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隱隱約約地一絲魚肚白探出頭來,斜陽的光輝來到了森林。草地之間,迴響著令人踏實的布穀樂曲,一縷玉人的姣哼,點醒了睡意朦朧的清晨。
紫芊夢緩緩睜開雙眼,引入眼簾的是一副稜角分明的青年面龐上,還帶著一抹弧度。
“你醒啦!芊夢。”
“無耀?這是哪裡?”紫芊夢呼吸急促,想坐起來,顯然是沒有從昨夜緊張的氛圍中緩過來。
“這是你家啊,哈哈。”尹無耀笑道,取來一隻盛有清水的木碗,溫柔地遞給紫芊夢。
紫芊夢喝過水,倒是平靜了一些。她剛剛甦醒,昨夜的煉丹讓她消耗頗多,現在脆弱的身體還在微微抖動。
“無耀,謝謝你啊,”紫芊夢又緩緩躺下,微笑著望著尹無耀,他手臂上的疤痕依稀可見,“昨夜走獸遍佈,你為了保護我,付出了不少代價吧?”
“付出得多噢。”尹無耀裝作很吃虧的模樣,戲謔道,“昨天為了救你,我還死了一次呢!”
他這話不是開玩笑,若不是靈老助他,他可能現在真的已經死了。
“就你會鬧!”紫芊夢輕握拳,做了一個打他的動作,但動作中帶著溫柔,“不過還是謝謝你,不是你的話,昨晚我肯定落入走獸的魔爪了。”
尹無耀微微點點頭,一句該說而又不知道怎麼說的話纏繞在嘴邊,嘴張了張,又閉上了。
“怎麼了,你有話要說?說吧,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紫芊夢看到了尹無耀的異樣,微微笑了笑以讓尹無耀放鬆。
“芊夢,我,我可能得離開了。”尹無耀咬咬牙關,終於說了出來,“你救了我一命,昨晚我又救了你一命,哈哈,我們算是扯平了。不過謝謝,我會記得你的,若是以後有機會,我必定再來嘮叨……”
昨夜,他和靈老聊了許多,靈老瞭解了他尋找父親的目標,打算幫他完成這個使命,有了靈老這個引路人,尹無耀不再對前程感到懼怕,所以他下定決心,繼續踏上尋找父親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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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快就要走了?”聽罷,紫芊夢纖眉一顫,再度坐起,其實她認為尹無耀要說另外的話,沒想到,他說的,竟是告別。這一刻,她的臉上是真的寫滿不捨。
尹無耀又何嘗不是這樣呢,他一生坎坷,好不容易能夠遇到一個和自己相處融洽的夥伴,卻不得不告別。這段時間,他的生活已經徹底融入了紫芊夢,如果紫芊夢突然不在他身邊了,他應該是會不習慣的吧。
“但,我是真的得走了。”尹無耀雙手不停地搓捏著寫著他姓名的玉牌,道,“我娘的遺願,我的使命,都在這條路上……”
老樹穹頂,一行大雁正從那裡飛過。
“不多呆幾天嗎?”
紫芊夢輕柔地問道,而回之的是,尹無耀的輕搖頭。
雁鳴從天邊傳來,二人對視良久,此次告別,不知未來是否還有再遇可能,此刻他們都有著一些心理話想對對方吐露,但是,此時無聲,卻勝有聲。
良久,紫芊夢率先開口,打破了美好的沉寂,
“那,無耀,你安心去吧。不用回憶我,待到飛雪連天時,尋山花爛漫之處,緣分自有來時……”
再度沉吟良久,尹無耀終於起身,望著芊夢,雙眼中略有一絲情誼,
“那,在下就告辭了……”
黑衫青年再度穿上他的黑袍,將繼續以採藥人的身份,開始他的旅途,向著西邊,繼續行去。
素衣少女為他收拾著行禮,行至門前,玉手輕遞。接過行禮,黑衫青年執藤而躍,身影消失在林間深處,少女背影,依舊眺望。
“後會有期!”
茫茫林路上,黑袍垂肩,隨風揚起,青年身影向前行,瘦削而挺拔。
一望無際是曲折的山路,衝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巍峨之山,離天不盈尺,這艱難的道路,註定會是他一人的挫折。
“耀兒,和那女娃娃告別,你不後悔?”靈老現身,負手而立,面朝尹無耀問道。
“不後悔,此乃命數,此乃使命!”
尹無耀滿臉堅毅,然而與堅毅相悖的是,有晶瑩水珠劃過臉頰。
“耀兒,你流淚了,還不後悔?”
“不後悔,那是雨!不是淚!”
尹無耀眉頭微顫,目不轉睛地看著前路。靈老抬頭望去,天色煞白,烏雲漸起,雲墨之色,俄頃便至。
雨開始下了,曲折前路不僅曲折,還泥濘遍佈。
愈往前走,尹無耀臉上水珠便是愈多,但是那面龐卻越是堅毅,特別是牙關,已經緊咬不放……
“哎,真是個傻娃娃……”
靈老默嘆道,重新回到了尹無耀的靈臺之中。
實在是忍不了滂沱大雨,尹無耀將黑袍後的風帽蓋上,但是臉上的水珠卻不見得減少。
我的心在痛,但這不是阻礙我的理由,我必繼續前行。
生活中有很多過客,以後這樣的事,還會發生很多。
所以現在,我身後紫芊夢的呼喚,一定是我的錯覺!
是,就是錯覺!
“尹無耀,你個白痴,叫你你怎麼不聽啊!”
尹無耀非常清晰地聽到紫芊夢的呼喊,他不敢相信地回頭一望,只見一個身負藥袋,手執紙傘的素衣倩影,他臉上的欣喜,無以掩蓋。
紫芊夢連忙走來,心疼地看著這個淋雨的俊朗青年,將傘遮在了他的頭上。
烏雲之間似乎透出了陽光,這是一場太陽雨,少女倩影面陽而立,青絲亦隨風盪漾,輕柔微笑,可人弧度現於臉龐,素衣雪肘,玉掌執傘,一雙靈眼,波光粼粼。
“芊夢,你為何一路跟來?有什麼事嗎?”
尹無耀望著紫芊夢,溫柔和情愫溢於言表。
“是的,確實還有些事情,我想問問你……”
紫芊夢微笑說道,手中紙傘輕晃。
“就是,那個,我的丹藥,你打算多久給我呢?”
“啊,哪個丹藥?”尹無耀一愣,反問道。
“就是,昨晚我煉製的那一枚呀。”紫芊夢吐吐舌頭,做出一副調皮的模樣。
“啊,那個丹藥啊!”尹無耀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不知所措,“對不起芊夢,我,我把它吃了!”
“吃了?!你!”這時紫芊夢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俏女嗓音突然大了起來,“你知道我煉那顆丹藥費了多少心思嗎?我花了近一年時間採藥,一年時間練習煉藥術,一年時間來……那個啥,忘了……我就知道你還不了那顆藥了,哼!我把我家裡所有東西都打包帶來了,我得一直跟著你!一直索要你的賠償,直到把我付出的一切還清為止!”
紫芊夢的表情萬般憤怒,但是若是任何一個人仔細觀察,這憤怒,明顯是裝出來的!
“芊夢,你怎麼這麼狠啊!”
“哼,我就是這麼狠!”
因為這個“深仇大恨”,二人再也分離不了了,靈老在尹無耀的靈臺中綻放出長輩的笑容,暗自嘆道,
“這才是美好的結局嘛。”
只見尹無耀和紫芊夢二人一起在太陽雨下的泥濘路中共傘而行,美好的兩個背影,去往充滿新奇的遠方,消失在了,乾坤相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