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恆沒理他,過了一會才道:“帶三皇子回去。”
三皇子被人帶回去營帳休息,易恆也終於累了,撂開筆,捏著發疼的眉心。
如方上前替他揉著,“督主這兩年頭疼的毛病越來越嚴重了,等過了年下,督主不如告個假,好好歇上半個月,好好將養將養。”
易恆苦笑著道:“皇上病重,內閣佬們盯著太子之位不撒手,六部一個個吸血鬼似的,要人要糧要銀子,若不是我還喘著氣,只怕庫裡早叫他們吸乾了。”
如方道:“太子去了這麼久,皇上一直遲遲不立太子,難免叫人心裡嘀咕,皇上膝下只有二皇子跟三皇子,二皇子年紀略長,立為太子也沒什麼,只是……帶著二皇子的嫻妃位份不高,立二皇子恐不能服眾,三皇子就不同了,三皇子的母妃是皇貴妃……”
他話音還沒落,易恆便打斷了道:“三皇子性子軟弱,不適合為太子。”
“是……”如方沒再往下勸。
皇貴妃生下三皇子後的頭兩年還好些,後面身子每況愈下,照顧三皇子便有些力不從心,皇上又病重著,所以這些年,三皇子幾乎是跟著易恆長大的,易恆對三皇子言傳身教,視若親出,只是一談到太子的問題上,便會一口回絕,他似乎不太願意讓三皇子參與皇家的事,只是不論誰接掌皇位,於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兩樣,督主還是督主,只是皇位上的人換了而已。
易恆肅了一會,問道:“京裡有訊息嗎?”
如方道:“顧練公公早上來了加急,說皇貴妃身子不大好,要三皇子早早回京呢。”
易恆恩了一聲道:“這裡的事也差不多了,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出發吧。”
“是。”
如方轉身要下去,看見桌子上放著的幾包藥,他遲疑著道:“這藥……還是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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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恆沒言語,如方便拿著藥下去要扔,走到門口時,又聽見他道:“他跑了那麼遠,既開了藥,就給他吃吧。”
如方臉上方才笑開,拿了藥顛顛去了。
易恆有些疲憊,一想到曦兒,更加頭疼起來,他從座前起身,走到營帳外頭,隨侍的人取了他的披風來,給他披上,“督主,外頭風涼。”
易恆沒言語,獨自出了大營往裡走,營裡點著幾堆篝火,火光照亮他刀削般的側臉,巡邏的侍衛看見他,紛紛肅著請安,“督主。”
易恆來到一處營帳外,守門的人要通傳,被他壓下了,正要進去,聽著裡頭的聲音,便猶豫了下來。
“長青,你疼不疼?”
“奴才不疼,三皇子。”
“是我連累你了,長青,不過……我們好像認錯人了,裴大夫說她沒去過京城,那廠臣書房裡的畫像,就不是她嘍,不過,她們長得可真像,你說,咱們把她帶回家送給易廠臣好不好?”
“這……”長青苦著臉,他還想多活兩年。
“易廠臣單著這麼多年,一定是想女人了,才會脾氣這麼暴躁,等裴大夫跟他好了,他一高興,興許對我也就不那麼兇了……”
“三皇子您別想了,快睡吧。”
“我睡不著,我想吃烤白薯。”
“三皇子脾胃弱,夜裡吃東西,回頭督主知道又該拿鞋底抽奴才了……”
“好吧,那明天我們再去找裴大夫玩好不好?”
長青苦著臉道:“奴才這臉上腫還沒消呢,三皇子喜歡裴大夫嗎?”
“恩,喜歡。”
“你喜歡她什麼?”
“不知道,我見了她,覺得很親切,像我母妃……這世上除了你對我好,就是我母妃了,只可惜她現在生病了,她們說她會死,等母妃死了,我就只有你了,長青……”
易恆嘆了口氣,從營帳前走開,心裡五味雜陳。
總以為他還小,卻不想他已經不知不覺地長大了,還悄悄從他書房偷看了畫像。
這次出來巡營,他本不想來羊城,走到半道上三皇子病了,看著三皇子病弱的樣子,他突然有點恨,拋下自己的孩子走得這麼遠,她就那麼放心嗎?所以他帶著曦兒來了羊城。
那天清晨,他一眼就認出了她,本來不打算見她,只想待兩天就走,可是造化弄人,他一來就見了她,既見了,就再也撥不出去了。
五年了,無數次在夢裡見到的人,就站在跟前,讓他怎麼能不動容,所以他讓車隊停下來,好好看了她一眼,想著一眼就好,再看一眼,就能回去踏踏實實再過五年,到那時候,一切都平定了,他就可以忘了她,好好地過,可是三皇子卻私自離開大營去找了她。
剛才看著她牽著三皇子出來的畫面,心底裡積壓了多年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焦灼著,憤怒著,聽了三皇子的話,他的情緒這會已經到了頂點,再也抑制不住,轉頭對手下道:“備馬。”
“這麼晚了,督主要去哪?”如方有些擔心,見他不回應,又道:“那……奴才給您備車隊,這裡是關外,不安全。”
“不必,找兩個人跟著就成,我去的不遠。”
客棧裡鬧鬧哄哄,今天晚上有一批從關外走貨回來的生意人,一下子多了許多客人,谷靜的相好老馬也回來了,谷靜忙著跟情人幽會,前頭的人手不夠,有些忙不過來,鐵子過來請佟裳幫忙,佟裳推不過,只好幫著過來端盤子送菜。
忙了一通,她的腰都僵直了,回到櫃檯裡伸了伸腰,心裡把谷靜又罵了一遍,她這把老命都快要搭在這裡了。
抬頭看著屋子裡越來越多的客人,她揚聲對鐵子道:“去把店門關了,再這樣下去什麼時候能打烊。”
鐵子過去關了門,佟裳總算能松了口氣,她道:“剩下這幾桌客人什麼時候走?一會喝多了該鬧了,去先把帳結了。”
鐵子道:“估計還得一會,包廂裡來了一桌客人,看樣子來頭不小的樣子,財神爺來了,自然得好好招呼著。”
他朝她亮了亮手裡的金錠子,佟裳意外地道:“可以呀,抵上你一年的工錢了,不過你也別高興太早,最近鎮上似乎來了不少貴客,按以往的經驗,很快就要打仗了,你還是跟谷靜商量著多屯些吃的吧,省得回頭開啟仗什麼都供不上。”
“我心裡有數,裴大夫,現在前邊沒什麼事了,我一人能招呼,你回去休息吧。”
佟裳沒跟他客氣,把櫃檯裡收拾了一下就回去了。
前後院一牆之隔,卻是天壤之別,她的小院安靜多了,佟裳鎖好院門,回到房間。
鐵子已經給她打好了洗澡水,浴桶放在火爐邊,微微冒著熱氣,爐子上還燒著熱水,她累了一天,坐進熱水裡的時候,忍不住舒服地嘆息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