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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賭上男人所有尊嚴的一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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滎陽城破,虎牢關破,不知道坐鎮洛陽的元子攸會作何感想,究竟是與洛陽共存亡,還是帶著親信逃亡晉陽,這些都無人能猜到。

不過這件事造成的影響,至少在劉益守身邊人和麾下大軍當中,無法被全部抵消。哪怕劉益守表現得鎮定自若,非常有大將之風,也是一樣。

這天巡查完博平城的城防,又去看管泰山羊氏的牢房轉了一圈,感覺沒出什麼紕漏之後,於謹這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獨自在書房裡喝悶酒。

前幾天傳來滎陽城破,梁軍士氣如虹威逼洛陽的訊息後,劉益守軍中都是暗流湧動。或許還沒有人做什麼對不起主帥的事情,但麾下將士是不是心裡沒有任何想法呢?

恐怕誰也不敢提,誰也不敢問。

於謹猛的將杯中酒喝下肚,一股酸澀辛辣順著喉嚨而下,讓他氣血上湧。

“砰!”

猛的一拳砸在桌案上,於謹氣得雙目赤紅,咬牙切齒。

“元子攸!酒囊飯袋!蠢貨!你們都是蠢貨!十萬人守滎陽守不住!打不過人家七千人,你們都是豬麼!”

回想起自己“出道”以來,可謂是高開低走,跌宕起伏。

一開始他就是名聲在外,被很多人稱作是“國士之才”。後面加入到某個元氏王爺麾下,在邊地作戰亦是出類拔萃。他做錯什麼了麼?

並沒有,只不過這個王爺在元氏宗室互相傾軋的政治鬥爭中落敗,他被牽連成為了通緝犯,最後不得不拋棄男人的尊嚴,去“自首”然後給胡太後求饒,成為宮衛一部的統領。

從邊鎮猛虎成為了看門家犬,不這麼做行麼?不行的,不做就會死!

後來,於謹覺得跟著劉益守混,也算是自由發揮,不能說大富大貴,但勝在自由自在,凡事可以自己做主無人掣肘。不需要跟那些蠢貨們為伍。

他做錯了麼?好像也沒做錯。這一路走來,他們不斷壯大,多少朝廷禁軍搞不定的邢杲,不也被滅了麼?

這一波算是打出超神戰績了吧?青州基本上被平定了,好像也沒有其他人幫助他們。

這麼做錯了麼?

於謹琢磨著,好像也沒做錯什麼,不管從決策還是戰鬥,似乎都是一流的。現在隊伍也逐漸壯大,越理越順。

只不過,事情還是越變越糟。

本來只要元子攸能夠再多撐半年,不,三個月就夠了。那樣他和劉益守就能藉著朝廷的名義,控制青州以南的一大片地方。就算明刀明槍的跟羊侃硬扛,也絕對不虛。

到時候跟梁國交涉,可以在魏國與梁國之間左右逢源,這盤棋就活絡了!

等那時候,他和劉益守就能待價而沽,誰給的價錢高,就倒向誰,怎麼玩都合適,只在於小勝和大勝的區別。

只是現在,他們似乎陷入了絕境。

周邊地區原本名義上是魏國朝廷的,只要劉益守派人帶個幾百兵馬,就能把那邊控制住,然後該怎麼來怎麼來,不斷的擴大地盤。

這樣兵員和輜重都不會缺乏,元子攸那道聖旨,在魏國沒有滅亡的情況下,比十萬大軍還好用。

然而,此刻滎陽丟了,洛陽基本上也會丟,元子攸能不能活著逃到晉陽都是個問題,魏國等於是亡國了!

這時候,魏國可就不是元子攸的魏國,而是元顥的魏國,梁軍不再是他們抵抗的物件,而是需要服務的物件了。

反之,於謹和劉益守等人的隊伍,才是真正的“叛軍”,攻守易勢!

簡單點說,泰山郡周邊地區,除了世家已經被掃蕩掉,一致支援劉益守的東平郡,和被他們打擊得害怕到骨髓裡的濟南郡外,其他地區全部都是“敵佔區”!

幾經苦戰,遍歷艱險,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成就,結果,所面臨的局勢,居然跟當初要去跟胡太後自首那時別無二致。

那時候他是困獸,而現在他和劉益守等人都成了困獸。只是需要求饒的物件,從胡太後變成了元顥,變成陳慶之而已,其他的差別真不大。

這讓於謹如何能忍!

魏國的戰局,就是他們這波超神,帶著一個心懷鬼胎的零輸出隊友李元忠部,再加上一個被技能拖累的費穆,還有開局就送的“萌新”楊椿,以及守塔還喜歡瞎指揮的元子攸,還有幫倒忙的元天穆,最後是在晉陽看著眾人送死的大神爾朱榮。

隊友要麼是豬,要麼裝作是豬,要麼不小心變成了豬。劉益守他們就是在青徐玩出花來,也帶不動這波“豬隊友”。

而對面雖然只有陳慶之這一個超神,但是起碼其他的人是透明人啊!他們無所作為,也比魏國這邊胡亂作為要強。

“大哥喝悶酒呢?”

書房門被推開,劉益守拿著個酒壇子就進來了。兩人都是聰明人,很多事情無須掩飾。於謹長嘆一聲道:“陳慶之這一波,真是把我給打服氣了,唉。咱們多少嘔心瀝血,比不上人家這一拳。”

於謹很少露出如此頹喪的表情,他說這話,實際上也是此時劉益守麾下大軍中很多人的想法。

不是我們太無能,而是這個局勢,實在是帶不動!這就好比一支軍隊遠征得勝歸來,卻發現自己國家被人給滅了一樣。那些激勵人心的勝利,一瞬間變得毫無意義。

“其實嘛,有時候,勝利和失敗,往往就是在一瞬間。邁出第一步,總是最難的,當走出第一步沒有摔倒,後面的就容易了。”

劉益守坐到於謹對面,拿起酒壺,直接對著喝了一大口!

“咱們現在的困境在於,羊侃大軍近在咫尺,手裡拿捏的羊氏族人,由於沒有朝廷的名義,不好動刀,反而是投鼠忌器,授人以柄。”

劉益守慢悠悠的說道:“我們假設一下,如果羊侃軍不在了。那麼我們可以收攏羊氏的其他力量,比如說羊敦,在泰山這裡再次把魏國的旗幟豎起來。

接下來做什麼呢,我們一路向西,向南,接收被元顥等人佔領的城池。這些地盤本來就是魏國的,依附於梁軍只是逼不得已。梁軍主力,現在正在洛陽,鞭長莫及,這些人除了投降難道還能跟我們拼死作戰?

元顥可以收編這些人,我們同樣可以收編這些人!這樣氣勢不就起來了麼?不需要這些人能打,只需要從裡面選出少數有勇力的能戰之輩補充到我們隊伍裡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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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他們以前跟著元顥打雜,跟著我們一樣打雜,我們也不怕他們再次背叛。

氣勢起來了,那些正在觀望的城池,會不會拒絕元顥的招攬,投到我們麾下呢?起碼他們能保持中立,兩不相幫對吧?

然後我們再向天下釋出檄文,號召各路兵馬來勤王。雖然沒什麼用,但是河北世家那些人,看到這樣的檄文,起碼不敢明目張膽的給元顥當打手吧?

元顥沒有打手,那麼他手下,嗯,或者說他能用的,不就是陳慶之的白袍軍麼?這白袍軍能分兵麼?能南下打我們嗎?不可能的,這支軍隊南下了,元顥在洛陽睡覺都睡不著。

其他的魏軍,已經被陳慶之打得膽魄都沒了,敢跟我們挑戰麼?我們就在元顥的南面,在他們的背後,一路收復失地,以睢陽為中心,打出魏國的旗幟來!有什麼做不到的?

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倒向梁國,則成為邊鎮強藩,倒向魏國,亦是封侯拜相不在話下,有何不可?至於最後會如何,我也說不準,但起碼能走到那個時候,天無絕人之路,豈能自己把自己逼死?”

劉益守也說得興奮了,直接猛灌了一口酒,滿臉通紅!

“對,這些都有個前提。”

於謹喃喃自語的說道。

羊侃和他麾下精兵,現在就是最大的障礙。如果你無視這支隊伍,那麼西進的時候,南下的時候,對方跟在你後面,襲擊你輜重的隊伍怎麼辦?

你出擊的時候,他偷襲你的老巢怎麼辦?

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就算羊侃和他麾下的隊伍什麼也不做,你能一天到晚都盯著他們嗎?你就放心他們的人隨時在周邊晃悠麼?

“說吧,什麼事。”

於謹沉聲問道,面色肅然。

“大哥,有件事,我脫不開身,只能求你來辦。若是你辦砸了,將來我跪在元顥面前求饒,大概能保命。只是我後院那些女人,估計要被人搶走,而你們會如何,大概也是被安置到某個不起眼的地方,苟延殘喘。

大哥,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大丈夫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我是不會給元顥求饒的。這一拳,賭上了你我,甚至是我們所有人的尊嚴和前程,請你務必使出全力。

彭樂桀驁不馴,但我剛剛送了他一絕色美人,這段時間應該還能任憑驅使。這隊最精銳的人馬給你,請大哥使出畢生所學所得,全力一擊不留後手。

拜託了!”

看劉益守說得鄭重,於謹拱手,極為認真的點了點頭道:“賢弟請講,若不能成,我提頭來見。”

“這樣的,最近我會找個藉口修繕泰山這裡的廟宇,調動東平郡的民夫,然後……”

劉益守嘀嘀咕咕的說了半天,將心中的謀劃全部告知於謹,甚至用手在桌上比劃了半天。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於謹眼神複雜的看了劉益守一眼。

“我只是擔心……也罷。只要你覺得無所謂,我沒有意見。”於謹覺得這個計劃不是不好,而是有點那啥。

……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話似乎帶著某種魔咒一樣,倒黴的人會持續的倒黴,古今中外概無能外。

就在劉益守他們謀劃的時候,梁國的“正式”使者到了,在蕭綸背後發力,朱異收受賄賂,蕭衍禮佛不問國事的情況下。負責“對接”的使臣,正是蕭綸的幕僚傅岐。

博平城府衙的大堂內,偌大的空間,卻只有劉益守和傅岐二人對坐。

傅岐看著劉益守俊朗不凡的外表,心中也是嘖嘖稱奇。帶兵打仗的人風吹日曬的難出俊男,劉益守這麼妖孽的也真是沒誰了。

“我梁國天子有意招將軍為駙馬,不知將軍意下如何。場面話也就不說了,如今魏國是什麼局面,將軍只要眼睛沒瞎自然能看到。

只要做了梁國駙馬,那麼將軍的前程就不需要操心了。該有的一切,都會有。”

傅岐慢悠悠的說道,眼睛卻死死的盯著劉益守的表情,彷彿想看出這個人的底細來。

“此事非常重大,並非我一人能說了算的。傅先生也是明白人,我就不多解釋了,只能說此事在下需要考慮一番。請將梁國皇帝的書信給在下,待在下斟酌之後再回覆先生如何?”

劉益守不動聲色的說道。

傅岐微微點頭道:“這是應有之意。那在下先告辭,將軍若是有了決斷,直接派人去建康城宗正府(專門管理皇室事務的機構)說一聲就行了。”

他的態度非常公事公辦,本身就是來送信的,信送到了就行,其他的,梁國那麼大,難道還需要他一條龍把事情辦完?

傅岐帶著身邊那個似乎頗有勇力的侍從走了,等二人離開後,源士康才急急忙忙的對劉益守說道:“傅岐這個人的隨從,好像是個刺客。當初我乃宣武帝侍從,知道一些辨別之術。

梁國似乎沒安好心,主公是不是藏拙了?”

劉益守剛才顯示出一副優柔寡斷的樣子,大概是打消了傅岐的心思。

他拆開據說是蕭衍寫的信(實際上哪怕是蕭衍寫的,最後也是朱異來謄抄一遍),看了半天,才把信放下,最後幽幽一嘆。

“元莒犁和遊娘子兩人年紀加起來,都沒有這位蕭娘子大,蕭衍這是讓我娶個後母回來?”

劉益守又把信看了一遍,這才非常確信,信中所寫,的確是蕭衍長女永興公主蕭玉姚。

要知道,這一位的母親,三十年前就去世了,一共生了三個女兒。

就算一年生一個,卡著點,蕭玉姚也有33歲了。如果再把蕭衍的年齡也算上,把他成親的日子查出來,那麼原配所生的長女蕭玉姚,多少歲也就不需要梁國官方來說了,劉益守就是靠猜也能猜個大概。總之不會太年輕就是了。

蕭玉姚的名聲之大,連劉益守這個北邊的人都知道,畢竟,蕭衍家的事情,都是在聚光燈下,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被無限制的放大。

蕭玉姚跟叔叔蕭宏私通,還想謀害蕭衍,這件事,坊間早有流言。至於她氣死丈夫成為寡婦,那是鐵板釘釘。她那漆黑如墨的醜惡形象,多少桶水都洗不乾淨。

蕭衍居然把這麼個“極品”女兒打發自己,果然是因為陳慶之攻克滎陽,所以蕭衍也跟著飄了麼?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真當我人畜無害啊。”

劉益守失望的搖搖頭,剛想將信撕碎,卻想起一樁小事,又將信紙裝入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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