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無禮？啥時候？
藥沉愣了愣，旋即便是想起了在蕭炎借用自己力量時，自己本打算勸阻蕭炎，卻被蕭炎打斷了的事情。
這小子還真是......
藥沉滿臉無奈的輕擺了擺手。
“那算什麼無禮，你當時衝昏了頭正常，咱沒放在心上。”
自己悉心照顧朝夕相處的孩子們死在自己面前，蕭炎不瘋都算不錯了，更何況只是打斷自己說話而已，對藥沉而言還談不上無禮的程度。
“不只是頂撞了您，更是因為弟子那時候全然失去了理智，完全忽視了您的告戒，將周圍的人置之於險地。”蕭炎腦袋抵著地面，沉聲道：“此番教訓若如此輕易揭過，弟子良心難安。”
蕭炎心裡清楚，大家現在之所以還活著，歸根結底只是運氣好而已，縱使現在所有人都平安無事，也無法改變自己擅自將他們拽入危險之中的事實。
因自己一時怨憤，將老師、朋友、以及那些因為各種各樣理由擁護自己的人卷了進來，蕭炎實在是無法輕易的饒恕自己。
這次若不受到懲罰，抱有僥幸心理的自己下次還敢，而等到真正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情時，一切都遲了。
而到那時，可不是自己磕頭道歉就能夠解決的。
看著將腦袋埋在地上久久不肯抬頭的蕭炎，藥沉滿臉寫著無語。
她老早就知道自己這個弟子性格倔到了何種地步，但每每直面的時候仍舊讓她頭疼不已。
更何況，現在讓她頭疼的可不止蕭炎一個。
藥沉輕瞥了眼同樣跪著的韓鳳，看著她那澹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決然，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該說這倆不愧是師姐弟麼......
藥沉頗感頭疼的按了按眉宇，怎麼自己收的弟子全是這種型別？？？
“好了好了，這事就別提了。”
藥沉說著，蕭炎抬起頭皺著眉還要說什麼，便被藥沉打斷。
“比起這個，你也來幫咱問問你這師姐，她當初到底為什麼捅咱刀子。”
師姐？
蕭炎愣了愣，轉頭看向同樣跪在藥沉面前的韓鳳，清冷的眼眸中流露著康慨赴死的決心。
哦......對哦，從身份上來說，韓鳳確實是自己的師姐沒錯。
“你看你這師姐，和你性格簡直一樣的倔。”藥沉輕撫著側臉，眼中滿是無奈，“明明咱已經知道了她當初背叛咱是另有原因，但就是不願意將理由說出來，還說什麼甘願領死，簡直了......”
自從被韓鳳背叛以後，藥沉對韓鳳的懷疑永遠都是大於恨意的，比起找韓鳳報仇，她更想知道韓鳳當初到底為什麼要背叛自己。
而如今，自己已經確定韓鳳是為了自己才背叛的自己，聽起來是有些拗口，但事實就是這樣，甚至連賄賂魂殿護法這種事都做出來了。
對此藥沉內心是又喜又憂，喜的是韓鳳沒有真正的背叛自己，憂的是這丫頭就是不願意說明理由。
藥沉實在是想不通，現在麻煩都已經沒了，這丫頭為何還要隱瞞？
蕭炎聽到藥沉的話後愣了片刻，旋即看向韓鳳，眼神中滿是複雜。
怎麼說呢，明明前不久自己對她一直是厭惡的態度，甚至在她向自己講述了曾經的事情後這份厭惡更是轉變為了憎惡，全都是因為她背叛了藥沉。
然而從今天韓鳳做的一系列事情都已經無言的表現出了，當初她背叛藥沉確實是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不只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但為什麼就是，不願意明說呢？
蕭炎靜靜的看著韓鳳，良久後輕喚道。
“師姐......”
蕭炎剛出聲，就被韓鳳清冷的聲音打斷。
“我夥同外人背叛老師，身為弟子此乃天理不容，已無資格稱之為藥沉的弟子。”韓鳳澹澹的，一字一句道：“這聲師姐，我受不起。”
說完，韓鳳再次看向藥沉。
“無論理由是什麼，我都背叛了你，於情於理我都應落得天誅地滅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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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多言，動手吧，這是我應得的。”
韓鳳的一席話，令藥沉恨得是牙癢癢。
你說的倒是輕鬆，如果是先前不知情也就罷了，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當初的背叛有問題，咱什麼都不清楚就殺了你，咱不得難受一輩子？
雲山等人看到藥沉師徒二人的談話，皆是閉口不言，只是靜靜的看著。
這純屬人家的家事，他們這些外人還是被摻和了，越摻和越亂，更何況他們對內情完全不清楚。
而就在藥沉對此愁眉不展之際，一道弱弱的聲音傳來。
“那個......我能說一句嗎？”
“啊？”
藥沉扭過頭去，看到的是舉起手的小醫仙，旋即輕點了點頭，小醫仙便開口道。
“事情我大概捋清楚了，就是說韓前輩以前是藥尊者您的弟子，曾經背叛了你導致你變成了現在的模樣，但實際上是有其它原因，是這樣麼？”
小醫仙將狀況闡述，藥沉輕點了點頭。
“啊，咱現在就想知道，她當初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才背叛的咱。”藥沉看著韓鳳，凝聲道：“無論是保留咱的屍體，還是託付蕭炎復活咱，還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包括異火和焚訣都給了蕭炎，咱可不相信你的背叛是出於惡意。”
“而且你身上的燒傷，是咱那時候留下來的吧？為什麼不治好它？咱不相信你沒那個能力。”
“先前咱剛見到你的時候還對此感到疑惑，但現在咱心裡有了猜測。”
“你是覺得對不起咱，才會留著那燒傷時時刻刻警醒自己吧？”
藥沉的話字字誅心，令韓鳳肩膀不禁一顫，卻仍然一句話都沒說。
小醫仙聽完藥沉的話，低垂著眉，許久後不太確定的猜測道。
“有沒有可能......韓前輩當初如果不背叛您的話，您可能會遭遇更大的危險？”
“不可能。”小醫仙話音剛落，藥沉想也不想的就否決了，“咱在中州有屬於自己的勢力，當初魂殿找上她的時候，她只要告訴咱，咱直接就帶著她回去了，魂殿那幫人奈何不了咱。”
“所以她完全沒有因為這個背叛咱的理由，只要躲一段時間再出來就什麼事都......”
藥沉突然想到了什麼，眉頭緊緊皺起。
只要躲一段時間再出來......
藥沉神情嚴肅著，紅寶石的眼眸中透露著恍然，定睛看著韓鳳。
這就是，你背叛咱的理由......
然而還不等藥沉詢問，聽到藥沉回答小醫仙的話，韓鳳眼神陡然一變，旋即埋下了腦袋。
“明明都已經死過一次了，你竟然還能抱著這種心態......”
誒？
啥意思？
眾人聽得有些發懵，隨即看到韓鳳緩緩站起身，澹金色的眼童緊緊盯著藥沉，眼中帶著深深的失望。
“你是不是真以為自己已經天下無敵了？”
韓鳳一改之前的清冷，彷彿是受到了刺激般，極端的憤怒露於言表。
“仗著自己修為高四處浪跡，仗著自己第一煉藥師的身份不把任何危險看在眼裡！”
“你知道在中州，有多少人在對你窺覬麼？”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回星隕閣，回星隕閣！你真以為我只是想讓你回去待一段時間而已嗎？！我是想讓你別再到處亂跑了！
！”
“你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在其他人眼裡到底有多大的價值！你總以為自己能夠解決所有麻煩！”
“是！慕骨找上我的時候我可以把實情告訴你，到時候你肯定會帶著我回星隕閣避難。”
“然後呢？你再過一段時間不還是會跑出來？！你根本就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等到魂殿再一次圍剿你的時候肯定不會再來找我，到時候別說是提前讓你回星隕閣了，我就連賄賂那兩個魂殿護法的機會都沒了！
！”
韓鳳的一番怒言，令藥沉愣在原地，呆滯的看著自己第一次見到的，韓鳳的怒容。
“直到魂殿動手的前一天，我還在猶豫，猶豫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對與不對。”
“這種做法一旦出了什麼差池，你可能真的就陷入萬劫不復了。”
“所以在那天，我又最後一次詢問了你，能不能回星隕閣。”
“然後呢？你還記得你當初那無所謂的態度嗎？！我甚至都明說了會有危險，你還是不把它當回事！”
“所以我才下定了決心，至少在我還能操控的範圍內，讓你真正的死一次！你這種性格只有死過一次才知道自己錯在哪！”
“正如我剛才說過的，你該死！
！”
韓鳳的責怨，讓藥沉久久無言，一個字都無法反駁。
慕骨當初找上韓鳳，只是為了保險而已，並非必須有韓鳳不可。
說到底，韓鳳只是讓自己身死的一部分因素而已。
若是魂殿真的打定主意了要對付自己，辦法多的是，大不了就再多找幾個人來。
以自己這種喜歡逍遙在外的性格，若是一直都是獨身一人在外，被人盯上是遲早的事。
換言之，被陰死，被圍剿，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藥沉也終於是明白了，韓鳳之所以接受慕骨的提議背叛自己，也是因為她在這中間還有操作的空間，她還能為自己謀求復活的可能性。
至於最後的結果，那也只能看自己的命是否該絕了，總比讓自己逃過那一劫，但在未來某一時刻仍舊會到來的必死結局要好。
很顯然，韓鳳是在賭，雖然賄賂了魂殿護法，雖然這麼多年一直在為自己的復活做準備。
但最終能否按照韓鳳的計劃來，仍舊是未知的。
萬一藥沉沒有逃出圍剿呢？萬一韓鳳這些年身死導致無法去找藥沉呢？還有其它種種，可能連韓鳳都沒想到的意外。
這些事情，韓鳳都已經想過了，她也正因為明白有這些風險，所以才會一直猶豫，才會最後一次詢問藥沉。
然而詢問的結果，不僅讓韓鳳大失所望，甚至堅定了自己執行計劃的念頭。
在宣洩完憤怒之情後，韓鳳也逐漸冷靜了下來，深深舒了口氣，看著藥沉清冷的說道。
“這些話，你就當是我個人的狡辯吧。”
“不論是什麼理由，我終究是背叛了你，這是事實。”
“我擅自拿你的性命來賭，也是不爭的事實。”
“現在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復活你也不是必須要我來。”
韓鳳看了眼蕭炎，旋即再度看向藥沉。
“我要做的事，我該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剩下的也與我無關。”
韓鳳的性格，就是如此。
她不會去看是非，她也不會看對錯，她本人甚至連善惡觀都沒有。
她只在乎自己想做什麼，只在乎自己覺的自己該做什麼。
只要能夠達成自己的目的，哪怕在別人眼中再邪惡的事情，她也會去做。
藥沉從強盜手下救了年幼的自己，教自己修煉，教自己煉藥，教自己如何在這個世上生存。
雖然經常不著調，經常幹一些讓韓鳳感到惱火的事情。
但韓鳳依舊是覺得，自己應該為藥沉考慮未來，僅此而已。
所以，她才不想看到，不想看到未來某天藥沉必定會死於她的性格，死於那些窺覬她的人。
縱使背上逝師的名頭韓鳳也不在乎，這麼多年一直被魂殿盯著隨時都有可能被殺死也無所謂。
只要自己能改變她的既定未來，只要自己的計劃能走到最後，那便足矣。
先前找上蕭炎也是如此，並不是自己多麼看好蕭炎這種人，她對任何人都沒有好惡觀念，只是單純的因為自己的計劃需要蕭炎這種人。
拼死保護蕭炎也是同樣的理由，因為蕭炎已經成了自己計劃的核心，自己這個已經是在計劃之外的人即便是死，也要讓蕭炎活著。
特意在先前留給蕭炎的書信中叮囑他不要提起自己，以及剛剛藥沉一直追問自己也不願意說出事實的理由，就是不想讓藥沉覺得身邊總有人會幫她，從而抱有僥幸心理。
然而藥沉剛才的那番話，讓韓鳳太失望了。
她還是，一點都沒變。
這一刻韓鳳突然覺得，自己做的這一切都白費了......
彭！
突然，韓鳳的腦袋受到一記重擊，令韓鳳陡然懵了懵。
旋即看向吹著拳頭的藥沉，聽到她澹澹道。
“好了，懲戒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