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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3章 同床異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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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婁昭君與劉益守的身體交流僅限於足底按摩,但精神上的交流就比較頻繁了。劉益守從婁昭君那裡套出了很多對方覺得無所謂,他卻覺得很有用的資訊。

比如說高歡的本家高氏一族,如高嶽等人,都是後來投靠過來的。當初婁昭君落在劉益守這裡,兩人巫山雲雨在床上快活的那些日子,實際上高家人連影子都沒看見!

也就是說,高歡最信任的,反而不是高嶽那些人,而是孫騰,司馬子如,厙狄幹他們這些老兄弟!當然,韓軌也是高歡的鐵桿,只是之前已經陣亡,不提也罷。

換句話說,如今鄴城,或者說東魏的局勢,遠比劉益守想的要複雜,權力也更加碎片化。高洋想掌控高歡的基本盤,難度比原本預想的要大不少!

在信都手握重兵的高敖曹,在幽州冷眼旁觀的斛律金,鄴城北面的趙縣、范陽、博陵等地的北方漢人世家,以及最開始跟高歡在一起的那些老兄弟,還有婁氏的嫡系旁系力量,各自都有兵馬,而且都有一戰之力。

這些人各自的立場都不一樣,有些甚至是勢成水火!高洋唯一的優勢,就是高歡那封親筆信,外加高王世子的身份,再就是他本身的人脈和手下那少得可憐的百保鮮卑。

只要劉益守放高歡回去,這一招便能將河北的局勢徹底引爆!

不過就跟做菜一樣,火候很重要,不同的時間放走高歡,效果截然不同。

如今這個時機已經差不多了,各方面的信息反饋,再結合婁昭君提供的訊息,劉益守知道,現在高洋已經開始在整合河北的力量,如果等高洋完成這個步驟,那麼高歡就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了。

而東魏也會從亂到定,變得不好對付!

高洋明白這個道理,高歡更是明白這個道理!

好在現在的高洋並非十年後那個北齊文宣帝,他還沒有積攢那麼多的人脈與實力。也沒有積累那麼多的經驗與才智。

這個整合過程,不會快到劉益守沒有時間去反應!

高洋想鎮住場子,難度很大!

此外,還有一件小事,讓劉益守挺在意的。

他跟婁昭君春風幾度後的“愛情結晶”高浪,似乎對權力一點都不關心,甚至特別害怕掌權!

聽婁昭君說,高浪平日裡又完全不讀書,只顧著吃喝玩樂,這就很離譜,連高伶小時候都讀書呢!

按道理,這樣的孩子,應該是劣跡斑斑,高澄的翻版,侍女們都被玩遍了,下僕都被打斷過腿,甚至手裡有不少人命的型別。

畢竟,高氏那種成長環境,大機率只會教出高澄這樣的人。

但實際上,高浪只是喜歡玩而且會玩,卻沒有聽說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在霸府裡很得僕人們的喜愛。

因為這傢伙雖然不學無術,卻也不會把人玩死啊。

這就有點像是劉益守前世那些小學裡面不聽話的孩子,也就上課不聽講,回家不做作業,抱著平板玩個不停之類的。

倒是不會欺辱同學,毆打看不順眼的同齡人,不會抽菸喝酒燙頭。

高浪如此“平庸”的言行舉止,在高浪所處的環境裡,簡直不可想象!

在怪物扎堆的地方,養出來了一個普通人,那這個普通人才是真正的“怪物”,比如說劉益守本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小孩子的認知能力很有限,學好很難,學壞卻很容易,只看高澄是怎麼個模板就知道了。

一個不學無術的孩子,定然會抱著“我爹是高歡”的名頭胡作非為,從而獲得滿足感。畢竟,不好學肯定不可能得到長輩的誇獎,他只能從別的地方找滿足。

欺辱弱小,是最容易,也是成本最小的替代品。

這樣的孩子,肯定只能是得了教訓才知道收斂。況且,高浪不做,他手下的奴僕也會慫恿他做的,除非高浪出來制止這種教唆。

劉益守覺得此事大有古怪!

除非,高浪是生而知之,所以根本不必學習。

除非,他很懂事卻裝作不懂事,所以看起來不學無術,又恰好知道不要去招惹是非。

這樣看來,高浪恐怕也並非一般人。劉益守不想刁民害朕一般認為高浪也是穿越者,但有自己這個例子在,他也不敢忽視這樣的可能性。

劉益守聽到婁昭君向自己訴苦,抱怨高浪是如何的不成器,他一面安慰婁昭君,一面心中暗暗將高浪記住,準備在合適的時候,好好跟當面對方談談。

聽其言觀其行,只要是狐狸,就一定會露出尾巴的。

這三天促膝長談,讓婁昭君空虛的心靈得到了極大慰藉。高歡眼高於頂,從來不肯對女人吐露心跡,也不肯花時間揣摩女人心思。

而劉益守前一世見識到了太多的痴男怨女,在加上這一世在許多妹子身上鍛鍊了情商,在哄女人方面已經是爐火純青。

婁昭君覺得,從來沒有男人肯好好聽她說話,跟她交心,包括高歡在內,要麼是談政務,要麼就直接在床上奔主題。

她這才發現,男人和男人,確實是每個都不同。劉益守這樣的,不可能獨獨屬於任何一個女人。

沒有哪個女人,可以把握得住這樣一個如春風一般溫暖而飄逸的男人。

約定與高歡見面的前一天晚上,婁昭君提出想跟劉益守最後再上一次床,不附加任何條件,以後亦是不再提這些事。她希望對方只把她當成一個普通女人,她自己也忘記一切把自己當一個普通女人就可以了。

但劉益守最終還是拒絕了這個提議。

他的回答依然是那句話:只要是人,那犯錯就不可避免,但人生豈能一錯再錯?

婁昭君闇然神傷了一夜未睡,第二天頂著黑眼圈見到了同樣是精氣神俱無的高歡。

……

滎陽城內一間陳設極為普通的小院落裡,穿著樸素,不施粉黛的婁昭君,見到了面色平靜,看上去無悲無喜的高歡。

二人相視無言,心中都有太多的感慨,又感覺雖然從出征到現在其實也沒過去多久,但已經是時移世易,似乎很多東西,再也回不到曾經了。

高歡以為婁昭君的身體被玷汙,而婁昭君卻知道自己的靈魂已經背叛,不同的遭遇造成了相同的隔閡,而令人頭皮發麻的險惡處境,又讓他們不能揭開彼此之間的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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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雖然無言,卻又勝過千言萬語。

“阿郎可受了什麼委屈麼?”

婁昭君走了過來,緊緊握住高歡的手說道。得虧是昨天拉下臉求歡被劉益守拒絕,讓她一晚上都在惆悵羞愧,以至於今日的模樣很是憔悴。

要不然若是今日面若桃李,眼角含春的來見高歡,只怕高歡聽到這話就要直接翻臉了。

“階下之囚,又有什麼受委屈一說?不過如此罷了。”

看到面色憔悴的婁昭君,高歡以為對方是擔憂自己,不由得輕嘆一聲,心中一軟,已經壓下了質問對方的衝動。

“妾身來接阿郎回鄴城,我們的好兒子阿洋……已經容不下我這個母親了。”

婁昭君闇然說道。

高歡不說話了,事實上婁昭君落到這樣的田地,他那封信的確是“功不可沒”。無論這次婁昭君是用怎樣的醜態去侍奉劉益守,她都比高洋那個不肖子要對自己好太多了!

“阿洋沒有發兵攻滎陽吧?”

高歡感慨問道,其實他已經知道答桉,畢竟,事實在這裡擺著。

但是,他依舊是不死心。

“他有號召各路兵馬,但……似乎不是奔著阿郎來的。阿郎回不去鄴城,對阿洋來說,或許更好也未可知。”

婁昭君嘆了口氣,到目前為止,她沒有說一句假話。高歡是明白人,看得清楚他們現在所面臨的是怎樣的狀況。

若是不能及時返回河北,那這河北便是高洋的了。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如此。

“我若回河北,則河北必亂。”

高歡沉聲說道。

這一點他還是看得明白的。

“阿郎若不回,河北也未必會太平,但婁氏一脈肯定有難。妾身今日來便是問阿郎是否願意回鄴城;若是願意,自有部曲相送,若是不願,惟求吳王活命。”

婁昭君一臉哀怨看著高歡,這時候啥廢話也不必多說,懂的都懂,除非是故意裝傻。

高歡沉默良久,其實他也是在考慮一個問題:誰可以安全送他回鄴城!段韶很可能已經靠不住了!而梁軍又不可能護送,輕車簡從離開滎陽,半路死都不知道會怎麼死!

“劉益守怎麼說?”

高歡沉聲問道。

自己的兒子居然比死敵更想殺死他,不得不說,這確實是一種無法對他人言明的悲哀。或許此時此刻,高洋最希望發生的事情,就是高歡死在劉益守這裡。

然後他就可以打著“為父報仇”的旗號,凝聚河北人心,高舉大旗收攏兵權了!所以對高洋來說,死了的高歡比活著的高歡要好太多了!

父辭子笑可不是白說的!

“斛律金會派人前來接應。”

婁昭君有些不確定的說道,畢竟,斛律氏的立場非常可疑,他們會怎樣選擇,誰也不好說,只是聽劉益守一面之詞而已。斛律金會不會被劉益守指揮著行動,還未可知。

“如此也好。”

高歡沒有矯情,也沒有遲疑。事到如今,情況已經很明朗了。除非高歡可以犧牲自我,在滎陽自盡,否則他面前就是一條只能勇往直前的險峻山路!

而高歡卻並不想犧牲自己來成全高洋,更不想在自己死後,婁昭君毫無心理壓力的投入劉益守的懷抱,將河北之地拱手讓出。

如果一切都安好,自己卻沒了,那要這些罈罈罐罐又有何用?

無論多麼艱難,人終究還是要活著!

“劉益守說以黃河為界,此話是否當真?”

高歡面色平靜問道,實則內心緊張到了極點。

婁昭君輕嘆一聲,從懷裡摸出一封書信道:“以信為證,但妾身以為,魏軍是守不住河陽關的。”

何止是河陽關啊,其實洛陽周邊,包括河陽關這一片地區,都會是魏軍的防守死角。在失去了虎牢關到洛陽這條補給線以後,魏軍補給很是麻煩。

與其被人家持續放血,不如收縮戰線為好。不是有句話叫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麼?

婁昭君心中一陣古怪,她這幾天跟劉益守談的都是閒情雅緻,好似情人一般,結果跟自家夫君談的反而是生死存亡的國家大事。

這兩者應該互換才對啊!

一時間,她內心深刻感受到,與高歡的緣分,只怕真的要走到盡頭了!就像細沙抓在手裡一樣,越是想抓住,越是流得快。

“河北世家,心思詭譎,阿郎對他們還是多留心為好。”

婁昭君將劉益守交給她的一疊字條遞給了高歡。果不其然,看到這些熟悉的字跡與熟悉的名字,高歡的臉都黑了!

自己還未死,那些河北世家就在跟劉益守互通訊息,甚至現在已經瘋狂表忠心了。

將來這些人會如何選擇,簡直不敢去想!

“待回到鄴城後,將這些人收而殺之吧。”

婁昭君一臉森然說道。

在劉益守這種絕對的強者面前,她軟得跟麵糰一般,可一旦沒有那樣的強者壓制,婁昭君的殺伐果斷,再次表露無遺。

三歲看大五歲看老,婁昭君與高歡成親時如何,現在就是如何,她從未在本質上改變過。

婁昭君深度顏控不假,可是下手穩健不心虛,也是出了名的。

“曹孟德有焚書不究之舉,此乃人之常情而已。河北世家乃河北之根基,根基若毀,大廈將傾。

收而殺之的話,不必再提了。”

高歡嘆了口氣,點燃油燈,將這些字條全部燒燬了。婁昭君也不知道高歡到底記住了多少名字,反正她是看到了不少聽說過甚至親眼見過的人。

當初那個高歡想給高澄安排當媳婦的李祖猗,她的父親李希宗,亦在其列。

李氏如此,更別提其他河北世家之人了。

“當年未發跡之前,高某受制於人;如今滄海桑田,高某依然受制於人。可笑至極,可笑至極啊!”

高歡仰天長嘆,哪怕他跟婁昭君商量好要怎麼回鄴城,那也得劉益守點頭,他們才能走。

對於高歡來說,這種感覺,真的太差了。

如果劉益守不放高歡回去,那高歡也只能乾瞪眼!

高歡常常在想,要是當初在洛陽的時候,不顧一切把劉益守給宰了那就好了。

……

“段將軍,世子的信使來了!”

親兵在段韶耳邊輕聲說道。

襄國郡郡治襄都城外大營,中軍帥帳內,段韶等來了高洋的使者趙彥深,後者帶來了高洋的親筆信。信很長,歸納一下就一句話:鄴城的事情搞定了!

按照約定,段韶早就該南下鄴城接應高洋。如今高洋把控制鄴城的事情辦完了,段韶要是再不帶兵前往鎮場子,那麼高洋有可能被面服心不服的人給搞下來。

或者發生什麼不測的事情。

段韶一直在迴避做選擇,甚至願意冒險收留高浪,但現在這一刻,他也不得不走出關鍵那一步了。

生存還是死亡,這是一個問題!

段韶打仗的時候常常覺得可以不顧生死,甚至根本來不及去考慮這些事情。可如今他才深深感受到,在關鍵時刻做一個選擇,是多麼的困難。

直教人掌心堆滿冷汗。

“我軍在此,乃是防備高敖曹與斛律金帶兵南下。還請趙先生跟世子解釋一番。”

段韶小心翼翼對面前的趙彥深說道。好似對方才是大老,他只是個小卒子一般。

“段將軍說笑了。”

趙彥深皮笑肉不笑的懟了一句,亦是不願多說。

都這個節骨眼了,鬧著玩吶,哪裡還有退路可言!

“那,明日便回師鄴城吧!”

段韶咬牙說道,終於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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