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連星無言以對！
陳耕說的沒錯，指著靠運—12這種小飛機賺錢，這根本就不可能，而且對於潤華實業來說，哪怕能賺到錢，但付出的代價和收穫也不成比例——飛機銷售過程中的政治因素，比汽車銷售中受政治因素的影響可大的太多了。
陳耕的話也提醒了在場的諸位，原本以為運—12對陳耕的吸引力應該很大，誰承想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雞肋雖然食之無味吧，但上面好歹也還有點肉，對人家陳耕來說，運—12這個專案連個雞肋都算不上。
明白了這麼一層，曹連星和杜明心裡頭不免都有些懊惱：看來自己之前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
杜明下意識的道：“陳總，話不能這麼說吧？”
“哦？”陳耕揚了揚眉毛：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潤華實業看不上運—12的這點利潤，這個我可以理解，但我個人覺得啊，陳總您能幫一把的，就順手幫一把嘛，老曹他們單位很不容易，”說著，杜明嘆了口氣：“你可能不知道，為了做好運—12和直—9這兩個飛機，老曹他們把從汽車上賺到的錢幾乎全都投到了航空產業上去……”
“杜副總，不瞞您說，您說的這個我還真知道，”打斷杜明的話，陳耕先是向曹連星豎起大拇指以示稱讚，隨即才道：“對於哈飛這種精氣神，我個人是很佩服的，不過我有一點不太明白，還請杜總解惑。”
看著一臉求教之色的陳耕，杜明心中警鈴大作，他心裡總有種陳耕在給自己挖坑的感覺，可陳耕到底打算怎麼給自己挖坑，他心裡一時半會兒的卻怎麼也想不明白，猶豫了一下，杜明才道：“你說。”
“好，”點點頭，陳耕道：“作為哈飛的母公司，既然咱們中航工業總公司都知道哈飛的不容易了、知道哈飛為國家航空事業的發展所處的貢獻和努力了，為什麼就不能給哈飛松鬆綁，允許他們自己去開拓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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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杜明目瞪口呆，他怎麼想都沒想到，陳耕要說的居然是這個！
望著目瞪口呆的杜明，陳耕一字一頓的道：“對於哈飛的努力和哈飛人的精神，我和潤華實業都十分佩服，這是一家有夢想、有理想的企業，但我不明白，為什麼作為哈飛的母公司，中航技總公司一邊大談著哈飛的不容易和偉大，一邊卻對付出了這麼多的哈飛無動於衷？”
老曹同志心裡頓時感動壞了，兩個眼圈紅紅的，他沒想到，陳耕這個和哈飛可以說是毫無關系的人，居然能夠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幫自己說話，確實，對於哈飛和哈飛人的奉獻和犧牲，中航工業總公司的做法讓人有點寒心：你一邊大談著風險和犧牲，一邊說著我們的風險，但在實際上上卻不給我們任何政策和優惠，這讓人心裡真是……憋屈！
陳耕嘆了口氣，道：“哈飛松花江麵包車曾經是國內賣的最好的麵包車，現在也是僅次於潤華實業的第二大麵包車品牌，但據我所知，這幾年來，哈飛麵包車這一塊的業務，沒有更新換代過任何生產設施，沒有開發過任何的新技術，也沒有研發過任何新車型……
是哈飛不願意向這一塊投資，還是哈飛不知道這些的重要性麼？不是，是他們將所有的資金都挪到航天這一塊了，這種情況對於一家企業的長遠團發展到底有多大的危害，我想杜副總您不會不明白，對於這樣的企業，難道不應該多鼓勵嗎……”
“國家有國家的難處，”杜明滿臉通紅，他實在是繃不住了：“國家每年在軍工方面的經費就這麼一點……”
當然還有另外一層原因，就是現行的國有企業的利潤分配制度，所有的國有企業，每年的淨利潤都要上繳給國家，如果企業需要添置什麼生產裝置、開發什麼技術，則需要向國家申請經費。
面對這種情況，那些經營狀況不好的企業相當於賺了老大的便宜，但如哈飛這種每年盈利不菲的企業就算是倒了血黴，某種程度上，在共和國當前這種經濟條件下，說是哈飛這種數量稀少的國有企業幫忙養活了一大群蛀蟲企業也不為過。
當然，高層也意識到了當前這種利潤分配方式對於那些如哈飛這樣的、經營狀況良好的企業的不公平，新的政策也正在醞釀和討論之中，預計未來的三四年內就能正式出臺和實行，但就眼下來說，起碼陳耕沒有罵錯人。
“國家有難處，這個我能理解，但就算國家在資金和財力上沒辦法給哈飛，起碼能給一些政策、給一些變通吧，”話題一轉，陳耕道：“我聽說為了將運—12賣到國外去，因為中航技的不靠譜，哈飛自己組織了一批人到國外去找業務，業務找到了，也交給了中航技這邊，可中航技這邊因為這業務不是自己找來的，嫌麻煩、覺得哈飛這麼做讓自己臉上沒光彩，竟然給拒絕了，聽說哈飛這邊氣的差點兒吐血……曹副總，是有這麼一回事吧？”
“啊？啊……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曹連星一臉的尷尬不已：你說這事兒讓我怎麼說呢？
曹連星很尷尬，其實杜明比他還尷尬，但就這件事來說，中航技做的確實不地道：你們中航技不主動出去找業務也就罷了，人家哈飛自己主動出去找來了業務，交給你們來運作，你們竟然還嫌累不願意做，你說這他媽叫什麼事？！
哈飛氣的吐血都是輕的，杜明心裡頭覺得，如果這事兒攤到自個兒的頭上，自己說不定能拎把手槍衝到中航技殺人……
但不管怎麼說，中航技是中航工業總公司下屬的單位，哪怕心裡頭已經恨死了那個混蛋，可既然自己是作領導的，這個時候就有責任、有義務幫下屬擦屁股。嘴裡說著自己都不一定相信的話：“中航技也有自己的難處，而且國家的規章制度在那裡……”
“好吧，就當時他們有自己的難處，”陳耕臉上寫滿了四個字：老子不信！聳聳肩，卻也懶得辯駁：“不過我還是覺得中航工業總公司這是沒把哈飛當親兒子，如果真把哈飛當了親兒子，變通一下也沒什麼難的吧，比如從哈飛調幾個人到中航技，讓這幾個人專門負責直—9和運—12的海外銷售工作，名義上直—9和運—12的業務範圍還在中航技的手裡，但實際上只要經過國家的同意之後，哈飛把運—12和直—9賣給誰都是由哈飛說了算……”
不能再讓這個混蛋說下去了！杜明心裡頭有個感覺：自己今天晚上來找陳耕，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如果按照陳耕說的這個方式來操作，行不行？當然行！；
違不違反政策？既然名義上所有的進出口都是透過中航技來進行的，那還違反個毛線的政策？甚至連打擦邊球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內部管理不當”而已，但對於這種小錯，誰會在乎？
不能再讓這個混蛋繼續說了，沒看到曹連星的眼珠子都發藍了麼？顯然陳耕的這個建議讓曹連星很心動。
連忙打斷陳耕的話，杜明乾巴巴的笑了兩聲：“這個咱們以後再討論……老弟，今晚我喝的有點多了，先回去了……”
“您先別急著走啊，”陳耕笑眯眯的攔住杜明，這個時候他怎麼可能讓杜明就這麼走了？自己辛辛苦苦的醞釀了這麼多，不就是為了這一刻麼，怎麼能讓杜明走？“我忽然覺得我剛剛的說法太極端了，雖然我們不可能單獨去做運—12這個專案，也我們的業務人員在外面跑的時候多啊，跑的多，遇到的機會也就多，順便幫哈飛賣幾架飛機出去還是有可能的，您看看能不能同時允許我們潤華實業和中航技同時在海外銷售運—12和直—9？您要是覺得這樣會和中航技那邊發生利益衝突，那按照大洲給兩家公司劃分業務片區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嗯？
允許潤華實業和中航技同時出售運—12和直—9？
給兩家公司劃分業務片區？
好啊好啊，這個辦法好啊，曹連星的兩眼頓時亮的厲害，眼巴巴的衝著杜明，雖然知道那是是身為集團副總的杜明，他也不可能輕易同意這件事，可架不住他可以用這種方式來表明哈飛的態度不是？
……………………
杜明幾乎是狼狽而逃！
今天晚上過來，他原本是打算坑陳耕一把的，沒想到反倒是被陳耕給狠狠的坑了一把，真正的偷雞不成蝕把米——你說這都叫什麼事啊。
杜明一走，曹連星衝陳耕拱拱手：“陳董，感謝您仗義執言。”
“謝什麼啊，”陳耕嘆了口氣：“你又不是你不知道，我其實就是過過嘴癮，實際上半點作用都不會有。”
曹連星苦笑著。
他當然知道別看陳耕說了這麼多，但實際上確實是半點作用都不會有，體制的力量是巨大的，無論是哈飛打算將直—9和運—12的海外銷售業務全都交給潤華實業，還是像陳耕說的那樣，由中航技和潤華實業共同拓展直—9和運—12的海外市場，亦或者是在中航技裡面弄一個由哈飛組成的、專門負責這兩款飛機海外銷售工作的小組，那都是不可能的，因為在中航技看來，這是在侵犯自己的地盤。
哪怕家養的小狗都知道護著自己的食盆，何況中航技還是一家具有某項壟斷權利的央企？他們能這麼輕易退讓那才是見鬼了。
陳耕倒是忽然想起來另外一件事，心中不由得一動，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繞開中航技……”
“怎麼說？”曹連星一下子激動了！
繞開中航技不是問題，但如何光明正大的繞開中航技、而且是讓所有人都說不出來不是的繞考中航技，這個就太燒腦了，哈飛也不是沒打算這麼幹，可這一直以來都沒有想出個辦法來不是？
打了個響指，陳耕道：“簡單啊，綠飛機！”
“綠飛機？”曹連星的眼睛霍的大亮！
他當然知道什麼事綠飛機，所謂的“綠飛機”就是半成品飛機，簡單通俗的說，就是沒有裝發動機的飛機，個別“綠”的比較厲害的飛機，別說發動機了，甚至連電子系統都沒有安裝，只是完成了機體的製造和內部線路的佈設。
在國內的航空飛行器的進出口管理條例中，所有的管理條例針對的都是技術進出口和引進、完整飛機的進出口管理辦法，但唯獨沒有針對這種“綠飛機”的管理辦法和條例，估計當時在制定管控飛行器和技術的相關進出口管理條例的時候，相關的政策制定人不認為有人會往外出口這種“半成品”飛機，也就沒有這方面的規定，但沒有這麼方面的規定，哈飛就好辦了：出口半成品的“綠飛機”，飛機到了國外之後再進行最後的發動機以及相關電子系統的組裝。
“對啊，綠飛機！”曹連星激動的幾乎要跳起來了，他激動的一雙手不停的抬起又放下，似乎不知道該放在哪兒好：“等飛機到了國外之後，我們就可以把發動機裝上，當做完成的飛機出售，還省了一道關稅……嗯，需要找個比較靠譜的合作伙伴來完成海外的部分，我們只賺綠飛機的錢……”
話還沒說完，曹連星霍的抬起頭來，兩眼灼灼的望著陳耕。
“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陳耕被曹連星激情火辣的目光嚇了一大跳，差點兒跳到後面去：“我給你說，給你們出個主意可以，但我們絕對不能在這裡面瞎摻合……”
“老弟，除了你們潤華實業，我們哪認識什麼可靠的人？”一把拉住陳耕的胳膊，曹連星哀求道：“就算不說這個，那些老外下起手來有多黑你又不是不知道，與其讓那些老外把錢賺了去，我還不如讓老弟你把這筆錢給賺了呢，不管怎麼說肉也是爛在了鍋裡，總比便宜了別人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