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燈火通明。
朱高熾一臉嚴肅的盯著肖塵：“不，我說的一點不言重。無論是你醫治好了我的腿疾，還是將我從那些反賊手中解救出來，無論哪一次，沒有你，我都不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
聽著朱高熾的話語，肖塵心中更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知道，朱高熾宅心仁厚。
可是，太子若是知道，真正劫持他的人，就是張老的話，他還願意替張老說話嗎？
原本自己想著，張老的事情，以及自己的身世，等過幾年太子繼承大統之後，再說出來。
而今，張老遭遇危機，此事卻是是在拖不下去了。
不管了，今個就先和太子說說。
太接受自己的身世，那自己就陪著他踏平琉球。
若是他無法接受自己的身世，那自己就離開便是。
打定主意，肖塵看向朱高熾：“殿下，雖然咱們相處的如同兄弟一般，可是，從未一臉嚴肅的討論國家大事。今個，我想和殿下說說。”
“國家大事？我們如今正在做的，不就是國家大事麼？”朱高熾道。
“征服琉球國，確實也是國家大事。我想問的，是前朝，是太祖的事情。”
“前朝，太祖？”
肖塵點點頭：“是太祖辦理的幾起案子。”
“你要問的，是哪一件？”
“藍玉案。”肖塵屏住了呼吸。
“藍玉案，藍玉案。”朱高熾揹負雙手，又在大廳裡面緩緩的踱步。
對於太祖，朱高熾心中有著一個客官的認識，也有著自己的見地。
可是父皇，一定會無條件的擁護太祖的決定，也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給太祖抹黑。
身為太子，自己的每一句話，都必須細細思量之後才能出口。
而今，肖塵突然提出這個問題，一時間竟然還真的將自己為難住了。
看著朱高熾為難的樣子，肖塵心中暗暗嘆息一聲道：“殿下若是為難，屬下便不問了。”
前朝逆賊後人的身份，註定朝廷無法接受。
實在不行的話，自己也只能辜負天下百姓，離開朝廷，帶著張老他們，尋找一個無人認識的地方，隱藏起來了卻餘生了。
“不是為難，而是我的觀點，與父皇的觀點是截然不同的。藍玉案，存在著幾個很明顯的疑點，細細推敲的話，便會和太祖當初的定論背道而馳。而父皇，也絕對不允許太祖有任何過錯存在，父皇要將太祖塑造成一個完美的人。可世界上，哪裡又有完美的人。”
抬起頭，看著大廳那明亮的天花板，朱高熾一聲嘆息。
“殿下也認為，藍玉案疑點重重？”
“當然。”朱高熾道，“當初，太祖給藍玉定罪為謀反，其理由是藍玉私造大量兵器。可天下人都知道，當時的藍玉手握天下兵權，他若想要謀反的話，一聲號令便可，用得著製造那些兵器麼？”
“殿下，這可是你的心裡話？”肖塵心中一陣驚喜。
若是朱高熾心裡真的是這麼想的話，等他登基之後，給父親伸冤，便指日可待。
朱高熾很鄙視的看向肖塵：“怎麼說我也是個太子，說話怎會胡說八道？再說了，和你說話，我有撒謊的必要麼？”
“殿下。”肖塵鄭重其事的抱起了雙手，臉上是一副從未有過的嚴肅。
“嗯？這麼嚴肅幹什麼？”
“在查辦定西候謀反的過程中，屬下發現了當年藍玉案的真實情況。並且，並且。”肖塵又沉默了起來。
對皇上都沒彙報的事情，說給太子，這到底合適不合適？
肖塵有點猶豫。
“你今個是咋了，說話吞吞吐吐的？這可不是你一貫的作風。”朱高熾一臉狐疑的看著肖塵。
“殿下，您可知道，定西候私藏的那些兵器，來源於何處？”
“不是他自己造的？”
“不是。”肖塵搖搖頭。
“我記得，你運回的兵器不少啊，不是他自己造的。他哪裡來的？偷的？搶的？”朱高熾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是偷的。”肖塵道。
“真是偷的？這麼大的量，他從哪裡偷的？”朱高熾不由得一怔。
肖塵今晚上說的這些事情，還真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過，定西候結案的時候，肖塵並未說這些兵器的來源。
他今個突然這麼詳細的告訴自己，他到底要說什麼？
“殿下可知道，定西候在封侯之前，是什麼職務？”
“這個，這個我還真的不知道。”
“他是藍玉最為相信的一名參事。”肖塵道。
“你的意思，定西候私藏的兵器，是偷定西候的？”朱高熾有點不敢相信的問道。
藍玉被以謀反罪扒了人皮，填充稻草掛城門示眾，而他最信任的參事被太祖封定西侯，這定西候，一定出賣了藍玉不少的資訊。
不，不僅僅是出賣資訊，一定是在在藍玉定罪的過程中，立下了大功，才能夠被太祖封侯。
就在那個時候，他偷取了藍玉製造的兵器，藏了起來？
“是。”肖塵用力的點了點頭，“定西候當時是藍玉最為信任的參事，私造兵器的事情，也一直由他負責。所以，他才能趁著職務之便，偷偷的藏了一批。”
“唉。”朱高熾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定西候，還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先對藍玉不忠，偷盜兵器，便對太祖也不忠。真不知道太祖為何會封他侯爵。”
“因為他假傳聖旨，讓藍玉大量自造兵器。而後又將此事密告太祖，太祖才有了誅殺藍玉的理由。”肖塵低聲說道。
“假傳聖旨？藍玉貴為三軍統領，又是涼國公，不見聖旨，便開始製造兵器？”朱高熾有點不太相信。
雖然定西候是藍玉最為信任的參事，可聖旨是什麼，是天子的旨意。參事的三言兩語，能當成聖旨用？
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屬下在定西候府抄家的時候，發現了假玉璽，連同讓藍玉大量製造兵器的假聖旨。”肖塵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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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朱高熾豁然轉身，張大著嘴巴，傻子一樣看著肖塵。
“假玉璽，假聖旨？定西候府真的有這兩樣東西？”
“這兩樣東西，對藍玉案的是非曲直，至關重要。考慮到皇上對藍玉案，對太祖的態度，屬下便沒敢聲張此事。屬下將這兩樣東西，藏在了東廠最為安全的地方。”
“這，這，這。”朱高熾的言語，都不由得結巴了起來，“看來我猜的沒錯，藍玉案還真是一個千古冤案。”
似乎對於此事太過於吃驚，朱高熾走到桌子旁邊，端起水碗，大口的往肚子裡灌了幾口。
肖塵走上前去，將懷裡東廠廠公林尚禮的那封密函拿了出來，朝著朱高熾遞了過去：“殿下，你看看。”
接過密函，朱高熾細細打量了一番：“張景天？這不就是藍玉手下的左路軍統領麼？”
“是。”肖塵點頭。
“父皇一心維護太祖的顏面，出動錦衣衛，又出動三千營，這張景天恐怕是插翅難逃了。”
“殿下，您若是想要給藍玉平反，這張景天便不能死。”
“平反？真要平反的話，也只有等我登臨大統的時候，才能做得到。而今，父皇一心剿滅藍玉餘孽，我也是心有餘而立不足啊。”
右手靜靜的放在桌子上，朱高熾一副一籌莫展的樣子。
看著朱高熾，肖塵心中也泛起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看來，除了皇上改變主意，誰也救不了張老了。
可是，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張老被緝拿，殺害，自己做不到。
“殿下，接下來的中山王和北山王，我們可不可以換一種方式拿下他們？”肖塵道。
“什麼方式？”
“由我帶著神機役校尉，將中山，北山的中隊以上的武官盡數斬殺，再將兩人抓來任憑殿下發落？”肖塵道。
“為何這樣做？你是嫌大軍推進的速度太慢？”
“是的。”肖塵點點頭。
“你著急幹什麼？”
“我想要早點回去，我要保下張景天的性命。”
肖塵斬釘截鐵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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