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圓。
如此良辰美景,只是院中景色卻讓人大倒胃口。
曹操找了些餅子,就水吃下,渾身的疲憊感消退了些。
呂伯奢還沒有回來,不過應當也快了。
倚著院門,曹操擦拭著手中的青釭劍。
經過剛才那一番殺戮,青釭劍似乎更光亮了些。
曹操知道,這不過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但一路以來的壓抑恐慌,在剛才的一番殺戮之中,消失了不少。
他又是那一個運籌帷幄的曹操,精心的編織著謊言的陷阱,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毒蜘蛛,冷漠的等待著獵物上門。
刺殺董卓之事,他失敗了。
但是,他也成功了!
至少,在袞袞諸公之中,他是唯一一個有膽量、有魄力且能夠甘願放棄生命去刺殺董卓的唯一一人。
這世道,不怕失敗,最怕的就是對比。
同朝堂之上袞袞諸公相比,曹操的勇氣值得廣為流傳。
哪怕曹操自己不去宣揚,也會有人替他宣揚。
王允、袁紹等人,一個個野心不小,自己不敢下場。
但是,一定會大肆宣揚刺殺之事。
因為已經與人去做了,雖然沒有成功,但也逃得性命。
這毫無疑問,也是一種鼓勵。
最可怕的是去一個刺殺者,就死一個刺殺者,那才叫人絕望。
而今,一個武力不算高明的曹操,居然能夠在刺殺失敗之後安然脫身,可見董卓還並非無敵。
既然並非無敵,那便是還有破綻,追逐名利之人,是不會放棄這種機會的。
曹操腦海中思緒不斷地轉動。
他逐漸的理解一切,但同時,心中那一份屬於少年的孤勇,也在緩慢的消退。
經此一役,曹操方知,沒有什麼是比自己更重要的了。
名也好,利也罷,自己若是死了,就都是過眼雲煙。
一種本屬於他,但在過去未曾顯露出來的東西,開始破土而出,並逐漸的茁壯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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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並不是時間的堆砌,有時候就是那一瞬間的思考,人便心智大變,變得陌生,變得可怕。
踏踏踏!
腳步聲由遠及近,曹操心中一凜。
靠著門板,曹操側耳傾聽。
只有一人的腳步聲。
“看來伯父不曾知情,只可惜……”
曹操輕嘆一聲,心中有幾分愧疚,但很快又被他毫不留情的掐滅。
為了以後!
他安慰著自己,等待著腳步走近。
電視機前,觀眾們屏氣凝神,看著畫面。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曹操要動手了。”
“梟雄曹操,這才是你的本性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我記得老版《三國演義》電視劇中,扮演曹操的鮑老師就曾經說過,為了更好地演好曹操,他特地研究過,最後決定將人物核心設定為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物形象,並以此來進行扮演!”
“奸詐、殘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才是曹丞相啊。”
“呂伯奢危矣,雖說過程不一樣,但最終的結局,卻都是一樣。”
“還是有些不一樣,三國之中曹操在這裡的蛻變更有一種被逼無奈的感覺,而易澤設計的這一場,則是自主求變,從核心上來看,完全不同。”
“從日後曹操的行為處事來看,我倒是更喜歡易澤設計的內容。”
“我也是,被逼改變和自主改變,對人的影響還是蠻大的。”
畫面之中,曹操靜靜地聽著門外腳步聲。
越來越近了!
青釭劍已然歸鞘,像是毒蛇伺機而動吐出的信子。
呂伯奢的速度並不快,但是曹操並不心急。
待到腳步聲極為靠近之時,曹操伸手開啟了院門。
門外,呂伯奢伸出來的手有些僵硬的頓了頓,抬眼一瞧,眼見是曹操,臉上笑容又多了幾分:“賢侄何以知道我此時歸來的?”
“敢蒙伯父深情,阿瞞還有些急事,不敢耽擱,因此準備離開了。”
“哦哦哦,是這樣,也難怪,男兒志在四方,你既然要走,伯父也不多留,只是路上得多加小心才是。”
“伯父放心,阿瞞明白。”
呂伯奢一臉的慈祥,掃了眼曹操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空蕩蕩的院子,眉頭一皺,低聲罵道:“這個貪嘴耍滑的四子,怎的如此怠慢於你,既知道你要離開,也不知道準備些乾糧,光換這身衣服有什麼用?阿瞞你且稍等,我去喚四子給你準備些乾糧。”
看到這裡,觀眾們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才有人打出彈幕。
“呂伯奢心地還是不錯的,只是他那些兒子……太貪心了。”
“可惜了,這麼好一個老頭,等會就要沒了。”
“曹操應該也是沒有選擇,一旦呂伯奢發現自己家裡死了這麼多人,一定會選擇報官,到時候……”
“只能說是造化弄人,陰差陽錯。”
“唉,可惜了,這該死的亂世,人命如草芥啊。”
畫面之中,曹操讓開了位置。
呂伯奢蹣跚著走過,邊走還邊喊著:“四子,四子,快準備些乾糧,供阿瞞路上吃……”
“伯父,四子他睡著了。”
月光下,曹操冷漠的臉明暗不定。
但一抹森寒,卻如月光一般。
“睡……嗬嗬……”
嗤!
劍鋒穿透皮肉的聲音響起。
呂伯奢還未轉過身來,便只覺得心口一痛,無力感迅速湧上全身。
他睜大了有些渾濁的雙眼,身體緩緩軟倒在地上。
眼中,有著難以置信,以及深切的震驚。
倒在地上時,曹操複雜的眼神映入他的眼簾。
沒有叫喊,也沒有詢問,呂伯奢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曹操,直到生命之火徹底熄滅。
他是怕驚醒了自己的兒子。
只是呂伯奢不知道,曹操所說的睡著了,那是真的永睡不起。
或許知道,只不過呂伯奢心中還抱有幾分可憐的希望。
片刻後,呂伯奢生機消散,手無力的垂下,酒葫蘆滾落在地。
將一切事情處理好,曹操提著酒葫蘆,關上院門,有些哆嗦的灌了一口米酒。
像是有一團火鑽進胃裡,有種烈日灼心般的疼痛。
值此深夜,月光如洗。
曹操有幾分無力的靠著院牆,眼眶有些發紅。
下定決心,和真正去做,不是一回事。
“呼!”
曹操吐出一口濁氣,又見不遠處樹下走出來一人,下意識的身體緊繃。
直到看清出來人之後,這才放下心神,頗有些苦悶的道:“原來是先生,想不到這麼快就見面了。”
“是啊。”
易澤依舊是那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先生可是來看我笑話的?”
曹操將酒葫蘆收起,苦笑著道。
“並不是,”
易澤搖搖頭,“只是有些不解而已。”
“不解?”
曹操站直了身子,“先生可是要問我為何要殺死呂伯父。”
“正是,四子五子貪圖錢財,欲要殺你而謀奪錢貨,被你反殺,這不是問題。”
易澤三言兩語便將事情經過說清楚,又道:“只是呂伯奢待你真誠,至死也未曾洩露你的行蹤,你又為何連著一個花甲老人也不放過?”
易澤問出了所有觀眾的心聲。
“是啊,曹操你這樣做太不是人了!”
“即便你有千般苦衷,但你這樣做法,實在是難以讓人苟同。”
“你這樣與那濫殺無辜的董卓有什麼兩樣?”
“可憐呂伯奢,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而且呂家一門,只怕是自此絕後了。”
“史書上一句短短的記載,在現實中,卻是一個家庭的悲歡離合。”
“華夏五千年歷史,就是由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小小水滴組成的汪洋大海,隨便拿出一滴來,都能夠構建出一個真實的世界,只可惜啊,後輩不爭氣啊。”
“是啊,空守寶山,卻硬要去淘買外面的垃圾,自以為得了什麼寶貝,卻不知道,不過是一些爛俗的東西罷了。”
“但凡他們有一丁點志氣,中華影視業會像如今一般蕭條?”
面對著易澤的問詢,曹操只是笑了一聲。
“伯父若是回家,看到自己的兒子倒在血泊之中,又看到眾多旅客身死,必定會去報官,如此一來,我的行蹤便暴露了。”
“你即便是殺了,最終你的行蹤依舊是會暴露的!”
“至少能暴露的慢一些。”
曹操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值得嗎?為了自己,殺了一個故友。”
易澤繼續發問。
“先生你不明白,操有大志向,匡扶漢室,平定天下,操要做那扛鼎之臣!”
曹操眼中似乎有火在燃燒,熊熊的野心,照的月亮也黯然失色。
他繼續道:“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肯定會有種種犧牲,無法避免!”
“為了心中夢想,操寧可負盡天下人,也不可讓天下人負我。”
冷靜,近乎於冷血。
同易澤想的不同,曹操並不是在什麼絕望,亦或者後悔的情緒下說出這句話。
相反的,他非常冷靜,也非常的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曹操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而服務。
至於悔恨的情緒,或許是有那麼一點。
但是在曹操熊熊野心之火的焚燒下,那一點悔恨情緒,不過是過眼雲煙,很快便被焚燒殆盡。
觀眾看著曹操冷靜到近乎冷血的模樣,聽著他平靜中帶些許激動地說話這句話,只覺得遍體生寒。
若是以前,因為《三國演義》電視劇的影響,大家還對曹操抱有著些許同情。
畢竟那都是被逼的!
有一種無奈的滋味在裡面。
因為一種誤會,曹操為了自保而殺人。
但終歸是一種無奈。
而不像如今,成功自救之後,曹操殺人,只為了能夠拖延更長的時間。
這意義截然不同了。
也因此,當曹操說出“寧可負盡天下人,也不可讓天下人負我”時,觀眾們只覺得心頭發冷。
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若是此刻他們不小心路過這裡,剛好看到了曹操,會不會也被殺人滅口?
歷史的浪漫,永遠是人主觀臆想出來的。
真實的歷史,遠遠比人想象的還要殘酷。
特別是在這樣豪強格局,紛爭不斷的亂世。
人命,真的是如同草芥。
“我想我們一直想的太簡單了,我們喜歡曹丞相,但我們也畏懼曹丞相!”
“真要在這個時候面對曹丞相,那就乖乖等死吧,他可不會心軟。”
“這才是我心目中的曹操啊,不會優柔寡斷,也不會有太多的悔恨情緒,既然做了,那就是做了,承認又何妨?”
“是啊,確實是如此,哪有那麼多悔恨,曹操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這是一個說屠城就屠城的梟雄!”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了保全自己可以犧牲一切,如果現在出現的不是易澤,恐怕曹操早已經下殺手了。”
“不,我感覺更多的是他奈何不了易澤,不然哪怕是易澤,今天也得死在這裡。”
“確實,但凡能殺,他早就殺了。”
“不知道日後風光無限的曹操,在回想自己曾經這般悽慘境遇之時,會有什麼樣的感想。”
“估計都不會回想,曹操壓根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在他眼裡,只有成功,或者失敗。”
“還有別人的老婆,咳咳!”
“呔,好你個曹賊,竟敢在此開車,難道不知河蟹威嚴嗎?”
“呵呵,河蟹是什麼玩意?我乃是四零四大神,區區河蟹,又和懼哉!”
“話說四子五子娶妻否?好像歷史沒有記載哈。”
“年輕人,你的思想很危險,都這般情況了,曹操哪有這麼多心思。”
“誒,那可不一定,不然張繡嬸嬸又是怎麼一回事?”
“呃……這個……”
“我竟無言以對!”
彈幕一時歡樂。
畫面之中,曹操冷靜的訴說著自己的野心,目光灼灼。
他看向易澤,往前走了幾步,誠心一拜:“先生有不世之才,何不助我一臂之力?若能成就大業,操願與先生共享榮華富貴!”
面對曹操的邀請,易澤只是笑了笑:“我閒雲野鶴慣了,不願參與凡間衝突,此番前來,也只是心中好奇而已。”
聞言,曹操臉上多了幾分遺憾之色,不過一想到易澤的能耐,他又心癢的不行,忙問道:“既然如此,此番相遇,先生可有什麼要教我的?”
這是要問日後之事了。
曹操是一個務實的人,不管什麼,都抵不住眼下之事。
而今他一窮二白,亡命天涯,正是落魄之時,雖然有野心,奈何無施展的拳腳。
易澤一聽,思路一轉,心中又起了心思,只道:“相遇有緣,那我便再算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