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代的輪迴,總是在生與死之中進行著。
六月的尾巴,已經接近七月,天氣本該是更加炎熱才是。
此刻,烏雲密佈,雷霆滾滾,老天爺的臉色黑如鍋底。
豆大的雨點,譁啦啦的全部傾瀉下來。
應天府,一片縞素,滿城哭嚎。
易澤撐著一把黑色的傘,一身素衣,神色有些悲慼。
“今日,是六月二十四日。”
他的目光,穿透了勾欄瓦舍,靜靜地注視著恢弘皇城。
往日裡恢弘大氣,氣勢磅礴的皇城,在此刻竟然也顯得有幾分落寞了。
這裡是應天!
一代雄主的沉眠之地。
悲傷的氣氛,似乎能夠透過螢幕,傳遞到每一個觀眾的心中。
不少人只覺得心裡沒來由的難受。
“六月二十四日,朱元璋駕崩,享年七十一歲。”
“一代雄主,至此離世,只留下布衣打天下的傳說!”
“這一年,是公元一三九八年,大明開國,已經有三十一年。”
觀眾議論紛紛,這位歷史上的傳奇帝王,終究是沒能熬過歲月,於年老之時溘然長逝。
易澤朝前走去,四周不時有百姓走過,眼圈發紅。
洪武一死,這天下,再也沒有哪個皇帝,會把普通的百姓當人看了。
“舊有的秩序已經逝去,新的規則,會在舊有的土地之上,綻放出不一樣的花朵,擁有不一樣明豔的顏色。”
易澤手一揮,斗轉星移,然而大雨滂沱,並沒有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消失。
似乎連老天爺,都在哭泣。
應天城中,文武百官哭送太祖,滿城百姓為之慟哭。
悲傷的氣息,撲面而來,即便隔著螢幕,也能夠感受到其中酸楚。
易澤靜靜地看著,靜靜地跟隨著靈柩,不緊不慢,神色中多出幾分哀傷。
朱元璋葬於孝陵。
所有的功績,都被掩埋在黃土之下。
站立山巔,易澤遠望洪武靈柩入土,久久無言。
一個時代結束了。
一個貪官汙吏為之戰慄的時代,一去不復返。
半晌無言,唯有沉默。
直到天邊,泛起一絲光亮。
舊有的時代在結束的剎那,新的時代便會接續。
而守護了大明百姓長達三十一年的洪武皇帝,同樣有著自己的繼承人。
不是建文帝,也不是永樂帝。
皇帝常有,但心懷百姓、以民為先的皇帝,在華夏兩千多年帝制以來,僅此一位。
再也不會有哪一個皇帝,願意為了身處在社會底層的泥腿子們大動干戈。
也不會有哪一個皇帝,會因為官員貪墨了六十兩銀子,便剝皮實草以儆效尤。
朱元璋,有著時代賦予的局限性,也有著時代不曾有過的東西。
一介布衣,崛起於微末之間,卻最終坐上了皇帝之位,這其中,似乎有著某些歷史的必然。
“朱元璋離開了大明,離開了他為之奮鬥了一生的土地,他的後繼者們,未能貫徹他的思想,也沒有遵從他的遺志,若說朱元璋開創的大明,實際上在他駕崩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
易澤渾身都沐浴在陽光之中,那是新生的溫暖,但這份溫暖,與庶民何干?
“朱元璋是一個奇葩,一聲殺戮極多,尤其憎恨貪官汙吏,眼裡容不得半點腐敗,他的死,是百姓的損失,卻是士紳階級的福音。”
“此後,大明吏治逐漸腐敗墮落,官商勾結,民不聊生,縱然有朱棣等雄才大略的君主,但與朱元璋相比,都矮了一頭。”
“朱元璋開創了大明,收復了華夏山河,使中原神器,再歸漢人之手,功績彪炳,沒有人可以磨滅,千古一帝,名副其實!”
“當然,今日我們要去見到的,並非是這位不大好相處的洪武皇帝。”
易澤笑了笑,笑容非常有感染力,將螢幕前的觀眾,從之前的哀傷之中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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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去見到的,是另一個不大好相處的人。”
“他,是大明天下的救世主!”
“他,是大明百姓的守護神!”
“他,以一己之力,為大明續命兩百年!”
“他的名字,在青史上染墨重彩!”
“他的事蹟,於天地間可歌可泣!”
易澤的聲音逐漸的多了激昂。
他並沒有提及這個人的名字。
但是,電視機前的絕大部分觀眾,都在第一時間想起了他的名字。
“于謙,絕對是於謙!”
“千磨萬擊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為於少保贊。”
“大明朝最硬的風骨,也是天下讀書人的風骨。”
“他忠的不是朱家,而是這個天下。”
“于謙,一個不能被遺忘的名字,他的重量。不比岳飛文天祥差!”
觀眾們很容易就猜出來了。
大明朝皇帝奇葩很多,因此名氣都挺大的。
但是臣子之中,名氣最大的,當屬於謙。
同時,他也是名聲最好的。
易澤一步走出,天地間山河流轉。
“一三九八年,明太祖朱元璋駕崩,或許是上天垂憐,在這位天下的守護者離世的同時,後繼者已經降生,他便是于謙。”
“于謙出生在官宦世家,其父隱居不仕,而於謙自小便有為國盡忠的理念。”
“而今我們熟讀成誦的《石灰吟》,是於謙在十二歲時所作。”
易澤說的很簡略,並不詳細。
並非是他不想詳細的敘述一遍,而是對於像於謙這樣的英雄,其事蹟實在不該由他提及。
這樣的英雄人物,應該是全體華夏兒女都能耳熟能詳,並在心中作為榜樣的存在。
而並非是易澤介紹兩句而已。
星河流轉,時光流逝,轉眼匆匆。
于謙的成長,在時光長河之中,不過是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罷了。
今人與古人的相遇,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
易澤選擇的時間點,恰恰是於謙出獄之時。
英宗在位期間,寵信宦官王振,以至於王振跋扈專權,橫行霸道。
朝堂之上文武群臣,因為王振受寵,紛紛選擇巴結,每次面見,都會選擇奉上金銀財寶。
但於謙沒有!
他天生就不是會阿諛奉承的人物。
也正因為如此,于謙遭到了王振的嫉恨。
君子遇到小人,往往小人會取得勝利。
于謙被誣陷入獄,判處死刑。
若是其他官員被下獄,那就是再無翻身之地。
但於謙,一生剛正不阿,為官之時兩袖清風,對百姓施以仁政,因此飽受百姓愛戴。
聽說于謙被下獄,百姓紛紛遠行千里趕到京城,為於謙鳴冤求情。
正因為如此,於謙才得以在入獄三個月後,重新出獄,逃脫死罪。
雖說丟了官身,但性命保住了。
易澤選定了這個時間節點。
他要在此時,去見一見這位為了大明嘔心瀝血的忠臣於少保。
官道之上,有些寒酸的一輛馬車,慢吞吞的走著。
駕車的車伕年紀有些大了,滿臉都是皺紋,但臉上洋溢著笑容。
易澤沒有驚動任何人,化作一陣風,輕輕地掀起了轎簾,溜了進去。
裡面是神色有些憔悴的中年男人,身子有些消瘦,頭上的髮絲,也有不少成了雪白。
他不再年輕了。
時間的流逝帶走了青春的歲月,也帶走了許多往昔的崢嶸。
當易澤突兀的出現之時,于謙眼中有驚訝之色。
但是他並沒有大喊大叫,反而是頗為沉著的喝問道:“你是何人?”
馬車並不寬敞,易澤站在裡面只覺得有些逼仄,因此大大方方的坐在一邊,笑道:“六百年後後世晚輩,見過少保大人。”
“胡言亂語!”
于謙臉色有些冷,像看瘋子一般的看了一眼易澤,“你樣子倒是奇怪,可是藩國之人?”
他並不相信易澤的話,什麼六百年後,什麼後世晚輩,在他眼裡,都是一派胡言。
雖說易澤這般扮相,確實非常奇怪。
但大明周邊藩國不在少數,他也曾見過一些,飲食服飾都與大明有明顯不同。
這是將易澤認作了藩國之人。
“大人,我並非是藩國之人,而是堂堂正正的炎黃血脈!”
易澤倒也不著急,每次都要解釋一番,這已經是常態了。
觀眾們見到了活生生的於少保,也討論起來。
“倒是和流傳下來的畫像上有些相似。”
“于謙,想起這個名字,我腦海中總會跳出抽菸喝酒燙頭來。”
“謙哥的名字,就是崇拜少保取的。”
“于謙一身忠直,只可惜沒遇上好皇帝。”
“永樂帝仁宗宣宗還是挺開明的,知道于謙可堪大任,但是英宗景帝這兩貨就不咋樣了,尤其是朱祁鎮,什麼玩意?”
“朱祁鎮真的是大明最垃圾的一個了,不說別的,就說他殺了於謙,這一點就不能原諒。”
“大明戰神朱祁鎮,叫門天子,真的是丟光了父輩的臉面,如果沒有于謙,那還有什麼大明,早被也先踏平了。”
“宣宗怎麼生了個這玩意?就是建文帝都比朱祁鎮強!”
“建文帝雖然平庸,但好歹人家聽勸,朱祁鎮這就是蠢,還特麼的蜜汁自信,不知道是誰給他的勇氣。”
“可惜大明強橫的底子,被朱祁鎮敗的差不多了,不然後面也不至於這麼慘。”
“仁宗宣宗積攢下來的家底,直接被英宗給毀了,這個英字,不知道是怎麼給的!”
觀眾們越說越可氣,恨不得現在就穿越到古代,直接將朱祁鎮的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易澤這邊,說了幾樁機密事情,也成功地唬住……說服了於謙。
作為一個後來者,有些機密事情他確實是知道的。
在這個時代裡,想要知道這樣的機密,身份自然不差。
而於謙眼力不差,自然是明白,眼前這年輕人,不是一個當官的樣子。
這一來二去,也就對易澤的說辭,半信半疑。
全然相信自然不可能,于謙又不是傻子。
不過即便只是將信將疑,易澤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好歹雙方可以交流了。
“於大人剛從獄中出來,吃些晚輩帶來的特產如何?”
“特產?”
于謙眉頭一挑,就看到易澤直接憑空拿出來幾樣物件,驚得眼皮子一跳。
“你這使得什麼妖法?竟然能夠憑空取物?”
即便于謙再怎麼聰明,初次見到這種手段,也是驚訝莫名。
“這只是晚輩一點小小手段而已。”
易澤拿出來的,確實是現在不曾有過的東西。
咖啡!
大明朝距離現代只有幾百年時間,許多東西其實都能夠找到。
就是玻璃,大明也有不少呢。
易澤也不能搞出一輛汽車來,那樣太過於驚世駭俗。
至於其他的作物,大明也基本都有。
因此咖啡這玩意,剛好合適。
易澤帶來的自然不是速溶的,而是手工磨成的咖啡粉。
而後他就地取材,拿著馬車上有的杯子,為於謙沖泡出了一杯黢黑的咖啡。
獨屬於咖啡的香味,在馬車裡飄散開來。
“於大人,這是晚輩那個時代,很多人喜歡飲用的飲品,和現在大人喜歡的酒和茶,相差不多,請大人品嚐。”
茶,酒,咖啡,可以說是飲品之中的巨無霸。
其中茶和酒,大明都有,只有這咖啡,還未出現。
畢竟大明的土地上不出產這玩意。
于謙接過用來泡茶的茶杯,聞了聞杯中的咖啡,眉頭一皺。
香味濃郁,而且十分獨特。
于謙確信,自己確實沒有見過這樣奇怪的飲品。
而且剛才易澤展示出來的手段,也著實讓他驚訝不已。
輕輕吹了吹茶杯,於謙小抿了一口,咖啡的苦味順著舌尖瀰漫,喝的於謙眉頭緊皺。
但是緊隨其後的,是一股獨特的醇厚香味!
這種味道,同茶和酒完全不同。
茶是微苦帶甜有回甘,酒因為不同的地區味道各有不同,但總歸而言都會有些許的辛辣。
而眼前這飲品,實在是大有不同。
苦澀之中,醇香四溢。
入口之時,他差點沒給吐出去。
但是當醇香瀰漫開來的時候,芬芳之感竟然在心尖子上跳舞。
吐出去就有些捨不得了。
“果真是奇妙,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感慨一聲,于謙放下茶杯。
作為一個讀書人,他自然有著極強的自控能力。
他很好奇,眼前這個年輕人來得目的是什麼。
“無功不受祿,此物確實新奇,不過如果你打算用這等獵奇的東西來博得老夫歡喜,而後求取一官半職,那可是打錯了算盤,老夫如今,人微言輕,即便是以前,也絕不會做這等事情!”
說到後面,于謙的語氣嚴肅許多,隱隱間有些嚴厲。
……
01 於大人,請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