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大病初愈喜歡清靜，無論誰來一率擋回去，要是有人惹事生非就來回我，切不可跟主子們頂撞……你們要是誰放了人進去，仔細你們的腦袋。”
常滿貴跟小太監吩咐幾句，轉身往臺階上走。
“常公公。”裴貴人出聲叫住他，常滿貴回頭見是她，忙臉上堆笑迎過去，“這連天的風雪，娘娘怎麼不叫頂轎子,若是摔著碰著，回頭萬歲爺該怪罪奴才們侍候不周了。”
裴貴人笑著道：“我在屋子裡待得悶了，出來透透氣，常公公聽說皇上醒了？”
“醒是醒了，不過皇上才醒過來，精神頭不怎麼好，不便見人，娘娘……”
“你放心，我不找皇上，我找你。”
常滿貴摸摸鼻子道：“娘娘找奴才做什麼？莫不是內務府那幹人又少了您東西？”
裴貴人知道他是故意打馬虎眼，也不跟他計較，拉他到一旁細細道：“常公公，皇上已經醒了，那易夫人的事怎麼樣呢？”
常滿貴為難道：“娘娘，易夫人的事如今是忌諱，沒有皇上的命令，奴才一個字都不能往外說。”
“我知道，我不為難公公，只是這連天下雪，地牢裡一點暖和氣都沒有。”她從衣服裡摸出一袋金葉子塞到他手裡，“這些金葉子是我叫他們外頭打的，份量足，過年了，公公留著賞人倒還拿得出手。”
“娘娘這是做什麼，奴才怎麼好收您的東西……”常滿貴推讓著，裴貴人道：“一點小小心意，公公收下，權當是給我個面子。”
常滿貴推讓了幾下就收了，打了個千道：“多謝娘娘賞賜。”
裴貴人見他收了禮，提著的心也便放了下手，他收了她的東西，就說明皇上還沒下死令，這事有轉圜，裴貴人含笑道：“公公，易夫人是我的好姐妹，麻煩公公多關照她，女人受不得涼，我那裡才做了兩床新棉花被子，一會就讓底下人給公公送來，公公要是方便，就替我給她，過年了，也算是我給她的一份心意，不知道公公為不為難？”
常滿貴道：“娘娘有心了，其實易夫人在牢裡，皇上已經多有關照，餓不著也凍不著，娘娘大哥放心就好。”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被子雖小，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那好吧。”
“多謝公公了。”
看著她身子走遠了，常滿貴方才轉身進去。
配殿內，夜重年盤腿坐在雕花榻上，面前的矮几上堆著一些奏摺。
常滿貴呵腰上前道：“皇上。”
夜重年恩了一聲道：“剛才是誰在外面。”
“回皇上的話，是裴貴人。”
“她有什麼事？”
常滿貴笑了笑，上前替他倒了杯茶放到手邊，“裴貴人倒也沒說什麼，只是擔心易夫人在牢裡吃苦，要奴才多關照著，還給了奴才金葉子。”
他老實從懷裡交出金葉子呈上去，夜重年看也不看道：“既給你了，你就收著吧。”
“是，多謝皇上。”常滿貴重新將荷包收入懷中，小心侍立著。
夜重年批了一會摺子，只是心神不寧，他提筆的手停頓了一下，小聲問道：“她怎麼樣了？”
“似乎……不太好。”
“怎麼個不好法？”
“就是……不太好。”
“啪。”夜重年將手上的筆重重往案上一擱，巨大的聲響嚇得殿內諸人紛紛屈膝跪下，常滿貴也連忙躬身道：“奴才該死。”
“你是該死，說話遮遮掩掩，再敢如此朕撥了你的舌頭。”
常滿貴嚇得臉色煞白，“是，不不是……皇上，早上的時候太醫去看過了，易夫人她……病得嚴重，連人都認不清了，太醫說她是……走火入魔了。”
他在嘴裡斟酌了幾番，方才找到這麼一個恰當的詞來，既不惹惱皇上，又把情況講明了。
夜重年沉吟道：“朕跟她喝的酒都檢查過了嗎？”
常滿貴小心看著他的臉色道：“奴才都叫人查過了，沒什麼問題，興許真的是皇后所說……”
夜重年打斷他道：“皇后所說什麼？連你也信這種妖魔鬼怪的混賬話？若她是活死人，朕又是什麼？”
常滿貴怯懦地道：“可若不這麼說……事情說不通啊，皇上，易夫人好端端的就發起瘋來，還刺殺皇上……這怎麼解釋呢？”
感受到皇上遞來的殺人的目光，常滿貴連忙改口道：“皇上，易夫人當眾刺殺皇上，這是大家親眼目睹的，如今想救易夫人，也只能先承認她是走火入魔得了失心瘋，才做出這樣無禮的舉動，先保住了人，再想法子。”
夜重年有些洩氣道：“那不是讓朕承認她是個瘋子嗎？”
“瘋子也好，傻子也罷，總算人活著呀，皇后本來就容不下易夫人，趁這機會一定不肯善罷干休，蕭大人一脈的十來個大臣在皇上昏迷期間就已經鬧了幾天了，一定要皇上嚴辦易夫人，這會皇上若輕而易舉地放了人，只怕難以平民憤，皇后娘娘也不會就此過去的。”
常滿貴苦口婆心勸說一番，夜重年臉色緊繃，只是不肯鬆口，他嘆了口氣道：“皇上，還有一件事，奴才沒敢告訴您。”
“什麼事？”夜重年看起來興致不高的樣子。
常滿貴壓低了聲道：“前些日子，線人來報，咱們派去掌印府的鄭氏病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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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重年擰眉，正要說什麼，又聽他道：“這還不算，就在易夫人生辰的前一天，頤芳殿的線人來報，蕭大人曾經出入過易夫人的屋子，還從裡頭抬出了一個箱子。”
夜重年皺眉道：“蕭騫澤？”
常滿貴點頭，“沒錯，正是蕭大人，奴才擔心出事，悄悄派底下人打聽過，那天晚上從易夫人房裡抬出去的是鄭氏的僕人，一個叫銀珠的丫鬟。”
“佟裳殺了人？”夜重年有些不敢相信。
常滿貴接著道：“沒錯，而且人就死在頤芳殿，皇上，皇后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如果您不願意處置易夫人，恐怕皇后娘娘還會拿易夫人殺人這件事來做文章，到時候就不光是走火入魔這麼簡單了，定她個殺人魔頭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