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劉家口密林山頂。
王重振雖然走路還有點拖拉，可小腿的傷勢，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火堆的正上方，烤著一塊野豬肉。
油汪汪的，讓人一看忍不住垂涎三尺。
往火堆裡扔了兩把柴火，王重振笑呵呵的道：“少爺去往琉球有些日子了，若是進展順利，應該已經凱旋而歸。要不了多久，他應該就會來看望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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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來不來不知道，若是琉球告捷，朱棣應該是快來了。”邊上的張老道。
“來了也好，在山上被困這麼久，遲早都要做一了斷。”
張老正要說話，突然憑住了呼吸。
王重振一怔，也豎起了耳朵。
一陣陣高亢的嘶喊聲，從山下傳來，隱隱有著越來越近的趨勢。
“朱棣來了。吃下這塊野豬肉，不要浪費。”站起身子，張老拿起肉塊，一刀從中間分開。
一半遞給了王重振。
“好，吃飽了，看看大明皇帝要如何緝拿我們。”站起身子，王重振將手裡的鋼刀往地上一插，接過野豬肉，大口的啃食了起來。
“沙沙，沙沙。”數萬名大明士兵，環狀朝著山頂包圍上來。
在士兵的後面，東廠廠公林尚禮手中牽著一匹白色軍馬，上面坐著身披黃色真龍戰袍的明成祖。
左右兩邊，緊跟著五六名朝廷侯爵。
“張景天。”看著火堆旁大口吃肉的張老二人，明成祖低喝一聲。
張老緩緩轉身：“哦，王爺。”
“放肆。和你說話的，乃是大明皇帝，不是什麼王爺。”身邊的五軍營中軍提督清遠侯王友，朝著張老大喝一聲。
“呵呵，藍大將軍蒙難，我也如同喪家之犬一樣四處躲藏，當年的燕王，如今竟然已經是大明皇帝。不知者不罪，還請皇上見諒。”遠遠的，張老抱起雙拳，朝著明成祖一禮。
“張景天，身為朝廷左路軍統領將軍，你不思朝廷恩惠，和逆臣藍玉意欲謀反，你可知罪？”明成祖雙眼微眯，冷冷的道。
“不知罪。”張老揚起了右手，朝著京城方向一指：“整個大明江山，不說全部是藍大將軍打下來的，可至少一半的土地上，留下了大將軍的馬蹄印。大將軍蒙難的真相，朝野上下人人心知肚明。狡兔死，走狗烹，大將軍不過是朝廷更換新君的犧牲品而已。”
“張景天，你非但跟隨藍玉意圖謀反，更是殺害了我三千營統領，興州知州，永平知府，你居然不知罪。來人，用火銃將張景天給朕打死。”明成祖大吼一聲。
“慢著。”張老毫無畏懼的上前一步，“皇上想殺我的心，也不是一天半天了。你的幾萬軍隊已經將這處密林重重包圍，你還怕我能插翅飛了不成？怎麼算咱們也是老相識，有些話，雖然沒有必要，可我還是想要和你說明。”
“你說，朕聽著。”明成祖準備發號施令的右手，緩緩放下。
“這將近二十年，我暗中拉起的隊伍，整整十五萬。我積累起來的財富，可以供養這十五萬軍隊數十年的吃喝拉撒，還用不完。我當初的目的，就是推翻你們朱家王朝，為藍大將軍報仇。”
聽了張老的話語，幾名侯爵心中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張景天居然揹著朝廷，積攢了如許的實力。
“後來呢？”明成祖不屑的冷哼一聲。
“後來，有人勸我，藍大將軍一生征戰，就是為了百姓安居樂業。十五萬軍隊攪起戰爭，又有多少平民百姓，遭受戰火的踐踏。這和大將軍的為人宗旨，背道而馳。起初，我對著勸說我之人大發雷霆，更是和他分道揚鑣劃清了界限。可是，隨著我之後刻意的在民間遊走，看著一個個百姓勤勞耕作，安居樂業，再想想戰火將帶給他們的痛苦，我起兵造反的心意，漸漸的淡了下來。”
“最後，我解散了所有的隊伍，更是將積累的財富散在了民間。我承受著藍大將軍蒙冤的痛苦，準備歸隱，你若不是對我窮追猛打，我為何要與三千營為敵？在興州的日子，興州知州，永平知府，強佔民田，霸佔民女，這樣的狗官留著何用？你問我知罪否，我大聲的告訴你，我何罪之有？”
挺直腰板，張老的目光利刃一般直射明成祖。
“成王敗寇，任你說的天花亂墜，今個你也難逃一死。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就安心的上路吧。”明成祖沒有絲毫的惱怒，反而變的心平氣和起來。
“說完了。若是你還認為我該死，就動手吧。”話雖如此，張老的右手，卻是緊緊握住了刀柄。
“皇上，皇上。”一道清亮的聲音，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
還沒等眾人回過頭，眼前紫影一閃，身著麒麟紫衣的肖塵從空中落下，已經跪在了明成祖的馬前。
“少。”王重振興奮的就要大叫。
“收聲，不要連累他。”張老急忙低聲阻止。
“少爺來了，少爺沒有拋棄我們，他終於來了。”嘴裡嗚咽著，王重振的雙眼已經有點發紅。
“我倒是希望他不要來。”張老嘆息一聲。
看著眼前的肖塵，明成祖淡淡的道：“你來的正好，拿下張景天，押回京城，午門外砍頭示眾。”
肖塵抬起頭：“皇上，臣答應您，與藍玉劃清界限，從此和他再無半點關係。”
遠處，正在激動流淚的王重振，臉上表情瞬間呆滯。
“將軍，您聽見了麼？少爺，少爺他竟然要和藍大將軍劃清界限？”
張老雖然也吃驚不少，卻依然面不動容：“不要緊張，看他後面怎麼說。”
“好。”明成祖很是滿意的笑了起來，“回京之後，朕就昭告天下，你仍舊是大明唯一的紫衣校尉。除了朕，你誰都不拜。”
肖塵搖搖頭：“皇上，臣什麼都不要，臣依舊願意為朝廷出生入死。臣只有一個要求，求皇上放了他。”
肖塵抬起右手，指向遠處的張景天。
突然的變化，使得眾人楞在了原地。
牽著馬韁的林尚禮，嘆息一聲，低下了腦袋。
遠處的張老，眼睛流下了一顆淚珠。
右手一鬆，手中的鋼刀“嘩啦”一聲掉在了地上。
“燕王，不，皇上。我張景天袖手就擒，無需他人拯救。”
似乎忽視了肖塵的存在，明成祖大喝一聲：“火銃手準備。”
人影一閃，肖塵出現在了張老面前，張開雙臂，將張老擋在身後。
“皇上，張老解散了所有的隊伍，他無意與朝廷為敵。此事過後，臣依舊盡職盡責，為朝廷效犬馬之勞，求您開恩，放過他吧。”
“肖塵，你可想好了。你如此做，朕很是失望。可朕愛才，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再掂量一下，大明唯一的紫衣校尉和張景天的性命相比，哪一個更重要。”明成祖的話語低沉了許多，眼中隱隱泛起了一股殺意。
“臣想好了，臣願意放棄麒麟紫衣，來換取張老的活命。”
明成祖的眼神，逐漸冰冷。
“一件麒麟紫衣，還不足以換取張景天的性命。你若真的想要他活命，那就用你的性命來換。”明成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麒麟紫衣再貴重，也不過是身外之物。
明成祖不相信，肖塵捨得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一個半道上“蹦”出來的所謂親人。
“皇上，您說的，我可以用性命，換取張老的性命？”肖塵抬起頭，呆呆的看向明成祖。
“朕金口玉言，言出必行。”
“好。”肖塵點點頭，抓起張老掉落在地的鋼刀，“噗嗤”一聲，從胸口捅了進去。
兩尺長的刀刃從後胸穿出，鮮血將整個刀刃染紅。
明成祖眉頭一皺，將臉轉向了一邊。
“少爺。”
“少爺。”
張老二人大呼著，將肖塵抱在了懷裡，拼命的搖著他的腦袋。
沒有任何的回應，肖塵的腦袋，無力的下垂著。
鮮血從嘴角，緩緩溢位。
“所有人聽令，緝拿張景天。”身邊的五軍營中軍提督，清遠侯王友，朝著四周虎視眈眈的士兵大吼一聲。
“住手。”明成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從此以後，大明再也沒有紫衣校尉，也沒有張景天。追殺張景天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