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兩天後的週一, 輪到路遲和杜曉她們班穿學士服照相。
當所有同學得知兩人那奪人眼球的男友竟然是兄弟時, 全都震驚了。
剛開始大家還來逗她們，問一些諸如：“那杜曉不是該喊路遲嫂子？”之類的傻問題；然後逐漸過渡為：“杜曉、路遲，我們照張相吧。誒, 把你們男朋友也喊上呀！”最後就直接變成了：“杜曉，幫我給我和你男朋友合照一張吧。”
摔！
“你們為什麼不找路遲的男人？”杜曉才沒那麼善良, 把騷孔雀借去當活動背景，讓自己那些如狼似虎的同學又摟又抱的。
一眾女生面面相覷之後, 壓低聲音七嘴八舌的說, “因為他冷冰冰的，看起來很不好惹也。”
“我覺得他沒有你男人好看。”
“誰說的，我覺得他比較帥, 很酷哇。”
“可是老了點吧……”
聽到最後一句, 杜曉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瞄向剛剛還幸災樂禍此時卻憤憤不平的路遲, 和有些臉黑的顧亦南, 偷笑兩聲後，再咬著嘴唇趕走了一群還在嘰嘰咕咕討論個不停的女生。回過手挽上了一直的顧亦北，“年輕的小帥哥，我們換個地方照相吧。”
杜曉和路遲歡快的找了許多地方拍照留念，還拉著顧亦北一起拍了不少合照。正在一號教學樓前的銀杏樹下幫路遲和顧亦南合影時,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拿出來看，螢幕上閃動的是個陌生號碼, 毫不在意的隨便接起，話筒那邊的聲音卻陌生又熟悉的讓她驀然心驚——
“杜曉？”
“嗯……我是……”杜曉結結巴巴的回答，“你是……誰？”
“我段玉，”那邊溫柔的聲音帶上點笑意，隨後“嗯”了一聲後，又笑道：“好了，我看到你了，一號樓前銀杏樹下對麼？”
杜曉一怔，猝然回頭，就看到不遠處草坪外小道上站著的挺拔身影，唇邊有被陽光浸染過般燦爛卻又溫和的笑容。這身影，她曾無數次放在心底膜拜，在他離校前後，更是常常到圖書館前的廣告牌前凝視；這笑容，更是數不清的出現在她的眼裡夢裡：出現在眼裡，如果是對著別人，她會想，這笑如果是對她的該多好，如果是對著自己，她又會幸福又酸澀的心跳加速，而如果出現在夢裡，夢醒後，滿足又失落的心情，是如此的記憶深刻……
這些，在此時突然全出現在她眼前，有現實，有過往的記憶，依舊讓她禁不住的眼眶發澀，他現在離她這樣的近，卻又那樣的遠……
他和他象徵著的那段時光，早已成了過往，再也無法回來的過往。
“嗨。”她轉身，落落大方的微微提起學士服過長的下襬跨過草坪走過去跟他打招呼，“回來了？”
“是啊，”段玉微笑著注視她，“你漂亮好多。”
“謝謝。”杜曉微微吐舌，歪了歪頭，打量他一番後說，“你黑了些，不過也變得更帥了。”
段玉微笑。
“特意來找我的？”杜曉晃了晃手上的手機，他給她打了電話，顯然是來找她的。
“是啊，來見見我妹妹，”段玉點了點頭，“以前你是我的小師妹，結果現在真成了我妹妹了，我們也算有緣。”
“嗯，是挺有緣，”杜曉也笑著點頭應和，然後轉身，看著此時正緊緊盯著這邊的顧亦北，燦然一笑，伸手招呼他和路遲他們過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我二哥？”
杜曉刻意忽略了嘴唇抿的死死的顧亦北，率先拉過路遲，微笑介紹，“路遲，我室友加最好的朋友，你以前應該見過？這邊這位是她未婚夫。”
“是我男朋友！”路遲撞了撞杜曉，伸出手和段玉握在一起，“段玉你好，我以前經常跟著曉曉去看你們動漫社表演，你有沒有注意過我呀？”
“注意過，你是隨時都跟在杜曉身邊的小朋友嘛。”段玉輕笑。
“什麼……小朋友？”路遲悶，“我這麼成熟嫵媚哪裡像小朋友了？不過……看樣子你以前很留意曉曉哦，你是不是也……”
“也你個毛毛！”杜曉拍了一下一臉八卦相的路遲的頭，將她往顧亦南懷裡一推。
段玉也順著這個動作看向顧亦南，微微揚起唇角，伸出手：“顧亦南，我認識的，以前在香港見過不只一次。”
顧亦南伸手和他一握，簡短的認同，“對，我們見過。”
和顧亦南握完手後，段玉的目光看向了站在杜曉左後方面無表情的顧亦北，淺淺笑道，“這是顧亦北，我也認識。”
“嗯，”杜曉伸手，挽過顧亦北手肘，將他往前一拉，帶到自己身邊，輕而淡的加了一句，“我男朋友。”
“男朋友”三個字出口後，四周的空氣好像有瞬間的凝固，安靜到一個詭異的程度，不過這凝滯持續的很短，顧亦北很快的就伸出右手，稍勾薄唇，不緊不慢的說，“對，我們之前也見過。”
“不過今天見意義可不太同了，未來的妹夫？”段玉打趣般笑言。
顧亦北稍稍抬眉，算是認可。
杜曉覺得他有些不對勁，但此時又不好說什麼，只能自己笑著去接“妹夫”這話：“嫂子沒跟著你回來？”
段玉聽到這個問題便輕輕蹙起了眉，似是有些苦惱的稍作思量後，才笑道：“你目前還沒嫂子。”
“嗯？”杜曉呆住了，“為什麼？”
“我和蘇暢分手後，另交了個女朋友……你上次見過？”
杜曉想起前一次見他時他身邊那個笑的很甜的女孩子，便遲疑著點了點頭。
“她發現蘇暢的存在後，有些受不了，剛好那時她跟著我才到國外，很不適應，各種因素加在一起吧……反正就分了。”段玉說的過程中，一直帶著很柔和的笑，只是眼中一絲兩絲屬於回憶的不自在怎麼也掩飾不住。
“那蘇暢師姐……”杜曉抿唇。
“她要結婚了，和一個白人，我回來之前剛去參加了她的訂婚派對。”段玉語氣很隨意自在的說完，然後彈了彈杜曉學士帽旁邊的穗子，溫柔注視著她，“現在輪到你畢業了，真的有妹妹長大了的感覺。”
杜曉還有點沉浸於剛剛他故作平常給她講的兩個訊息裡，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段玉放下手，忽然想到：“對了，給陽姨一個電話？我是跟她一起回來的，今天才到。她好像現在去給你搬東西去了，先派我來找你，她自己一會兒就過來。”
“搬什麼東西？”杜曉詫異。
“搬你的行李吧，”段玉笑容和煦，“她聽說你住回你爸爸那裡去了，有些不太高興，就尋上門說要把你的行李先弄回家。”
“什麼？”杜曉跳腳。
“怎麼了？”段玉有些不理解她為何這般焦急，皺眉問，“你是不是跟我哥處的不太好？他這個人其實就是這樣，面硬心軟的，他應該會和我一樣高興多了你這個妹妹。”
高興個毛毛！他根本沒把她當妹妹好不好？
“不是因為這個……”杜曉急匆匆的拽著顧亦北就走，她的行李都已經搬到“草屋”去了，陽春去杜遠家裡能搬到什麼行李呀？只能得知她夜不歸宿這麼多天，對兩邊撒的彌天大謊……還有，陽春或許見不到杜遠，但一定能見到賦閒在家的宋婉，這還得了麼？
嗷嗷嗷，只要想到這可怕的一幕，杜曉就覺全身的汗毛正在一根根豎起……
“快點快點！”從上車開始，杜曉就不停的催促顧亦北開快些。
“你慌什麼？”顧亦北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說話的語氣也是極其慵懶。
“我怕我媽跟宋婉掐起來呀呀呀呀！”杜曉整個人都陷入了將要崩潰的邊緣，一邊脫學士服的袍子，一邊抓狂。
“哦……”顧亦北應了一聲，唇邊的笑意又染上了一絲嘲諷的意味，“不是怕我們的關係曝光？”
杜曉被說中了一半的心事，一時有些怔怔的，“有點吧……不過倒不完全是怕我們關係曝光，而是怕我們同居的事情以這樣一種方式被我媽發現……”說到這，她咬進一邊嘴唇，盯向顧亦北，皺眉問，“你鬧什麼彆扭呢？”
“彆扭？”顧亦北低低的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微微勾起了右邊唇角，輕輕的笑了聲。
那笑聲讓杜曉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眉毛越皺越死：“顧亦北，你別這樣行麼？你有什麼話你說出來。”
顧亦北輕描淡寫的回：“我無話可說。”
“你無話可說？”杜曉見狀也拉開諷笑，“從剛剛在學校我就看你不對勁，你在想什麼？我如果怕我們的關係曝光，我幹嘛在段玉面前承認你是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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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為了刺激麼？”顧亦北淡笑著反問。
“你說什麼？”杜曉聞言，腦子剎那一片空白，“你再說一次？”
“不是為了刺激麼？”顧亦北一字一句的再回問了一遍，又看向她，“你是想說我當時聽到你承認我是你男朋友，沒有感恩戴德、欣喜若狂，太對不起你了？可你難道不是為了向你曾經的暗戀物件宣告什麼麼？”
“顧亦北！你瘋了麼？我只是暗戀過他，又不是跟他在一起過，他都不一定知道我喜歡他，我刺激他什麼！？”杜曉完全沒料到她好不容易突破的一關，在顧亦北面前卻完全變了味道。
“他不知道麼？我看他知道的很……而且聽他和路遲的對話，他以前也挺注意你的，況且他現在正好又恢復了單身……現在是不是後悔對他說我是你男朋友了？”回想起段玉和杜曉說話時那種別人都插不進去的感覺，他扶住方向盤的手就不自覺的抓緊。段玉對杜曉即使不是喜歡，也有一種佔有感；杜曉看不出來，他卻能明白，明白看清，當杜曉說他是她男朋友時，段玉眼裡藏著的惋惜。
“顧亦北……”杜曉心頭劇烈跳動著，一陣又一陣的疼痛撞的她眼前昏花，可說話卻反而慢了下來，只因她也覺得已然無話可說，“你怎麼那麼自卑？”
“我自卑？我自卑是因為什麼？”顧亦北眼中烏黑一躍，輕聲反問，“你問問你自己，為什麼一直不肯承認我們的關係，卻偏偏到了他面前大方明言，為什麼明明就打算承認了，此時卻又慌慌張張的想趕到你爸爸家裡去？”
“到他面前明言，是因為我真的打算把他當二哥，就像介紹你給我的家人般介紹你們認識，明確我倆的關係。是，的確，我以前一直不肯明說，可對誰我不是預設了這一點的？”
“關於我現在的緊張，我說了，是因為怕我媽發現我們的同居關係。我以前跟你講過我媽的事，我怕她以為我輕浮隨便，又一次走上她的老路。”杜曉也緩下了聲音，心頭的苦悶卻越來越濃。
“輕浮？如果你打定主意和我在一起一輩子，就不會有這樣的疑慮，你大可以向你媽媽證明你的決心，”顧亦北噙著諷笑，慢條斯理的說，“何況，你媽媽不會亂想什麼的，她把你這般安心地交給段淮，難道就沒有別的意思麼？”
杜曉整個人都氣懵了，眼淚很不爭氣的在眼眶裡打轉，沉默的呆呆看著前方很久，覺得情緒稍微穩定些了後，才有氣無力的吐出兩個字：“停車。”
顧亦北似是被這兩個字敲醒了一樣，驚詫的看了她一眼，才轉過頭來，儘量冷靜的說：“現在在高架橋上，等會兒再說。”
“我讓你停車。”杜曉緩緩說完，見顧亦北真的沒有停車的打算，便大聲的喊道：“停車！”
顧亦北依舊選擇下了高架橋才將車停在了路邊。
“謝謝你的好心，”杜曉輕笑，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笑著說，“一輩子太長了，我之前雖然考慮過和你在一起一輩子是什麼樣子，可現在我感謝我沒有傻傻的相信過，因為我現在實在是一秒鐘都不想再和你多呆。而且我是挺後悔剛剛對段玉承認我們的關係，你看，現在我就要說分手了，晚上還得回去跟他們解釋，真麻煩……
不過我想你是無所謂的，我這麼能折騰，跟我分手，你該很輕鬆嘛……所以當初為什麼不聽我的警告，硬是要來追我呢？你們這些花花公子的征服欲呀……真無聊。”
說完，杜曉不再看顧亦北越來越黑的臉色，徑直鑽出了車子。在腳落地之前，隱約看見有手伸過來想要抓她，她靈敏一縮，避了開來，一出車子，也不關車門便往後方走去。運氣極好地順利攔了一輛計程車離開。
上了計程車後，杜曉報了地址，吩咐司機開快些後，便靜靜的看著窗外。
“跟男朋友吵架了？”司機似是想和她搭話。
可杜曉只是彎了彎唇角，一言不發。隱約聽見司機似是嘆了聲氣，卻真的以一種很快的速度往前開著。
一路靜默著，繃著完美的平靜面容到了杜遠現在所住的別墅，門開著，杜曉便直接走了進去。陽春果然在裡面，卻出乎她預料的，沒有和宋婉對掐，而是一人一杯茶的端坐在沙發兩端，看似和平友好的閒聊著。
一見到杜曉，陽春眼前便是一亮，伸手招呼她過去，笑著說：“曉曉，你看，現在是不是我比較像妹妹，她卻反而比較像姐姐。”
杜曉沒控制住，很不厚道地“噗”的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