答案以後，顧念尷尬收回好像顯得自己很像個弱智的手勢：“還挺喜歡的，小孩嘛，都很愛。”
“喜歡就好。”
駱老爺子點了點頭，端起紅茶杯來了。
駱敬遠喝茶的幾秒，顧念喝不進去了，滿腦子都以往看過寫過的無數個劇本面前晃來晃去。
她的思路已經駐足於“難道駱修年少失足外面留下了個私生子”類狗血劇本前時，駱老爺子終於品完那一口紅茶，也吊夠她了。
駱敬遠放下紅茶杯，幽幽開口：“駱修就不喜歡，駱湛也不。”
“……？”
顧念沒跟上個轉折的思路。
好駱敬遠似乎也沒逼她跟上，自顧自說了下去：“但不能怪他們，怪我，怪駱家。尤其駱修身上，兩年沒麼事兒的時候，我就會想，不當初以為‘為他們好’的教育方式，還走上岔路了。”
“……”
顧念沒敢說話，想您還謙虛了——
就駱修那惡龍性子，都不岔路，非90度直線俯衝墜崖的教育方式大概教不出來的。
駱敬遠緩著聲，繼續說道：“但孩子無辜的。”
“——”
顧念頓時警覺，緊繃起腰背靜待一段駱修當年的失足少年經歷。
然後她就見駱老爺子幽幽看向她：“尤其還沒出生的孩子。”
“？”
顧念呆住。
還沒出生，也就說最多懷胎九月，會兒才1月，往前推八九個月正巧她和駱修劇組最初相遇的時候。
劇組裡沒時間也沒條件，那就之後……
顧念臉色一白。
僵了幾秒後她皺眉：“我相信他不那種人。”
“？”
次輪到駱老爺子愣了。
他顯然不知道幾秒的時間裡，坐他面前的個小姑娘已經腦內走了多少萬字的狗血小劇場。
兩相沉默。
終於，某種認識對視裡達成。
顧念尷尬抿起唇：“好像我搞錯了……您說的孩子指？”
駱敬遠：“你們以後的孩子。”
顧念：“……”
話題的開啟方式就離譜。
不過經過了之前那番衝擊，連個本該讓顧念大吃一驚的話題都顯得不算麼了。
她猶豫了下，誠實道：“駱修和我都還年輕，我們說好的過兩年完婚，更沒那麼急著想——”
“但我老了。”
駱敬遠坐沙發裡，突然沉沉嘆了口氣。
顧念哽住。
她下意識抬了抬視線，目光老人家那白色的頭髮上飄過去——
駱家老爺子的威嚴，讓她和其他人都已經本能忘了他已經個年已耄耋的老人個問題。
駱敬遠的聲音裡透出一種罕的暮氣：“不久前，家裡的醫生剛給我做過上半年的檢查……”
“——”
顧念裡一緊。
餘音消止嘆氣聲裡，駱敬遠沉默後抬頭：“唐染還小，變數也未知，我催不得。你和駱修年紀合適，如果你也不喜歡孩子，那我自然不會說麼，但既然你不排斥方面的想法，無論從母親還孩子的角度來說，都年輕時更好調理，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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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遲疑了下：“道理沒錯……”
“而且我也知道，就算你們喜歡孩子，那也不一天兩天就能變出來的，還時間。”老爺子敲了敲柺杖，很善解人意，“你們想過沒？雖說訂婚了，但畢竟沒辦宴，而且只還沒完婚，孩子往前推算的時間比婚禮早，圈裡總招人閒話的。”
“額，。”
見顧念點頭，駱敬遠也露出滿意的目光：“我就知道你個懂事的孩子，那事情就麼定了？”
“——？”
顧念驚而茫然抬頭，不等她問一句麼事就定了，便見駱老爺子仰頭，朝書房外喊了一聲：“林易！”
房推開，一道身影快步進來，停到沙發旁邊：“老先生。”
駱老爺子一改方才暮氣沉沉的模，眉眼煥發著光彩：“既然顧念同意了，那駱修的意見就僅做參考了嘛。讓他們選個今年最好的日子，請帖撒出去。駱家近二十多年裡最重大的一件事了，必須辦好，知道麼？”
“，老先生。”
顧念目瞪口呆看著老爺子和管家兩個人自己面前一唱一和。
幾秒後她才艱難找回聲音，“駱爺爺，我——”
“嘶，哎呦，我的髒。”駱老爺子單手扶住胸口。
林易上前：“老先生？”
“不行，我先回房休息了。你送顧念去唐染那兒吧，她們姐妹共同話題也能多。”
“好的，老先生。”
幾秒後，書房裡就只剩下顧念和笑眯眯的管家林易了。
顧念呆滯原。
僵硬半晌，她緩緩回頭：“林管家，駱爺爺說定的麼事？”
“顧小姐，瞧您說的，還能麼事。”
“？”
林管家笑眯眯的，像只狐狸——
“那當然您和大少爺的婚禮了。”
顧念：“……”
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