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這個指揮官倒沉得住氣，不像在烏蘭察布直接與奉軍對射，沒兩下就報銷了，現在將炮火藏在歸綏市內，若是直接向市內大規模炮擊，恐怕就是打下歸綏城，整個歸綏也被打爛了。”馬占山咬著牙。可是不解決敵人的炮火，一味強攻，只怕損失會比較大。
於是馬占山很自然的將這個問題拋給上級，請示何銳該怎麼辦。
“師座，馬占山現在還在等結果呢。”趙錚道。
“飛機還要多久才能開過來？”何銳反問了個問題道。
趙錚掏出懷錶看了下道，“算時間還要兩個多時。”
“之前攻下烏蘭察布市時，有印表機，讓那邊列印勸降書，用飛機投到城裡面去，就兩萬奉軍已經包圍了歸綏市，火炮超過百門，但不忍心讓炮火毀了整個歸綏市，給他們一晚的時間思考，希望他們把握住機會，若有不降，明日必全力攻城，負隅頑抗者，下場和歸綏這段城牆一樣。玉石俱焚。今天晚上我就不進城住了。”何銳道，“呂市長文采不是很好嗎，讓他潤色一下，得好聽，王丕煥這段時間抓壯丁，盲目的擴軍，我就不相信所有人都跟他一樣，打算死抗到底。”
何銳這邊拿了主意，兩邊的人馬暫時偃旗息鼓。各自進入休整狀態。
“都奉軍很厲害，我看也不怎麼樣嘛，死了幾十個人就不敢再往前衝了。”奉軍一退，半天沒有動靜，用沙袋堆起的防線後的綏遠軍除了極個別見到血的新丁吐得天昏地暗外，還有少數幾個臉上的血還沒擦乾淨便一屁股坐下和另外的人玩起了塞子。
“就是，就是，奉軍也不過如此，再敢衝過來，有他們好看的。”
“沒準是他們試探一下，真要打沒理由打不進來。”另外有一個人提出了不同的觀道，“你們沒看見，近二十丈來長的一段城牆快被炸平了，難道你們以為這幾條破沙袋防禦比城牆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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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也是，奉軍的炮火那麼強，怎麼就不打*了？”經這麼一提醒，頓時有幾個人反應過來，“要是炮一直打進來，我們這些人可不夠看的。”
“不會是沒炮彈了吧？”
“傻不啦嘰的，哪能一口氣將炮打完，而且都是用來炸城牆？”
幾人正著，忽然天空中傳來一陣轟鳴聲。
“趴下，炮襲。”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炮襲個屁，大炮哪裡是這麼叫的。”
“快看，快看，天上有傢伙。”
“好大的鳥，比老鷹大了好多倍，還不止一隻，這要是打下來，能吃多久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
“不好，那幾隻鳥扔東西下來了，快閃開。”
天空上揚揚灑灑飛下來的紙片，一時間籠罩了一片城市。正是烏蘭察布那邊抓緊時間列印出來的勸降書。
“竟然是紙，上面還寫了字。該不會是奉軍派人扔過來的吧。看樣子比廁紙要好用多了。”
大多數人是不識字的文盲，不過總有幾個讀過書。
歸綏城內防守的士兵，還有一些百姓，都看到了天上紙片飛散的。不少人都揀到一兩張，當然收集了回去當廁紙用的也不少。
“林哥，上面都寫了些什麼？”被王丕煥的手下抓來做壯兵的阿東湊到林七的旁邊問道，林七念過幾年私塾，經常還寫些東西。
“我看看，是奉天的勸降書。”
“上面都了些什麼？”
“奉軍擁兵兩萬，大炮百門，已經包圍了歸綏城，因為不忍心整個歸綏城毀於炮火，所以暫停進攻，給歸綏一天的時間，明天若不投降，必將全力攻城。”看到這裡林七臉色也變了。
“大炮百門，不會是吹牛的吧。”阿東吃了一驚道。
“就算沒那麼多，不過炸平個歸綏城卻是足夠了，你沒看到那段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城牆嗎？”林七道。“不過上面還有些話。”
“什麼話？”
“奉軍承諾大軍進城，保護所有歸綏居民財產，必定秋毫無犯，只為剿滅盧佔魁和贊同復辟的王丕煥而來。只諸首惡，不追究附逆者。”
“只諸首惡，不追究附逆者是什麼意思？”
林七翻了個白眼，“就是只打土匪頭子，不追究下面的嘍嘍。”
“要不咱們乾脆降了？王丕煥也不是個好貨，今天還全城搶東西，奉軍也只來打土匪的，聽奉天人可有錢了，也看不上咱們綏遠人這家當。哎喲，你幹嘛打我？”
“找死啊，聲，不要被別人聽到了，到時候被當奸細抓起來，直接槍斃了。”林七壓低了聲音道。
“那怎麼辦？林哥，你平時主意多，想想辦法。”阿東道。
林七道，“該幹嘛的幹嘛，先等等看，槍打出頭鳥，不管怎麼樣，咱們不能做出頭鳥。”
林七一眼掃去，不少人都揀起了紙片議論紛紛。
“旅座，旅座，不好了。”警衛衝進了柳堅的指揮所。
“怎麼了？”柳堅問道，打退了奉軍的進攻怎麼都算是一件好事，柳堅現在也是在指揮所裡面養神，留著精神應付奉軍下一波隨時可能的進攻，王丕煥將歸綏交給了他防守，並再三叮囑，他怎麼也得堅持個五六天再。
“旅座，你看，這是奉軍從天上扔下來的。”警衛將勸降書遞給柳堅，然後道，“現在外面到處都是。”
柳堅接過勸降書一看，頓時眉頭皺了起來，問道，“從天上扔下來的？”
“是的。幾架大鳥從天上飛過，然後扔下無數紙片，然後拍拍屁股又飛走了。”
柳堅急忙衝出屋子，幾架飛機已經變成了黑。還有一些紙片在空中打著轉轉，不過已經不多了，大多已經落在了地上。
“快，快派人把這些東西收集起來。”柳堅趕緊下令道。
“可是這都飛了滿大城，全都收起來？”警衛詫異道。
“是的，都收，誰敢抗命不交，就地槍斃。”柳堅咬牙道。
“是衛看著殺氣騰騰的柳堅，打了個寒顫道。
柳堅一聲令下，二十多支由四五人組成的隊紛紛在綏遠城裡面收集奉軍從空中投下的勸降書，柳堅打仗還不錯，不過眼下卻明顯的下了個蠢命令。
柳堅留守歸綏的三千人中，有1千2百多人是被強迫來當兵的。另外老兵也未必肯跟著柳堅一條道走到黑。
“我估摸著有不少人都想投降了，畢竟跟誰不是跟，沒必要同柳堅一起送死。”林七摸著下巴道。
“那咱們什麼時候投過去？”
“今天晚上見機行事。”
正如林七猜測的那樣，一到晚上，不少士兵都從被打爛的缺口處偷偷地閃人，歸綏城總共有四個城門，堵得住這邊堵不住那邊。
不過很快柳堅也察覺出了不妥，連忙派得力的人手把守四門，守住了被打爛的幾十丈城牆。饒是如此，城中也連潰兵，還有老百姓一起，逃出了七八百人。
馬占山思索片刻，拎起架設好的野戰電話，“喂，師座，我是馬占山，今天飛機投下勸降書之後，城裡面已經人心惶惶了，城中的守將叫柳堅，現在有些控制不住局勢了，我想趁亂取城。”
何銳道，“城中逃出的潰兵有多少？你打算如何取城？”
“潰兵有接近370人。都脫下軍服，胳膊上系根白布，帶著這些從城中逃出來的潰兵趁著現在城中混亂衝進去，來個亂上加亂，柳堅的守軍本來只有3千人，逃出來了近四百，還有一部分也想逃，但被堵在城內了。只要衝進去，製造混亂，柳堅就算再有能力，也絕對控制不住。”
馬占山又道，“而且據逃出來的潰兵和老百姓，王丕煥今天清晨走之前，收刮了城裡面大量的財物和糧食，現在拿下歸綏城，沒有了後顧之憂，馬上向西追擊王丕煥，不定還能留下什麼，如果耽誤了時間，等王丕煥遁入大青山，到時候可就來不及了。”
“好，我會讓另外兩個步兵團也配合你的行動。那些潰兵興帥也是要拉到奉天去編入奉9師的，我授權你先預付他們一個月的軍響，安定他們的心思。”何銳拍板決定道，雖然事後還要打一則報告上去，但數目不大，何銳有事急從權的權力。
“是，師座。”馬占山掛了電話，正了正軍帽，走出臨時搭建的指揮所。
“林哥，這些奉軍看上去還真有些不一樣呢，隊形就這麼一站，看上去就有些殺氣騰騰的，不會把咱們怎麼樣吧。”阿東聲地向林七道。
“應該不會，要不然誰還敢出來投降。”跟著大隊逃出來的林七和阿東算是比較幸運的，沒被柳堅的人逮著，剛才柳堅的手下可槍斃了幾十人。
這時，幾個士兵簇擁著一個軍官來到他們的面前，來人正是馬占山。後面還有個士兵端著個盤子，上面放著一疊疊紙鈔。少數幾個眼光好使的能看到是奉鈔。
“各位，我是奉天第二師第七團的團長，馬占山。”馬占山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奉天的興帥派第二師到綏遠來剿匪，只諸守惡，至於你們，只要沒有幹過殺人放火的勾當，一切既往不咎。從今天往後起，你們，就是奉天的兵，就是興帥的兵。”
馬占山眼前的3百幾十個潰兵松了口氣，對馬占山的這句話倒是沒太放在心上，早就有了心裡準備，哪裡來的老虎都要吃人，王丕煥抓了他們當牲口使喚，現在投到奉天來，如果是同等待遇，也就值了，好歹跟著奉天，老大夠強，這腰桿子也挺一。
馬占山對這些人的神情看在眼裡，暗自一笑，接著道，“可能你們覺得，跟著誰當兵不是一樣，反正是混日子，現在我告訴你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在咱們奉天當兵，就是不一樣。”
“當兵拿響，天經地義。既然你們當了奉天的兵，那就有了奉天的待遇。不過你們寸功未立，又是投降過來的，所以只能算是下等兵。按例每個月3塊5角的月俸。師長有令，現在預先給你們發放一個月的月俸。勤務長”
“有”勤務長周永正立正道。
“將月俸發給這些新來的弟兄們。”
“是團座。”
這些潰兵頓時轟動起來，“發錢了，竟然給咱們發錢了？”
“這不會是假的吧？”有一兩個低志嘀咕道。
“屁，低聲，看清楚，這是奉鈔，在綏遠都是管用的，雖然還比不上袁大頭那麼通用，但比起一些軍用票，強到天上去了。”
馬占山滿意地看著這些新丁的反應，覺得十分的熟悉，想當年在洮南的時候，他率著一眾馬匪投靠葉重，何嘗不是同樣的患得患失，到了最後安頓下來，到現在才慶幸自己做出的決定是多麼的正確，他這個團長還處在事業的成長期，兒子女兒再過兩年都可以上大學了，當年的老弟兄和家屬大多也得到了好的歸宿。當初當土匪的時候，只是盼望著何時過上安安穩穩，有田種，有飯吃的日子，哪裡曾想過會有如今這般情景，吃過苦的人總是比較容易滿足的。
“安靜”
等這些潰兵議論了一兩分鍾，馬占山大喝道。
聲音戛然而止，“當兵了兵，就該拿響，不過拿了響，也該辦事。”
“不知道長官想要咱們幹什麼？”人群中一個人大著膽子道。
“師座命令我們，今天晚上就要趁夜取城，你們都是從歸綏城裡面出來的，比我要熟悉，所以你們要負責帶路，然後協助我們控制歸綏城的局勢，遇到趁火打劫的，搶東西的，要就地格殺。以前你們如何我不管，從現在起，就要聽從命令，守奉軍的規矩。明白嗎？”
“明白。”人群稀稀落落的回應著馬占山，這些人雖然一無所有，不過王丕煥讓他們強行從軍，只給口糧，有時候還要去搶，與現在奉天一來就預先發了一個月的月俸對比起來，誰好誰壞自然能一眼看透了。再加上奉天的口號，和傳中奉天的富有，也稍微放心了。
口號還很不整齊，不過只要暫時能用就行了，練兵的事自然有新兵訓練處去操心，收攏了這些潰兵，何銳也是沒權力直接將他們編入奉2師的。
“好，每個人肩膀上綁根白帶子，布袋不夠的，用繩子捆張白紙在上面。今天大家一起攻進歸綏城。在歸綏城裡面過夜。”馬占山大喝一聲道。
從歸綏城裡面逃出來的潰兵，奉2師每個連裡面都分到了幾個，有這些人帶路，控制歸綏城更加容易。
分配好任務後，馬占山這次親自帶隊摸到了白天轟炸出的城牆缺口處。
“團座，我上。”馬占山的警衛自然不會讓他親自涉險，自告奮勇的和另外幾人擋在了馬占山的前面。
佔山也沒有推辭，頭道，“呆會讓下面的人進城了就高呼投降不殺。另外隨時負責維護城中的秩序，柳堅應該不住多久，可難免有些人想混水摸魚的。”
“是，團座。”
呯，呯，藉著微弱的火光，幾個守在缺口出的士兵相繼被亂槍放倒。
幾乎同時，另外幾個城門也響起了槍聲。
佔山當即下令。
一個個士兵衝進歸綏城，之前柳堅靠著高壓鐵血的手段，槍殺了不少人，總算勉強將場子給震住，不過現在奉軍已經衝進城來，高壓手段的後果頓時爆發了出來，不少綏遠軍脫了上衣，來不及綁白帶子便加入到了奉軍的行列，沒辦法，柳堅本來只有3千人的軍隊，加上白天戰死，之前逃出城的潰兵，就只有2500出頭了，還要分出人防備一些居心叵測的人，敵人分幾個不同的方向衝進城，哪裡還能防守得住。
“抓住柳堅，迎奉軍入城……”
歸綏城的黑夜沸騰一片，喧鬧的聲波幾里外都可以清晰聽到。
“抓住柳堅，迎奉軍入城……”
“旅座，完了，完了….”外面混亂一片，因為有一些死忠，所以暫時還沒有人衝進來。警衛慘然地看著柳堅道。
“你們脫下衣服，投靠奉軍去吧。”柳堅聽著遠處開始靠近山呼海嘯的聲音，平靜地道。
“旅座，那你呢？”
“我有負師座所託，你們可以降，但我不可以。不然我對不起師座。”
“旅座不降，我們也不降。”柳堅平時對手下比較照顧，也算個有信義的人。
“這是命令。”柳堅一眼掃去，看著眼前紛紛目不斜視的心腹，“你們也大多是有妻的人，不要執迷不悟了，放心吧，我只是給奉軍俘虜，不會做傻事，你們若是夠義氣，以後幫我照顧好我的家室。趁著現在還有時間，快走吧。”
“旅座……”
“旅座放心，卑職等今後一定照顧好旅座的家，但有違背，必遭天遣。”
柳堅擺了擺手，遠處奉軍的聲浪已經越來越近，幾個警衛終於扒下軍服一一離去。
“師座啊師座，不是兄弟我無能，實在是奉軍太狡猾。”最後柳堅長嘆一聲，等待著奉軍的到來。
歸綏城需的老百姓提心吊膽地過了一夜，雖然奉軍勸降書上了只為剿匪而來，可這年頭既做婊*子，又立牌坊的人不在少數，披著著皮的狼並不少見，誰知道奉軍進城之後會不會還像口中的那樣守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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