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神社，看著一臉焦急迎出來的中井惠子，津生輕輕拍了兩下額頭。
忘記了，現在家裡可不是只有妖怪和靈，是真的有人。
中井惠子匆匆走到津生面前，從頭到腳看了他好幾遍，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臉上表情放鬆了不少。
“太好了，荒板神官，你安全回來了。”
津生看著她身後一起出來的茅原千穗、牽著雄太的瑩草，以及站在最後面的夏目新衣，向她們露出微笑。
“我沒事，只是出了點兒小意外。很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其他人點點頭沒說什麼，只是夏目新衣哼了一聲。
“誰擔心你了，不要自作多情好嘛。”
“喂，都說傲嬌退環境了。”津生忍不住吐槽她一句。
“不懂你在說什麼。”夏目新衣白了他一眼，指指廚房方向。“剩菜剩飯還有不少，趕緊去吃，我可不想再熱一遍。”
津生哈哈一笑，向中井惠子點頭示意，向茅原千穗做了一個讓她安心的手勢，然後過去揉揉瑩草的頭髮，想了一下，蹲下身摸摸雄太的頭，這才進了廚房。
他在廚房剛剛坐下，一群人卻跟著湧了進來。
津生看了一眼在餐桌對面或坐或站的眾人，啞然失笑。
“幹嘛？你們這是打算三堂會審？”
“三堂會審？什麼意思？”夏目新衣愕然。
“呃……”
津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習慣性說出來的中文詞，便擺擺手不做解釋。
“總之就是形容你們現在這幅樣子。你們是想知道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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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你昨天晚上跑出去說要調查中井太太家什麼情況，結果一晚上沒回來，上午也沒訊息，打你手機都打不通，我們當然擔……我才沒擔心！”
茅原千穗看了一眼別過頭去的夏目新衣，臉上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然後開口向津生詢問。
“是的，荒板大人，是不是您在中井太太家發現了一些特殊情況？”
“的確有些特殊……”
津生迅速扒拉了兩口飯菜，然後抬頭看著中井惠子，遲疑了一下，這才問她。
“中井太太，不知道你接沒接到通知，你的家裡……”
“發生火災了是吧？”夏目新衣一下子把話接了過去。“我們都知道了，中井太太一大早就接到通知，上午我還和她一起開車去看過。”
“你們知道了？”
津生愕然看向中井惠子，就看到她點頭。
“嗯，其實在警察之前，我已經接到了鄰居三和太太打來的電話，通知我家裡失火了。”
津生仔細看看她，發現她並沒有太多平常人知道自己家失火的驚慌失措、憤怒不安之類的表現，反而表現得很平靜，甚至……
好像松了一口氣？
“中井太太，你好像並不可惜嘛。”
“沒什麼好可惜的。”中井惠子搖頭。“反正健一已經不在了，我也已經決定和雄太一起回到老家京都居住，這裡的房子並不重要，甚至……燒掉了反而更好，可以讓我離開這裡更乾脆一些。”
見中井太太表現得這麼灑脫，津生當然不會再說什麼，他扭頭向一旁的瑩草吩咐。
“瑩醬，把雄太帶到外面去玩吧。”
瑩草本來正在和雄太兩人湊在手機邊上看動畫片，聽到津生的吩咐，抬頭看看，點頭應下，牽著雄太的手便把他帶著離開了廚房。
見她和雄太走到遠離廚房的那片小樹林中坐下，津生確定她們應該聽不到這邊的聲音，這才轉向中井惠子，表情變得嚴肅。
將津生的動作和表情收入眼裡，中井惠子忍不住皺起雙眉。
“荒板大人，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是的。”津生點頭。“中井太太，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請問。
“你怕妖怪嗎？”
問題剛一問出來，中井惠子還沒回答，旁邊的夏目新衣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就連侍立在津生身旁的茅原千穗也抿嘴露出微笑，讓津生頓時不爽起來。
“喂，你們兩個，這種反應會讓我覺得問出這個問題很蠢好嘛。”
“因為就是很蠢啊。”夏目新衣勉強忍住笑容。“你前段時間不是問過我們這個問題嘛，現在又跑來問一遍，我當然會覺得很蠢。”
“我喜歡，你管得著嘛！”津生惡狠狠地瞪了夏目新衣一眼，繼續問中井惠子。“總之中井太太，我想知道，你對妖怪是什麼態度？是害怕還是喜歡？”
“為什麼要害怕？”中井惠子搖頭。“妖怪不是怪異、也不是惡靈那種只會傷害人的傢伙，還有很多妖怪還會對人很友善，比如夏木小姐和瑩醬。”
津生愣住。
“那什麼……中井太太，你知道新衣和瑩草是妖怪？”
“是啊。”中井惠子反倒一臉驚訝，好像不明白津生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似的。“昨天晚上荒板大人你走了後，夏目小姐就告訴我了。”
津生狠狠地瞪了夏目新衣一眼。
這個傢伙，有種把這種坦白的勇氣拿到她工作的健身房去啊？
切，為了賺錢寧願背棄尊嚴的屑妖。
夏目新衣別過臉不理他。
津生只能回轉身再次面向中井惠子，表情也再次變得嚴肅起來。
“也就是說，你至少不會害怕妖怪，對嗎？”
“不能說完全不怕，畢竟要妖怪裡也是有一些壞傢伙存在，但人類裡也有壞人不是嗎？所以總的來說還好。”
“很好，那麼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請講。”
津生盯著她，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緩緩開口。
“如果我告訴你，你的丈夫很有可能是妖怪呢？”
……
房間裡瞬間沉寂下來，就連剛剛收拾掉碗快，正在洗碗的夏目新衣都停下了動作，只剩下水龍頭的嘩嘩水聲。
中井惠子的反應有些出乎津生的意料。
並沒有津生想象中那種驚慌失措，她只是愣了一下，看起來非常意外，微微睜大眼睛看了津生一會兒，然後問他。
“荒板大人，您為什麼會這麼說？”
“我其實並沒有百分百確定。”津生搖了搖頭。“這只是根據現有情報得出的推論。”
其實早在祛除中井健一化作的那個怒靈時，津生就有過懷疑。
因為他的靈體不一樣。
並不是說他變成了怒靈所以不一樣，而是他作為一個靈體的根本就不一樣。
津生之前接觸過不少靈，但都是人類死後生成的靈。
這些靈雖然強弱不同，表現方式也不同，但靈自身的靈氣執行都遵循大體相同的模式。
就算是茅原千穗這個極為特殊的靈，依然遵循這個模式。
非要給這個模式名義的話，大概就是“人性”。
不是哲學定義上的人性，而是字面意義上，人的性質。
每個人類雖然各有不同，但在最底層、最基本的靈體上，卻總是會體現出同樣的性質，基本都一樣。
但是中井健一的靈不同。
相對於津生之前接觸到的那些人類的靈，中井健一的靈在構成它的基本底層邏輯上都不一樣。
這是個很難用言語說清楚的東西。
非要說的話，就好像用的區別。
或許在表面上看起來一樣，但像津生這樣對程式語言十分熟悉……呸，對靈氣執行十分敏感的神官來說，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區別。
那時候津生只是發現了這種區別，雖然有些奇怪，但也沒太在意。
但是之後在中井健一留給中井惠子的手鍊上發現那些奇怪的符文，以及在他家裡的儲藏室中發現了那個奇怪的法陣，再結合後來以及今天從八田昭彥那裡獲得的情報，他終於做出最終的推測。
中井健一，是個妖。
聽完津生的話，中井惠子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她低著頭，頭髮耷拉下來，將她的臉遮住，讓人看不到她到底是什麼表情。
津生也不催她。
就算中井惠子表示她不怕妖怪，但當她發現自己朝夕相處了這麼多年的丈夫居然是個妖，她一定會受到極大的衝擊，沒那麼容易接受。
廚房裡沉默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後，中井惠子終於緩緩抬起頭，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頭髮，向津生露出一個頗為複雜的笑容，然後問他。
“荒板大人，如果我告訴你，健一是個妖怪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