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經這樣說了，佟裳也不能再說什麼，只淳淳道：“臣妾並非善妒，只是沅嬪如今身子不便，才兩個月，萬一有個閃失怎麼辦？”
佟裳又語重心長勸了一會，便退下了。
出了養心殿，日頭已經偏西了。
常滿貴呵腰上前道：“娘娘的轎子已經去催了，一會就來。”
佟裳恩了一聲，在丹墀上站定道：“聽說沅嬪懷孕後，常公公操勞了不少。”
常滿貴笑著道：“娘娘說笑了，沅嬪懷孕身子嬌貴，奴才等不敢抱怨。”
佟裳笑笑不語，底下的小花壇邊，一個宮女正在教訓小宮女，她語氣雖輕，可疾言厲色的，小宮女嚇得不敢抬頭，嘴裡直說姑姑饒命。
佟裳眯了眸道：“養心殿現在有幾個大宮女？”
常滿貴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道：“原是兩個定額，不過因為皇上不喜身邊人多，一直都是一位，易夫人出去後，就把原先御前侍候的琉璃姑娘頂了上來，做事倒也十分細心，就是脾氣有點爆。”
佟裳道：“聽說她跟易夫人一樣，都是籍沒入宮的？”
常滿貴道：“聽說先前祖上也是做官的，至於什麼官，就不清楚了。”
佟裳沉吟道：“看她的年紀，想來不是出下來就是奴婢，做過一陣子千金小姐，又來做侍候人的活，自然要比別人心高氣傲些。”
常滿貴聽出些意思來，陪著小心道：“可是琉璃哪裡做得不好？得罪了娘娘？”
佟裳笑著道：“談不上，只是閒聊罷了。”她淡淡說了一句，看著那發紅的斜陽，又道：“這樣大的宮女，也是時候出嫁了呢，就是不出宮，心思也散了，侍候上難免有些不周到，皇上最近身子不好，我不能常常在旁邊看著，就需要身邊人時時提點著才行，常公公這兩天打量著，還是把那個缺的補齊了吧？”
常滿貴雖然意外佟裳為何突然插手內務府的事，但也不敢忤逆了她，必竟只是安排個掌事宮女的小事，犯不著因為這個得罪皇貴妃，他低了頭道：“是。”
佟裳想了想又道：“我記得每個宮裡都有一個掌事姑姑，琉璃算不算掌印宮女？”
常滿貴笑著道：“掌事姑姑需得是皇上親點，琉璃雖然暫代著這些事務，可還沒有皇上正式的令下來，對外只稱姑。”
佟裳道：“既如此，等再來了新人，這名份上頭可要算清楚了，不能錯著，必竟一山不容二虎。”
“奴婢會辦好的，娘娘放心，等選好了人，奴才會先送到翊坤宮讓娘娘過目的。”
佟裳恩了一聲，便不再說什麼了。
那頭的琉璃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遠遠地朝這邊看了一眼，看到佟裳，她微微低了一下頭，遠遠的對她行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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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裳只是微微一笑，抬頭見轎子到了，便轉身去了。
琉璃心裡微微疑惑，總覺得她這笑裡不懷好意，叫退了小宮女，提著裙襬來到丹墀上，對常滿貴施了一禮道：“常公公，剛才皇貴妃過來是為了沅嬪娘娘的事嗎？”
常滿貴故弄玄虛地道：“咱家在外頭服侍著，哪裡清楚裡頭的事，再說琉璃姑娘說沅嬪娘娘的事？咱家就不明白了，沅嬪娘娘有什麼事呢？”
宮裡頭忌諱打聽主子的事，琉璃知道自己心急犯了忌諱，只好訕訕地笑笑道：“奴婢哪裡知道什麼，就是聽他們說沅嬪娘娘害喜厲害，興許皇貴妃跟沅嬪娘娘是姐妹，關心她的身體吧。”
常滿貴笑了一聲不言語。
琉璃十分尷尬，福了福便要下去了，常滿貴又叫住她道：“琉璃姑娘今年多大了？”
琉璃突然被問年齡有些吃驚，不過仍舊老實回道：“回公公的話，奴婢今年虛歲23了。”
“23……若是外頭進來的人，23就該出宮了。”
常滿貴不陰不陽的地說了這麼一句，弄得琉璃心裡直打鼓，卻也不敢再問，訕訕地道：“奴婢哪有那個福氣，奴婢只想好好侍候皇上也就是了。”
福了福，轉身下去。
常滿貴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微微嘆息道：“倒是個伶俐的，只是太伶俐了容易得罪人，本來是鐵板釘釘的事，這下好，黃了。”
他有些可惜，轉身走到一旁，一旁的空間是他臨時的下處。
太監在外頭侍候，一站幾個小時不是鬧著玩的，又要隨時聽著皇上召喚，不能走遠了，累了就只好在一旁休息一下，不過像常滿貴這樣的首領太監，自有他自己的一套，也受不了多少苦。
見他過來，一群小太監圍上來侍候，“乾爹，您歇著。”
一個小太監上前，侍候他坐到椅子上，人剛坐穩，一柄煨得溫溫的紫砂壺就遞到了手心裡，常滿貴端著紫砂喝了一口，露出一絲舒適的表情。
四喜陪著小心道：“大紅袍，泡了第三遍，最出味的時候。”
常滿貴恩了一聲道：“不錯，泡茶的功夫長進了。”
“都是乾爹教地好。”他跪下來，輕輕替他捶腿。
常滿貴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們衝著什麼，等我走了，這位置讓給你，行了吧？”
“兒子不敢，乾爹長命百歲，不，活到一千歲。”
“得得得，一千歲不成老妖精啦，行啦，去把內務府年滿十六的宮女名單給我收羅收羅。”
“乾爹要給兒子找個乾孃？”
噗！
常滿貴差點噎死，咳了半天道：“滾犢子。”
常滿貴是個辦事極利落的，沒幾天的功夫就在後宮收羅了一個人給佟裳送過去過目。
佟裳坐在暖閣裡，將那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問過名字跟年齡，都十分滿意，點頭道：“你叫晴霜，名字倒是好聽，聽著不像宮女，倒像是哪家的小姐，才十六歲，正是能當大事的好年齡，再小點還是小孩子心性，也怕扶不起來，不能照顧得皇上周全。”
晴霜低著頭道：“奴婢也有不足之處，侍候皇上，唯有盡力罷了。”
佟裳點頭道：“皇上身邊除了常公公便沒有可用的人，常公公有些時候不方便近身，我又不能天天去養心殿守著，我把皇上交給你，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奴婢謹遵娘娘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