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範二回到蘇園之前，蘇園圍牆的重建工作便已完成了，但甘純和蔡葵想要將他們的工錢全部發下去，至少還需要小半個時辰。
即便是已經領到工錢的臨時工，也並沒有提前離去，畢竟接下來還有一頓免費的午餐。
更重要的是，甘純剛才已經宣佈了第二樓馬上就要正式奠基的事。
至於何時奠基，自然是要講究黃道吉日的，於是那些已經領到開支的工人便開始八卦起來，甚至做起了免費神棍，打算為甘純出謀劃策。
範二所乘的車子進入蘇園後，所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場景。
甘純和蔡葵猜知了車子裡坐著範二，卻也僅僅只是遠遠地揮手罷了，後者也只是從簾子裡伸出手揮了揮，便自顧自地去了。
於是那些臨時工們竊竊私語的話題，很快就轉移到了蘇園的幕後老闆範二的身上。
下車之後，範二先是回房換下了玉佩和帽子，接著便急匆匆地奔向了倉庫。
範二現在最迫切得到的，自是透明玻璃試驗成功的訊息。
當看到雷恩加爾時，他便知自己剛才所希望的僅僅是奢望罷了。
此刻的雷恩加爾頭髮凌亂，鬍子也是亂糟糟的，一雙佈滿了血絲的眼珠子中充滿了疲憊。
僅僅只是三天時間，雷恩加爾卻似乎一下就蒼老了幾十歲。
雷恩加爾原本還以為是到了午餐時間，看到範二後竟不由得一愣，好一會才強笑著張開發幹的嘴唇，“是公子啊，快請進來。”
範二點點頭，一時也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進入倉庫後便看見三個工人正在燒火，還有三個躺在一邊睡覺。
範二恍然大悟，轉頭對雷恩加爾道，“你們這是不分晝夜地幹啊，也不用這麼拼吧？”
雷恩加爾頹然道，“最近幾次試驗，越做越差了，我都不知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範二今天早晨就考慮到了降溫問題，於是對倉庫中的溫度也就格外留心起來，進來後果然感覺屋子裡的溫度的確比室外高了不少。
“下一次出爐是什麼時候？”範二與三個正在忙活的工人點了點頭，又問身邊的雷恩加爾道。
“我們在半個時辰前才做完一次試驗，所以讓他們幾個先休息一會。”雷恩加爾指了指躺在不遠處地鋪上的三人，這才回答範二的提問，“下一次出爐的時間，估計得兩個時辰之後。”
“那就沒問題了，咱們到外面說吧。”範二點點頭，說完這話便轉過身往外而去。
雷恩加爾思索了一下範二語中之意，這才小跑了幾步追上了他。
倉庫外正吹著習習東風，院子裡的桃李花開正妍，偶爾有幾朵花瓣落下，亦是隨風飛舞。
範二特意敞開了倉庫的門，意有所指地問道，“感覺這外面如何？”
“幾天沒注意，原來院子裡的花已然盛開了，公子怎麼突然問起這個？”雷恩加爾順著範二的眼神望向院子裡的花樹，似乎一下子就恍然大悟了，卻很快又茫然起來。
範二一針見血地，將自己想到的問題指了出來，“我意思是，你沒覺得倉庫裡太熱了嗎？這樣難道不會影響降溫？”
雷恩加爾一拍腦袋，懊惱地說道，“啊.......我也是擔心玻璃的秘密被人發現，所以才關閉了各處門窗，公子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說這話，雷恩加爾便轉過了身，欲親手將倉庫的窗子都開啟來。
範二抬了抬手，笑著說道，“不必急於一時，咱們只要找到了失敗的根源，就可對症下藥了。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你就算將屋牆拆了又有何用？”
雷恩加爾搖搖頭，肯定地說道，“顯然是這個原因，三個爐子一起燒，窗戶又不怎麼通風，我實在想不到別的原因了。事實上，昨天下午我已經重做了第一次的試驗，但效果上卻遠遠不如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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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溫更快，是不是成功率越高？你有沒有想過用冰水來冷卻它。”
“用冰水的效果當然最好了，可現在上哪找冰去？”
“朝廷向來儲存冰塊的習慣，以備在來年夏天用來消暑，這種習慣從一千多年前就已流傳下來了，掌管冰政的官吏又被稱之為‘凌人’。除了朝廷之外，很多高門望族也都有這樣的習慣，我不知豫章城有沒有藏冰的人，但京城嘛......”
雷恩加爾聽範二說得這麼痛快，終於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就算能在京城找到冰，可運來這裡也都化掉了啊，而且這一來一回就是一個月，咱們等的急嗎？”
範二也覺得自己扯得太遠了，有些尷尬地說道，“我這不是馬上就說到重點了嘛，咱們雖不能從別處找來冰，但也可以造出冰來不是？或許，根本就不用造出冰來，要是直接加入這種材料的話.......我還是先造出冰來吧。”
範二口中的造冰，也就是化學中的“用硝石製冰”了。
硝石在水中溶解時需要吸收大量的熱，從原理上看就知道讓化水成冰不是問題，更何況他在高中時親手做過這個實驗，所以說得把握十足。
如果沒有範二的亂入，歷史上用硝石製冰需要到唐朝的時候才能被人發現，那是因為大量的硝石被開採出來是因為人們為了生產火藥。
正是唐朝人發現，硝石在水中溶解時會使水結冰，從此才有了夏天製冰之法。
而後聰明的買賣人便將糖加到冰裡，以此吸引顧客。
到了宋代時，市場上冷食的花樣就更多了，商人在冰塊中加入水果或果汁，也有加入果漿或牛奶的，這樣的產品已經與後世的冰淇淋有著七八成的相似度了。
也就是說，後世冰淇淋聖代哈根達斯之類的鼻祖，可以到宋朝去找。
十三世紀，馬可波羅將這種冰淇淋的製造方法帶回了義大利，後又傳至法國。
卡特琳皇后的一位私人廚師在此基礎上，研製出摻入奶油、牛奶、香料的半固體冰淇淋並刻上花紋，這種甜品大受貴族階層的歡迎並獲得了流傳，而後冰淇淋的種類也逐漸繁多起來。
無論如何，沒有宋代的“冰酪”就沒有後世的哈根達斯，這是毫無疑問的。
範二既然亂入到了這個時代，自是要拿下“製冰鼻祖”這頂桂冠的。
他不但要將冰製作出來，還要製作出冰淇淋，這是必須的。
當然，講究不時不食的現在，在春天裡吃冰淇淋似乎太非主流了些；可春天都已降臨，夏天還會遠嗎？
範二說著話，便匆匆地往自己的臥室趕去。
雷恩加爾實在不相信範二有此能力，但後者的話只說了一半，他便只好硬著頭皮跟在他身後，又想著回去將倉庫門關上。
範二很快就意識到了雷恩加爾跟在身後，見他不時回頭張望時，便笑道，“你在倉庫裡等著吧，我去去就來。”
雷恩加爾只得停下了腳步，便在這個院子的門口等著他返轉。
範二先是找到了阿仁，命他快去找一隻水桶，並將半桶水提到倉庫門口去；而後又回到房中找到了上迴帶回來的，現在還用破紙包著的兩塊西瓜大小的硝石。
範二的動靜終是驚動了劉穆之和甘絛，兩人都拿著手握著筆走出門口，他們剛才顯然都在寫字。
“公子回來了？上次你交給他們那什麼圓鋸，已經做好了，我給你拿過來？”首先張口說話，邊說邊轉身回房。
範二聽了這好消息，自然是笑了起來，又擺手道，“待會再給我吧，我得去倉庫一趟。”
劉穆之已經放下了筆，走到了範二身邊，“倉庫沒事吧？雷恩使者做出了透明玻璃？”
經過範二和雷恩加爾的科普，劉穆之也滿口都是術語了，還真是應了那句“近豬者吃”的俗語。
範二搖搖頭，舉了舉手中的硝石道，“我要做一個試驗，看看能否點石成品。”
劉穆之順手就接過了其中一塊硝石，卻只是笑而不語。
甘絛去似乎聽到了範二的大話，亦是將比放回了筆架，匆匆跟在範二和劉穆之身後。
範二等人的說話聲，早就驚動了另一個院子的女眷，扶余清慧和三良、雙魚、環娘、小莫她們也都八卦地轉頭往了過來。
看著眾人熱切的眼神，範二無奈地說道，“哎，都來吧，一起來吧。”
眾女一聲歡呼，小跑著跟在了範二、劉穆之和甘絛身後。
雷恩加爾和阿仁正在倉庫的那個院子門口邊說話邊等待範二，看到七八個人一起到來後便吃了一驚，心中都不約而同地吐槽，“公子這麼興師動眾的，到底是要鬧哪樣啊？”
範二也知倉庫乃是重地，所以乾脆說道，“就在這吧。”
範二在牆邊找了塊石頭，親自將手上的硝石砸成幾塊，又把劉穆之手上的硝石也砸成了幾塊，隨後又讓阿仁將水桶中的水倒去一些，只留三分之一左右。
做完這一切之後，範二便將地上的硝石碎塊一一投去水桶中。
眾人聽說範二要做實驗，本來興致都挺高的，可一看到他現在所做，都不由有些失望起來。
如果做實驗就這麼簡單，誰不會做？
可大家向來是奉範二為主的，對他的容忍度自是比其他人更高，所以此時還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進行圍觀。
幾息之後，木桶中的水和硝石終於開始反應起來，並且越來越劇烈，甚至還傳出了爆裂之聲。
“這.......”眾人頓時面面相覷起來，都不敢相信地張大了嘴。
範二看著眾人臉上的表情，卻蓋上水桶的蓋子。
最令人激動的，顯然是看到意料之外的結果，而這個結果很快就將揭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