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檫肩而過，極快地交換了個眼色。
看得出佟佳柔臉上有擔心之色，只是當著宮女侍婢，她也只是微微一頓，不敢有任何表現，便扶著人進去了。
佟裳自己倒沒覺得什麼，夜重年對她好與不好，她根本就不在乎，出了殿門，經風一吹，方才察覺到剛才出來得急，披風沒有拿出來。
阿綠見她這樣子出來，擔心地立刻上前扶住她，“小姐，發生了什麼事？”
佟裳搖頭說沒事，又轉頭對江慕允道：“多謝江姑姑剛才出來相救。”
江慕允扯扯嘴角，對她道：“剛好裴貴人來得及時，如若不然，奴才也不敢進去。”她頓了頓，看著她的脖子道：“皇上是一時氣急了才會這樣，奴才一會下了差會悄悄送去點膏藥，夫人這會先回去吧。”
佟裳知道她是在替自己找臺階下，也不戳破，點點頭便帶著阿綠回了。
近十一月底，京城的氣候已經像是入了冬，入夜後更是冷上三分，夾道裡陰風陣陣。
阿綠脫了自己的披風給她蓋上，護著她回到儀芳殿，人已經凍得木棍似的。
張婆婆見兩人這個樣子回來，立刻放了手裡的東西迎上前道：“這是怎麼回事？”
佟裳不語，阿綠也搖頭叫她不要多問，張婆婆是眼明的，見如此也不再多問，立刻叫了小丫頭準備熱水，又讓人添了火盆來給她烤著。
佟裳被人扶著坐下，本來凍得沒知覺的手，烤了火脹得生疼，她盯著自己的手指道：“我沒事，你們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
張婆婆不敢勸她，遲疑了一會便帶著阿綠退下了。
佟裳在屋子裡渾渾噩噩坐了一會，隱約聽見外頭有急促的腳步聲，正在疑惑這會誰會來，就聽見外面小宮女通報道：“皇后娘娘到。”
她前腳剛挨了打，後腳皇后就趕來了，佟裳當然不會傻到覺得皇后是來安慰她的，不過既然人來了，還是打疊起精神來，到門口請安。
“妾身見過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皇后急忙叫人將她扶起，又道：“本宮都聽人說了。”
宮裡的事向來傳來快，加上她入宮這陣子一直得寵，不知多少人等著這一天，聽說她挨了打，此刻大家不定怎麼高興呢。
佟裳笑笑道：“讓娘娘見笑了。”
皇后道：“都是後宮裡的女人，唇亡齒寒的，誰又去笑話你呢。”她看著她的臉色，“你也是的，皇上一向忌諱後宮干政，你竟敢那麼跟皇上爭辯，難怪他會生氣。”
“事關易大人的榮譽，我不能不管。”
皇后見她據理立爭，一時感慨萬千，“本宮一直以為你是貪慕虛榮的，易大人雖好，卻不及皇上萬分之一，沒想到你真的不曾存這個心思。”
蕭千語一直在試探她的真心，自從上次她到坤寧宮說了那番求個醫女的話後，害得她被皇上斥責，她便以為佟裳是故意陷害她，這次得知她為了易恆失寵於皇上，這才有幾分相信她了。
蕭千語在鸞榻上坐下，看著她屋子裡四下擺設道：“天漸漸涼了，這殿裡沒有地龍，入了冬想必要受罪。”
“妾身只是暫時住住，到冷透了也就該回去了。”
蕭千語微笑道：“你雖是這樣想，可皇上卻不這樣想，那新宮殿已然落成，本宮本想著這幾天就會迎來它的新主，可你今兒得罪了皇上，也不知後續會怎麼樣。”
“若真到了不可轉圜之時，還請娘娘看在咱們往日約定的份上，替妾身說兩句好話。”
“本宮自然會這麼做的。”
蕭千語似真似假跟她寒暄半天，聽見外面催請，她道：“本宮還要去看看皇上，你身體不舒服，就早些安置吧。”
送走蕭千語，佟裳勉強打起精神洗了澡，到床上躺下。
張婆婆拿了藥膏來給她傷口上藥，夜重年氣急之下手上沒個輕重，她的脖上一圈腥紅的印子，看著有些嚇人。
張婆婆一邊上藥一邊道：“這樣下去不是法子，小姐也該好好綢繆一下才是，其實要出宮也不是完全沒法子，大人原先的那些人在宮裡留下的還有，找個出宮的法子不難，等小姐跟大人聚了頭，以後遠走高飛再也別回來了。”
佟裳平靜地道：“易大人是個心裡有主意的，他若不是自己願意，憑著夜重年那些人，恐怕再找三年也不會有訊息，他既然放了風聲出來，說明他已打定了主意回來，他是什麼心思我也知道，他不願意揹著罵名離開，他要回來，我便等他。”
“可皇上已經這樣對您，您之前又得罪了那些人，以後在宮裡的日子只會更難過。”
佟裳抿唇不語，等她上完了藥便轉身睡下了。
佟裳失寵後，他宮裡的吃穿用度明顯少了下去，每日飯菜能省則省，就連平日裡燻屋子的碳也供應不上，佟裳凍得沒法子，只能儘量多在屋子裡走走，坐下來會更冷。
佟裳以前在府裡時是吃過這種苦的，倒不怎麼在乎，只是阿綠看著不忍，又想著自己過些日子就要出嫁，一時間思慮萬千。
到了午間吃飯的時候，小宮女送了飯進來，張婆婆接開蓋子看了一眼，又是一些青菜蘿卜，她叫住那小宮女道：“昨天就是這些菜，怎麼今天還是這樣？夫人身上有傷，不吃點營養的怎麼行？”
小宮女撇嘴道：“就這些還是好不容易從御膳房拿來的，媽媽要是嫌棄，就自己要去，反正我們不去受這個白眼。”
張婆婆被她搶白一句，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知說什麼好，自己在外間氣得垂淚，又不敢讓佟裳看見難受，在外頭平復了一下才轉身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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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飯菜擺上桌，佟裳看了一眼沒說什麼，又轉頭道：“阿綠呢，叫她來吃飯吧，一會涼了又該鬧肚子了。”
張婆婆低著頭道：“阿綠一會再吃，小姐先吃吧。”
佟裳覺得有些奇怪，抬頭看了她一眼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