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王從高興口中得知姜雨嫣真正死因之後,悲從心頭起,不免落下淚來,沉默良久,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彷彿壓抑在心口二十年的那個大石頭終於放下了,他擦了淚水,說道:
“逝者已逝,但願她在天堂能過的幸福吧,姬興,好孩子,謝謝你幫師父我了了一樁心事。”
他微微一笑,伸出雙臂,將高興緊緊擁入懷中,用力拍了拍他結實的後背,滿心感激地道:
“謝謝你啊,兒子。”
這一聲“兒子”,飽含了翼王對高興這十年來的情感,這雖非親生,猶勝親生的濃濃的父子之情,令高興感動不已,他回擁著他的身子,說道:
“師父,您要是跟鳳姨成婚,會不會生孩子?如果您生了孩子,你那些寶貝還會不會分給我一半了?”
話音剛落,突然覺得耳朵根一疼:“哎喲,師父,疼!”
翼王揪著他耳朵罵道:“你還知道疼?整日裡就惦記我那點寶貝,你師父我就那點家當,你居然還在算計啊。”
高興歪著腦袋,苦著臉道:“師父,明明是您說話不算話啊,您答應給我一半的,可至今我連個影子都沒看見呢。”
翼王撒了手,說道:“你想要是吧,行,等大事辦完,本王立刻拿出來給你看。”
高興揉著耳朵,嘟囔道:“別只給看,不給我啊,出爾反爾,還是個王爺嗎?”
“是不是王爺,跟給不給你寶貝可沒關係啊。我前面還有事,我先走了。”言罷他轉身就走。
“一說寶貝,您不是打人就是逃跑,哪還像個王爺啊,剛才不還喊我‘兒子’嘛,您這個‘爹’怎麼就這麼吝嗇啊,哎,師父,您等等我……”
兩個時辰後,肖瑞來了,瞧他滿臉笑意,意氣風發的樣子,便知他此番必是出了一口惡氣。
他將搜查武德堂內的事都告知了翼王,聽得太子氣的臉色發青,翼王和高興“哈哈”大笑,果然一切都在已方的掌握中了。
兩名侍衛走進正堂,抱拳道:“王爺,我們回來了。”
翼王笑道:“辛苦二位弟兄了,忙了一夜,先去後面歇息吧。”
二人應聲“是”,繼而退了出去。
而這兩名侍衛儼然正是肖瑞在武德堂“抓”住的那兩名“刺客”,昨晚到今日發生的一切,不過就是一齣戲而已。
高興道:“如果我猜的沒錯,如今的太子已經坐不住了,接下來他就該向皇帝出手了。”
肖瑞道:“沒錯,我們前腳剛走,太子就從武德堂出來,徑直去了皇宮,看起來他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翼王與高興相視一笑。
……
皇宮內
太子站在皇帝寢宮,看著躺在床榻上面色慘白的老皇帝,輕聲問道:“父皇,聽說昨夜有刺客夜襲皇宮,兒臣忙著就趕過來了,不知父皇可安康?”
皇帝有氣無力地道:“嗯,聽說了,外面吵吵鬧鬧了一宿,吵死了。夜裡來了刺客,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太子莫不是來看刺客得手沒有啊?!”
太子忙說道:“父皇,兒臣忙著四處抓刺客呢,先前協助飛虎旗肖瑞已經把刺客抓到了,父皇就放心吧。”
“哦?抓住了?是什麼人啊?”
“父皇,聽說只是江湖草寇,不滿當下生活,而冒險前來行刺,他們被抓後兀自狂妄至極,方才聽說,兩名賊人已經咬舌自盡。”
“草寇?咬舌自盡?呵呵……”
皇帝冷笑一聲,“看來是查不出背後指使之人了。”
太子額首:“目前來講,是。兒臣已經命令梟龍旗加強皇宮防衛,定然護得父皇周全。”
皇帝翻了翻眼皮,問道:“皇宮內的防務歷來不是飛虎旗在做嗎?梟龍旗是負責城內防務,怎的讓他們進宮了?”
太子道:“刺客能順利進入皇宮,可見飛虎旗防守不利,父皇安危要緊,故,兒臣做主,將梟龍旗調派進來共同參與宮內防務。”
皇帝冷哼一聲,道:“太子啊,這麼多年來,委屈你了,你是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吧?”
“等?等什麼?”太子故作困惑。
皇帝道:“梟龍旗的莫絕塵是你的人吧?”
太子道:“父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飛虎旗也好,梟龍旗也罷,包括兒臣,都是父皇您的臣子。”
皇帝瞥眼向他看去,眼神冷如寒冰。
“太子,如今大臣們都在彈劾你,你這個太子的頭銜岌岌可危啊,朕還在考慮這個問題,你是否當得太子,能否繼承帝位,一切還當你自己做出點實事來,表明你的態度,莫再想些有的沒的。退下吧,朕昨晚一夜吵的沒睡好,現下要歇息了。”皇帝言罷,閉上了眼睛。
太子愣怔片刻,額首道:“父皇放心,兒臣定然會恪盡太子的本份,您好生歇息,兒臣告退。”
從皇帝寢宮出來,太子的臉色十分難看,眼中暗藏一抹戾氣。
回到太子府,他徑直來到書房,坐在桌後沉吟良久,繼而起身在身後書架上的一個隔斷中取下一摞摞書籍,就在暴露出的牆面上現出一個小銅環,他握住銅環,輕輕向左側移動,竟然露出一個暗格來,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個黑色長盒。
他小心翼翼將這盒子取出,放在書桌上,開啟,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個明黃色卷軸,取出卷軸,緩緩展開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之色,口中喃喃道:
“父皇,我這太子的確做的太久了,做的不耐煩了,您既然不顧父子之情,那就別怪我出手無情了……”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邁過門檻走了進來。
“什麼人?”太子緊張地低斥,忙以寬大的衣袖遮住了卷軸。
“太子殿下,是奴婢。”一名十五六歲的清秀女孩端著茶水走了進來。
一見這女孩,太子臉色稍稍和緩,只是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她,看著她進來為他換了杯茶水,腳步輕盈地走了出去,他才撤了手,重新拿起那份卷軸細細看了起來,臉上露出一絲陰森森的冷笑。
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當晚子夜,這女僕來到了太子府後院牆根處,一個蒙面男子正在等她,她在男子耳邊一陣低語,男子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塞在她手中,女子以眼神表達謝意,繼而匆匆離開,而那蒙面男子則躲過巡夜的侍衛,悄然潛入了太子的書房。
……
次日午後,太子又去了宮裡。這次,他並非一個人去的,而是帶著紫風和梟龍旗統領莫絕塵。
到了御書房外,有宮人進去稟報,稍後,宮人出來請他進去,他命紫風二人留下,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
皇帝端坐書桌後,正在批閱奏章,頭也不抬地道:“太子來了。”
一旁的公公忙向太子施禮。
太子施禮道:“父皇,今日早朝時張成嘯重提廢黜之事,兒臣想聽聽父皇的意見。”
“朕的意見?”
皇帝放下手中毛筆,抬起頭來,冷冷地看著太子,說道:“從眾大臣彈劾你,至今也快一個月了吧?你屢次三番打探訊息,是想知道朕究竟會不會廢了你這個太子,是嗎?”
太子道:“父皇聖明,兒臣面對這些大臣的彈劾,自然不能做到無動於衷,他們日日早朝重提此事,兒臣如坐針氈,還望父皇給兒臣一個答覆。”
皇帝嗤笑一聲:“大臣們急著廢你這個太子,你這個太子又急著要朕給你一個答覆,太子啊太子,你究竟是擔心什麼?擔心你的太子之位不保,你將無緣帝位?姬琮,怕是你覬覦皇位太久,等不及了吧?”
面對皇帝的咄咄逼人,太子倒是不急不燥,說道:“父皇您身子一直不大好,又要為國事操勞,終日辛苦,兒臣實在是心疼,既然您身子不好,何不讓兒臣來替您分憂呢,兒臣如今三十了,為您監國十數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皇不知還有何不放心的,還是父皇根本就沒考慮過將皇位讓出呢?”
“姬琮,你好大的膽子!”
皇帝怒了,他拍案而起,手指著太子怒聲斥道:“你居然說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朕早就知道你在覬覦皇位,這些年來,你結黨營私,濫殺無辜,與晨郡王之間的爭鬥朕一清二楚……”
“父皇既然一清二楚,又為何聽之縱之呢?”太子打斷了皇帝的話。
“您也不過是想保住您的皇位,所以,寧願看著您的兩個親生兒子自相殘殺罷了,既然父皇並不想讓位,那當年又為何設立儲君?讓我做了快二十年的太子,難道父皇打算讓我做一輩子太子?”
皇帝氣的渾身發抖,怒斥:“就算朕讓你做一輩子太子你又能怎樣?難不成你還想篡位不成?什麼儲君?若非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朕怎麼可能那麼早就立儲君?如今滿朝大臣都在彈劾你,只要朕硃筆一揮,你這個太子就沒有了,你居然還敢跟朕叫囂?”
太子微微一笑,道:“父皇不願讓位,兒臣早就有所料,畢竟,當年父皇千辛萬苦,費盡心機才從翼王手中搶到了這個皇位,自然是視若珍寶,愛惜有加,又怎捨得讓位給我們呢?您說是也不是?”
皇帝的臉色變得慘白,他手指著太子低吼道:“你,你,你在說什麼?”
太子慢條斯理地道:“兒臣在說什麼,父皇難道不清楚嗎?當年,先皇曾立下遺詔,將皇位傳給我的六皇叔翼王,可是,父皇您卻提前派人偷了遺詔,並意圖殺翼王,卻不曾想,翼王根本不想跟您爭皇位,於是,他逃出了皇宮,即便如此,您登基後仍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派出飛沙無影四處搜尋翼王,意圖殺之,只可惜啊,翼王行蹤隱秘,最終還是沒有被您發現,兒臣說的,可對啊?”
“遺詔,什麼遺詔?你好歹也是太子,居然滿口胡言!”皇帝氣的渾身顫抖。
太子道:“您不承認沒關係,您收著的遺詔不是丟失了嘛,不瞞您說,如今正在兒臣手中,若此遺詔現世,父皇,您說天下人該如何評價您這位皇帝呢?”
“哧”一聲,一口鮮血從皇帝口中吐了出來,一旁公公嚇的忙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驚呼:“皇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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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喘息半晌,咬牙道:“遺詔……遺詔怎的會在你手裡?怎麼可能?”
太子冷聲道:“父皇您千萬別動氣,身子要緊,這遺詔是真是假,你或許一看便知,兒臣在父皇面前,可不敢誑語。”
說到此,他從袖中取出一個明黃色的卷軸,舉在手中,將有字的方向轉向了皇帝,緩緩展開,說道:
“父皇,您仔細瞧瞧,這可是那份遺詔啊?”
皇帝伸長了脖子,眯起眼睛凝神細瞧,身子卻抖的越來越厲害,口中喃喃道:“這,這,這怎麼,怎麼會在你,你手裡?”他伸手便想去奪,卻被太子瞬間收了回去。
他一邊將卷軸收起,一邊說道:“父皇,您在兒臣身邊布了眼線,殊不知,兒臣在宮中也有眼線,拿您點東西也不算什麼難事,您說,是不是?這東西嘛,也難怪您找了十多年都沒找打,您是怎麼也沒想到它就在兒臣的手中吧?!”
皇帝“噗通”一聲跌坐在椅子裡,渾身抖得宛如篩糠,雙眼上翻,口中不斷吐出鮮血。公公嚇的便向外跑,喊著要宣太醫,卻被太子一把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