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聽出她這是推諉之辭，心裡並不介意，略敷衍兩句就過去了。
過了一會，袁江從裡頭出來，看到江慕允，他不無得意地道：“許久不見，江姑姑越發的水靈了，跟易夫人站在一塊平分秋色，真是紫禁城一道美景。”
江慕允心裡噁心，卻還是不得不對他福了福身，“袁公公打趣奴才不要緊，何苦連易夫人也繞上，易夫人是什麼身份，豈是咱們做奴才的能品評的，沒什麼事，奴才就先進去了。”
說著便端著托盤進去了。
佟裳在旁聽著好笑，袁江一向自恃清高，她這倒好，又是“品評”，又是“奴才”的，那袁江仗著皇上寵愛，對一般人輕易不肯自稱奴才，她這麼一說，讓袁江一下子就露了怯，就像豬八戒給打回了原形，渾身上下透著醜態。
“你……”袁江吃了一癟，臉上有點不好看，卻又不敢在養心殿跟他爭執起來，只含沙射影地回道：“我自然是不敢品評江姑姑的，姑姑就要高升了，日後只怕更加不能品評了……”
他說完也不理會江慕允臉上的疑惑，轉身衝那邊的佟裳走去了，他打了個千道：“易夫人海涵，咱家確實沒有那個意思。”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公公在宮裡當差，平常也該驚醒著點，別讓人鑽了空子。”佟裳閒來無事，擺弄著廊下的花草，一副閒情逸致的樣子。
“是，奴才謹遵教誨。”
袁江把話說完，並沒有立刻就走，面色猶豫地道：“昨天晚上咱家出宮的時候，彷彿看見錦衣衛的車子進了內庭，依稀看見是去了夫人那裡，那麼晚了，夫人找錦衣衛做什麼？”
佟裳心裡突突跳了兩下，強裝鎮定道：“大人如今不在司禮監當差了，怎麼倒還管起內庭的事了。”
袁江呵呵笑著道：“雖不在司禮監當差了，可咱家要顧著皇上的安危，就不得不多嘴問一句，只要確保皇上平安無事，易夫人就是惱了咱家，咱家也甘願。”
佟裳道：“袁公公滿口皇上，既然那麼擔心皇上，怎麼不在剛才一起的稟告了？”
袁江訕笑著道：“這一點小事就驚動皇上，還不至於，再說，咱家跟夫人關係一向交好，咱家也不希望因為這些小事鬧得不愉快，這才來問一問。”
佟裳笑著道：“如此，我還要多謝公公了，不過公公多心了，昨天我進宮匆忙，藥方忘了留下了，特地叫蕭大人的人替我送了趟藥方，公公要是不信，問車伕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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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伕是鄭大人府上，奴才就是想問也問不著。”他語帶雙關，一聲冷哼，頓了頓道：“夫人既然這麼說了，奴才就信了，不過有一點還是要提醒夫人的，紫禁城眼線眾多，不比家裡，踩死只螞蟻都是有響動的，皇上跟皇后雖然體恤，可夫人要是真把這兒當家了，那就真的大錯特錯了。”
佟裳打量他的神色，只是沒頭緒，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知道了什麼，還是故意拿話嚇唬她。
嘴角微翹，露出一抹無害的笑容，“多謝公公一番忠言。”
小宮女從裡頭出來宣人，佟裳見狀也不再耽擱，整了整衣裙跟著進去。
穿過重重帷幔來到內殿。
皇上盤腿坐在榻上，手裡捻著一盤念珠，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站著手捧佛像的慧善小師傅。
夜重年沒有捻佛珠的習慣，突然這樣做，讓佟裳不禁想到皇后之前的話來，抬頭再看皇上，突然發現他在打量自己，漆黑的眸子透著凌厲的光，彷彿要將她看得乾淨徹底。
佟裳有些不自在，“皇上為何這樣看著妾身？”
夜重年唔了的一聲收回情緒的道：“沒什麼。”他頓了頓又道：“鄭大人的兒子怎麼樣了？聽說你治好了他？”
佟裳點頭道：“不過鄭公子現在還很虛弱，還需要再多加觀察些日子，如果護理不當，也有可能有生命危險。”
“那就是沒治好？”
“……”佟裳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執著於治好沒治好這個概念，只是平常地回道：“只是暫時無礙，要想確認他好沒好，還需要再等些日子。”
夜重年聽後又唔了一聲，深深的沉思後道：“聽說……你替他換了心臟？”
佟裳這些日子在鄭府聽見過不少流言，可說她換心的還是頭一次，她意外地看著皇上道：“怎麼可能，鄭公子因為先天不足，心臟有缺陷，妾身只是替他在缺陷的部分稍作彌補，並沒有換心一說。”
“可終究是切開了胸腔，人開膛破肚必然大傷元氣，就是活著也活不了多久了。”
夜重年喃喃自語著，佟裳不知該如何接他的話，夜重年似乎也不需要她解釋，一切的定論他早已經瞭然如心，問話，只是一道流程而已。
“皮肉之傷可以痊癒，就像傢俱一樣，被蟲蛀了，若不把壞掉的部分修好，外面再光鮮，內裡也不行了。”
“可你居然敢把人的心挖起來，是朕小瞧了你。”
夜重年有些感慨，他嘆了口氣，將手上的捻珠轉得越發得快速起來，檀木珠子撞在一起，發出卡拉卡拉的聲音。
就像是魔咒一般，佟裳覺得有些刺耳，加上那陣陣的刺鼻的木香味，這裡一切的一切全都讓她頭疼欲裂。
強撐著福了福身道：“妾身來給皇上把脈。”
夜重年沒有拒絕，佟裳上前跪下，小心搭上他的手腕。
聽著底下劇烈跳動的聲音，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皇上似乎很焦慮，最近可有服用什麼藥？”
夜重年道：“太醫院送來方子，全是些溫中調理的。”
“可否把藥方讓妾身看看。”
皇上抬頭看了一眼江慕允，江慕允即刻從裡間找了藥方出來遞上前去，佟裳看過後有些奇怪，藥方是正常的，可皇上心跳過快，明顯有焦慮的症狀，如果不是藥物所致，那可能是因為他最近壓力太大了。
“怎麼？有問題嗎？”
佟裳搖頭，“藥方沒問題，許是皇上最近操勞過度的關係，心跳有些快。”
夜重年蹙了眉沒說話，佟裳又仔細替他檢察了傷口，方才放心，“皇上萬安。”
她道。
夜重年不語，只是盯著她的頭頂發呆，過了一會，他突然道：“你究竟是誰？是人是魔？”
佟裳被嚇了一跳，抬頭看著他道：“皇上……”
夜重年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帶著疑惑的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後便收了手道：“起來吧。”
佟裳慢慢站起身來。
夜重年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朕答應了要送你大禮，朕問過你想要什麼，你不說，朕就自己安排了，只不過……怕不是你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