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的院子裡,安靜的只有風吹過耳際颼颼作響的聲音。
今晚也不算太冷,她卻打了個寒顫。
見蔣慕承已從車上下來,她像個小叛徒一樣,不管沈凌什麼臉色,朝著蔣慕承飛奔過去。
蔣慕承伸手接住她,“這是遇到入室搶劫的強盜了?看把你嚇的。”
“...”
她就說吧,這兩人只要遇上,肯定少不了一場口水戰,這不,蔣慕承平日裡的良好教養也不見了影蹤。
她要是把沈凌和蔣慕承針鋒相對的影片錄下來,發到網上,估計都沒有幾個人會相信。
畢竟蔣慕承給人的感覺就是內斂沉穩,跟幼稚腦殘搭不上半分錢關係。
蔣慕承拍拍她的頭,“下回遇到這種事,直接報警。”握著她的手腕向別墅裡走去,“這都幾點了還不洗澡?”
壓根就當沈凌是空氣。
沈凌終於出聲,“然寶今晚跟我回家住。”
蔣慕承頓下腳步,一言不發的淡淡的看著他。
沈凌挑釁的眼神也毫不示弱。
兩人無聲的對峙。
陶然低著頭,不敢看他們,她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火藥味。這兩人是針鋒對麥芒,互不相讓。
蔣慕承雖是長輩,可別指望他能讓著沈凌,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沈凌雙手抄兜,掃了眼陶然,“讓然寶先進屋,我們好像也有一段日子沒有好好聊聊了。”
蔣慕承不輕不重的‘呵’了一聲,戲謔的語氣,“沈凌,你就這麼有自信,我一定會跟你聊?”
陶然沒忍住被嗆的咳嗽了聲,她趕緊用手捂住,頭埋得更低。
沈凌的胸腔微微有些起伏,淡淡笑著,“也對,怎麼能跟蔣四哥比呢,想找蔣四哥聊天的人,且不說女人,就是男人都能排到五環外,我好像還真是自信又自戀了些。”
陶然微微抬眸看向沈凌,正好與沈凌的視線撞上,她眨眨眼,示意他不要找死往蔣慕承的槍口上撞。
竟敢學圈裡人喊他蔣四哥,他這是自作孽啊。
他不知道這是蔣慕承看不慣他的原因麼。
蔣慕承在蔣家排行老四,別人都稱呼他四哥,可是沈凌卻在沈家的小輩裡排行老三,他的一眾發小稱呼他三哥。
都是在一個圈子裡,作為長輩的蔣慕承卻被沈凌的一眾發小稱呼四哥,他們都稱呼沈凌三哥。
可沈凌作死的卻從來都不喊舅舅,不喊就算了,時不時戳弄他的人惡搞,說三哥是老大。
明明差著輩分,還總是被起鬨蔣四哥應該喊沈凌一聲三哥。
話說蔣慕承能看他順眼麼。
所以暗中矛盾就來了。
其實在陶然看來,多大點事啊,不就是一個稱呼麼,也是在開玩笑的情況下鬧著玩的,至於這麼上綱上線?
所以她腦補了,他們兩個看上過同一個女人...
雖然一直沒得到證實,可畢竟他們年紀相仿,每次見面都橫眉冷對,除了兩男爭一女外,她想不到其他可以讓他們這般見面就分外眼紅的理由。
就是不知道是蔣慕承撬了沈凌的牆角,還是沈凌奪了蔣慕承所愛。
突然她的脖子上一涼。她抬頭,是蔣慕承的手放在了她脖子上,還使勁揉了下,這是要幹啥?
蔣慕承幽幽道:“小小年紀,別整天瞎想。”
媽呀。
她後脊樑開始冒冷汗,她怎麼什麼心裡活動,他都一清二楚?
蔣慕承的視線再次落回沈凌身上,“最近我認識了個醫生,他最擅長的就是縫合手術,無縫縫合。”
略頓,淺笑道:“要介紹給你認識嗎?”
陶然看向沈凌時,他的嘴角抽動了下,蔣慕承這是要縫他的嘴巴呢。
沈凌看上去還算是雲淡風輕,“多謝,既然醫術這麼高,您還是自己留著吧,以備不時之需。”
然後看著陶然,“然寶,你說是吧?”
操,你們吵你們的,幹嘛要把我拉上去墊背?
其實她覺得他們兩個人做著毫無意義的冷嘲熱諷,簡直是傻x。
大概就像是一對情侶,相安無事的時間久了,就要磨磨牙,要不心裡不平衡,找不到樂趣。
她做和事老,“舅舅,你忙了一天,趕緊洗澡休息吧。”
又看向沈凌,“三哥,這麼晚了,你也回家去,有什麼事咱明兒再說,又不急於這一刻,對不對?”
反正她不會跟他回去就是了。
拖一刻是一刻吧。
沈凌點點頭,“恩,我正有此意。”又掃了一圈院子,“這裡冷森森的,不適合正常人多逗留,然寶我們走吧。”
“...”大哥,你哪句聽出來我要跟你走了。
蔣慕承沒理睬沈凌,拉著陶然就朝別墅走去。
沈凌失了風度的出聲阻止,“蔣慕承,你就非要跟我作對是吧?我讓然寶回家,你就非要讓她留下來!”
蔣慕承斜了他一眼,冷嗤道,“我又不是女人,無需故意跟你作對來吸引你的注意力。”
“...”沈凌忍了又忍,“蔣慕承,我現在是她名義監護人,我帶她回家,這很正常,你有什麼理由阻止?”
“你把送來那刻,就該想到,想要把她帶走,難。”蔣慕承鬆開陶然的手,示意她離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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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出煙點著,“沈凌,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你把她帶成什麼樣子了?整天不著邊際不說,沒心沒肺,簡直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不僅如此,打架逃課抽菸樣樣有她,還有一點小女孩的樣嗎?”
誒?!!!
你們吵你們的,我管不著,可不要對我人身攻擊啊。
沈凌冷哼一聲,“總好過她心裡自閉。”
陶然扁扁嘴,那個,我沒有自閉傾向呀。
蔣慕承重重吸了口煙,又緩緩吐出。
“沈凌,你還有理了,要不是你們沈家小心眼,總覺得她在我們家長大,我們會虧待她一樣,我當時出國就會把她帶上,總好過在你身邊長大。”
頓了下,他放緩語速,語調加重,“語文考個13分,就是眯著眼瞎寫,也不能就13分吧!”
她抬頭梗著脖子與他對視,義正言辭,“舅舅,不是13分,是31分。”
蔣慕承大概是被她氣笑了,話裡還帶著笑意:“有區別嗎?都是這兩個數字的組合。”
泥煤,這是什麼邏輯!
沈凌也毫不相讓,“蔣慕承,我們沈家都是學金融出身,沒發現誰的語文不好,倒是你們蔣家,有幾個擅長文科的?若說然寶不好,這得從你們身上找原因吧?遺傳基因不好怪的了誰!”
於是又輪到蔣慕承開撕沈凌...
....
......
........
院子裡靜悄悄的,連東北風都繞道而行了。
二十多分鍾過去,他們依舊沒有停下來。
漆黑的夜空,院子裡只聽見兩個越來越激動的聲音。
陶然一臉便秘的看著互撕的倆人,這是要狗咬狗了?
這一架掐的,她感覺把蔣慕承三個月的話都說盡了。她有時會假設,如果沒有沈凌,蔣慕承會不會真的自閉?
很有可能。
因為只有面對沈凌時,他的話匣子才會開啟,且一發不可收。
陶然原地抬抬腳,有些痠麻。
可是眼前的兩人,還沒有要罷戰的意思,兩人暫時中場休息,各自點了根菸。
沈凌抽著煙,又開始,“蔣慕承,當初然寶回到沈家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要是還跟在你身邊,她現在出門怕是要幾個人抬著,都不知會肥成什麼樣子。”
他抖抖菸灰,譏笑兩聲,盯著蔣慕承:“你不是很能麼,你能怎麼把她帶的又肥又醜?”
陶然,“...”心臟中了好多槍。
又來了,又來了,每次吵架都要揭她老底!
蔣慕承一臉無語的看著沈凌,“沈凌,你幾歲?這麼多年,這些話你每次都要拿出來說一遍,有意思?”
沈凌把玩著zippo,很不以為然,“你以為我願意跟你說話?要不是來帶然寶,我都懶得看你一眼。”
說著把打火機收起來,“今晚我是肯定要把她帶走的,沒有商量的餘地,你看著辦吧。”
蔣慕承揉揉眉心,吵得腦仁都疼,晚上又喝了點酒,這會兒酒勁上頭,他瞅著陶然,“然然,跟沈凌回去吧。”
“啊?”陶然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蔣四哥,您開玩笑呢吧。
就這樣將我拋棄了?
“舅舅,我覺得吧,我離不開你,所以...”
沈凌打斷她,“然寶,我可是記得當初我去紐約時,你也是說離不開我的。”
陶然咬牙切齒,你特麼的,不說話會啞巴?!
她又可憐兮兮的看向蔣慕承,“舅舅。”
蔣慕承扔掉菸頭,走上前幾步,將她輕輕抱在懷裡,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句,“先忍一個晚上,明天我保證他會乖乖的將你再送來。”
陶然將信將疑的看著他,“真的?”
蔣慕承鬆開她,認真的點點頭。
陶然無奈,卻又只能跟著沈凌走。
因為他顯然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今晚要是不把她帶走,大有要跟蔣慕承撕到天亮的架勢。
坐上汽車,她一直跟蔣慕承戀戀不捨的揮手,直到汽車駛出別墅院子,她將車窗關上。
狗腿似的移到沈凌邊上,“三哥,我終於又能吃到你做的早點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的廚藝。”
“三哥,我剛才雖說是明面上站在蔣慕承那邊,其實我心裡可是一直都偏向你的,真的。”
沈凌對著她的腦袋就是一巴掌,“萬年冰塊有句話說的沒錯,你就是個沒心沒肺喂不熟的白眼狼!滾過去坐好了!”
陶然翻了個白眼,悻悻的又滾到自己那邊的座位,手肘抵在車窗上,託著腮看著無盡的夜色。
她感覺自己的幸福的好日子才剛開始,可是預感又會很快結束。
汽車平穩快速的穿梭在寂靜的馬路上。
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
看著倒退的街景,瞬間淹沒在黑暗裡。
回到公寓裡,已經凌晨一點。沈凌倒也沒再找她麻煩,只叮囑她趕緊洗澡睡覺。
洗過澡躺在床上,像是一隻煎魚,輾轉反側都睡不著。
她拿出手機,發了條語音給慕時豐,【睡了沒?】
慕時豐的電話打過來。
聲音有些慵懶,“跟惡勢力做完鬥爭了?”
她詫異:“你怎麼知道?”
他笑,“恭喜你還活著。”
“...回答我問題呀,你怎麼知道?”
“不是說回家跟我影片麼,等到現在也沒動靜,肯定是沈凌跟蔣慕承遇上了。”
怎麼個個都這麼聰明。
她嘆了口氣,“大慕慕,我現在被沈凌給押了回來,估摸著以後他會準點都學校接我,我都沒時間跟你見面了。”
少頃,他以著沉靜的嗓音說道:“我課間去找你,中午還能一起吃飯,怎麼就見不到了?”
“大慕慕,你真好。”
“少拍馬屁,趕快睡覺。”
她也不由打了個哈欠,“恩,馬上睡,那你呢?”
“我還有重要的事,不過不會太晚,你先睡吧。”
她半開玩笑,“不會是幹什麼偷雞摸狗的事吧?”
他說:“性質差不多。”
“...”
又閒扯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剛把手機放床頭櫃上,沈凌敲門而入,他已經洗過澡,換上了家居服。
坐在她床沿,拉開抽屜拿出一本德語書,“這段日子,萬年冰塊有沒有在睡前給你讀書?”
她用力點點頭。
不讀她睡不著啊。
沈凌沒再多問,翻開上次做標記的地方,繼續讀給她聽。
黑塞的詩集。
沈凌的聲音低沉有磁性,他正在讀的德語,翻譯過來就是,【如果有一天,我明白了什麼是愛情,那一定是因為你。】
她問沈凌,“三哥,你明白什麼是愛情嗎?”
沈凌用書敲敲她的腦袋,“閉上眼睡覺,這破書是萬年冰塊買給你的吧?一看他就不教好,明天開始我讀文言文給你聽,保證你一分鐘就入睡。”
“...”
他翻了幾頁,找了些合適的:
【如今我不再如醉如痴
...
......
.....
我的眼光滿足於所見事物,我學會了看,世界變美了。】
她聽著他醇厚的嗓音發出的標準的詞彙,意識漸漸混沌,上下眼皮直打架。
酣睡前,她腦海裡一直回放著蔣慕承那句,“先忍一個晚上,明天我保證他會乖乖的將你再送來。”
她當時忘記問蔣慕承,他憑什麼這麼肯定沈凌會乖乖的將她送回去?
萬一他要不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