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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也許是之前氣得太狠,此時季衡對著皇帝,已經有些精神疲憊的感覺,所以一時倒是不能對皇帝發火了。

反而是皇帝看到季衡端著一杯藏紅花水,非常生氣。

皇帝幾步走上前去,無視了其餘所有人,直接要奪過季衡手裡的水杯。

季衡是用大茶杯泡的,此時就要避開,又對皇帝怒道,“你做什麼。”

皇帝同樣怒道,“你這裡面是什麼。”

季衡本來是坐在凳子上的,此時則站起了身來,和皇帝爭鋒相對道,“這是什麼,我並不必向你通報。這麼大晚上的,皇上來我家做什麼。”

皇帝要將季衡手裡的東西搶過來,季衡就是不給,皇帝抓住了季衡的胳膊,季衡就朝他吼道,“滾開。”

皇帝一隻胳膊摟過季衡的身子,另一只手就將他手裡避開他的杯子給開啟了,手打在季衡的手上發出了很大一聲響,然後杯子被甩了出去,摔上了一邊的地板,因為力氣太大,杯子摔在地上就摔了個粉碎,裡面的藏紅花水更是濺得滿地。

季衡憤怒地抬起手就給了皇帝一耳光,“啪”地一聲,響得房間裡每個人都是一激靈。

皇帝也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季衡,季衡惡狠狠地瞪著他,因為太氣憤,甚至有些氣喘,朝皇帝道,“滾出去。”

季衡一向是個溫文爾雅的人,即使之前對著季大人發火,也只是那麼一抬手打翻了一隻梅**,但是此時和皇帝對上,他是真的有些不管不顧了,憤怒成這樣,簡直是和他的本性都相左了。

皇帝何嘗受過這樣的打,故而臉上是一陣發麻地疼,但是看到季衡氣得眼睛發紅,他又顧不上自己挨了季衡一巴掌了,伸手就要把他死命抱住,“你同朕回宮去。”

季衡推拒著皇帝,聲嘶力竭地道,“不。你滾。”

侍衛守在次間裡沒有敢進來,只有柳升到了進裡間的門口,和季大人站在一起。

季衡給了皇帝一巴掌,打得每個人都在震驚後有些戰兢,特別是柳升,他驚訝得最厲害,心想季衡和皇帝私底下在一起的時候,竟然是這般厲害的嗎。

季衡本就身體不好,最近有孕,力氣更小些,哪裡是皇帝的對手,皇帝也不管他又推又攘,只是抓住了他就將他緊緊抱住了,而且將他抱離了地要將他抱出去帶入宮,季衡完全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鎮定,只是掙扎。

到這時候,另外幾個人才反應了過來,許七郎第一個衝上前去,將皇帝擋住了,要將季衡從他懷裡拉扯出來,“你把衡弟放下。”

許氏也衝了上來,對皇帝怒道,“皇上,您怎麼能如此對待衡兒,你把他放下。”

皇帝卻對柳升道,“侍衛呢。”

柳升還不知道季衡懷孕之事,所以其實他完全不理解皇帝為何會對季衡這般,或者是季衡為什麼會對皇帝那麼大的火氣,此時皇帝叫了侍衛,他也只好趕緊服從命令,叫了外面的侍衛進來,侍衛們一進裡間,就將許七郎,許氏,季大人都給擋在了後面,不過沒有敢太過分對他們。

皇帝抱著季衡就要走,許氏突然哭了起來,大聲道,“皇上,您那麼對待了衡兒,現在又如此,您到底還是個人嗎。”

許氏這話太過大逆不道,簡直可以被直接下獄了,這聽得柳升直皺眉,趕緊要去勸許氏,這時候許七郎也道,“你不能這樣對衡弟。”

季大人則是一臉痛苦地看著皇帝,皇帝本是無動於衷,他是知道藏紅花泡水是什麼樣子的,再說,桌子上的錦盒裡還剩了不少藏紅花,這一盒又是皇帝親自讓柳升送來給季衡的,他怎麼會不認識,他知道季衡是要用這藏紅花打下孩子,故而也是氣得要喪失理智了。

季衡伸手扣住了一邊的門框,皇帝沒能將季衡抱出去,季衡看到許氏的眼淚,不由被震得冷靜了一下,他緊緊摳著門框不要皇帝將他抱走,皇帝只好停了下來。

季衡抬眼望向了皇帝,皇帝的左臉上被他打了一巴掌,季衡當時十分憤怒,力氣很大,加上皇帝的臉也的確矜貴,既沒有受過巴掌,也沒有承受過風吹日曬,故而麵皮嫩,已經留下了一個紅紅的巴掌印,看著有點滑稽,但是皇帝滿身威勢,眼裡更是氣勢驚人,誰也注意不到那滑稽,只是覺得膽戰心驚。

季衡咬了咬牙,對皇帝道,“你早知道,為什麼要這樣。”

季衡之前得知自己有孕的時候,只是氣憤,也沒有要流淚的意思,此時眼睛裡卻含上了眼淚,流不出來,全都蘊在了眼眶裡,在倔強和憤怒裡也帶上了悲傷。

那份悲傷入了皇帝的眼,他就像是被一盆冰水潑上了頭,瞬間從頭冷靜到了腳,他愣愣將季衡放下了地,季衡質問他道,“你讓我成了這個樣子,你還要怎麼樣,我一直都做錯了嗎,我這些年為了你矜矜業業,殫精竭慮,忠心耿耿,不懷私心,竟是做錯了是不是?”

說到這裡,季衡突然又笑了起來,眼眶再也盛不住那淚意,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不斷笑不斷落淚,“是我太蠢,你那麼對我,我竟然還不對你起警惕之心,我竟然還是想好好做你的臣子,都是我太傻了,皇上,我太傻了呀,你哪裡需要我為你殫精竭慮忠心耿耿籌謀定策,你哪裡需要我好好做你的臣子?你不過是覺得我還不如做女人,那點作用還不如在床上伺候你……”

皇帝被季衡這又笑又哭的話說得心亂如麻,又心疼難忍,囁嚅著反駁他,“不是如此。你知道,並不如此。”

季衡根本不聽他,只是搖頭,因為之前就已經精疲力竭了,季衡還想說什麼,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在皇帝的驚呼裡,他自己感覺一陣頭暈,又有些莫名,但是隨即就失去了意識。

季衡昏了過去,幸得皇帝及時摟住了他,然後在驚慌裡將他抱了起來,本來要將季衡抱走,但是又怕他醒來又鬧起來,於是一瞬間的猶豫之後,他又將季衡抱回了裡間,要去放到許氏的床上,這時候,許氏突然一聲帶著哭腔的驚呼,“啊?”

嚇得房裡幾個人包括侍衛都是一驚,皇帝也是一驚,許氏叫道,“不好了。”

她要朝季衡衝過來,侍衛本要阻攔,但是侍衛也是有眼色和判斷的,知道此時大約不阻攔還更好一些,於是就讓許氏衝過去了。

皇帝已經將季衡放在了床上,許氏衝過去在腳榻上跪了下來,抬手就要去撈季衡的衣裳下襬,但是瞬間想到房裡有很多男人,皇帝看到許氏的動作,就明白了什麼,臉色瞬間就是一白,對房裡的人道,“你們都出去,趕緊騎馬去找太醫院翁紫蘇。”

許七郎本不願意出去,但是被侍衛押了出去,他一臉焦急要到季衡身邊去,卻被侍衛扭著胳膊給強制性帶出去了,柳升讓派了好些侍衛去找翁太醫,有去翁太醫家的,有去太醫院的,只讓無論如何趕緊帶來。

房裡一下子就只剩下許氏皇帝兩人和昏迷過去的季衡了。

許氏又看向皇帝,本是要皇帝也出去,但是想到皇帝都讓季衡懷孕了,此時又有什麼需要避諱的,她便又沒叫,她飛快地撈起了季衡的衣裳下襬,又伸手一摸,果真摸到了血。

皇帝看到她手指上沾上的那點血跡,臉色更是慘白了。

因是夏天,季衡穿的少,且又是一身月白的單薄衣裳,方才許氏看皇帝抱著季衡,就留意到季衡下面褲子似乎是帶了點紅,所以才這麼來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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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氏沒有在乎驚慌失措的皇帝,趕緊將季衡的衣裳領口拉開一些,輕輕撫他的胸口,又對皇帝道,“趕緊讓一個大夫來保胎,不然就沒了。”

許氏臉上還帶著淚水,皇帝看季衡下面流了血,已經嚇得有些發傻,此時才被許氏這話點醒,他飛快地衝了出去,付揚還在外面,只見皇帝左邊臉上一個紅巴掌印,右邊臉上卻是面無血色,正是狼狽不堪,朝他道,“之前抓的那個大夫呢,還在嗎,趕緊帶來。”

安大夫的確是還在的,付揚應了之後就飛快地讓人去帶安大夫來了。

所幸此事是涉及季府,付揚做事一向細緻老道,所以還未將安大夫做別的處置,甚至沒有上刑,只是將他關押在了季府隔壁的商戶人家的屋子裡,很快安大夫就被帶來了。

皇帝只允許了安大夫一人進內室,而且所有人都被擋在了堂屋門外,甚至完全聽不到裡屋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安大夫懂規矩地低頭垂目地進了裡間,許氏一看到他,就趕緊道,“大夫,你快來看看,是不是滑胎了,下面流了好些血。”

安大夫這次是被侍衛從季府大門口帶進來的,所以他已經知道這是季府了,故而心裡是十分震驚,皇帝穿著皇帝常服,赭色的圓領衫,上面繡著的五爪金龍,在燭光的映照下刺激得安大夫心裡打顫,他甚至沒敢抬頭看皇帝到底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該怎麼拜皇帝,於是只是跪著狠狠磕了三個頭,心想老兒這次不知性命能否保住。

皇帝卻不要他的禮,焦躁地道,“趕緊看病。”

他是什麼也顧不得了,只是不知所措,深深的恐懼籠罩著他。

要說在得知季衡懷孕的時候,他是高興得忘乎了所以,那麼現在季衡可能滑胎了的打擊就足以將他的一切打回原形。

安大夫是跪著爬著飛快地到了床邊,他這下真真切切看到他之前診脈時候遐想過的這人的樣貌了,季衡依然是昏迷著的,臉色慘白,只是這幅樣子,更有種楚楚可憐的羸弱,安大夫一見就不得不驚訝了一番,心想竟然有這麼好看的人。

不過他也看到了季衡一身男裝,而季衡頭上的發冠因怕磕到了他,已經被皇帝幫下來了,一頭烏髮些微凌亂地散在枕頭上。

安大夫只能想這人是女扮男裝,所以也沒有亂猜。

他伸手就按住季衡的手腕開始診脈,然後皺眉細思起來,皇帝和許氏都緊張地看著他,“如何。”

安大夫松了口氣,道,“胎兒當是無事。”

皇帝不放心,“下面流了很多血。”

安大夫道,“還在流嗎,得檢視一番才行。”

皇帝於是神色不好地看了他一眼,安大夫沒有和皇帝對視,但是也感覺到氣氛瞬間不對勁了,他想到旁邊是皇帝,而床上的病人不知道是誰,於是開始害怕了,跪著不敢再發言。

皇帝親自放下了床帳,然後看了許氏一眼,自己就飛快地上了床,安大夫趕緊背著床跪著了,許氏捏著拳頭還是跪在腳榻上,身子些微發抖。

皇帝將季衡的鞋襪拉扯了下來,又趕緊解開他的褲帶,拉下了他的褲子,因為季衡穿的是月白衣衫和白色綢褲,所以那血色看起來才驚人,這樣脫了褲子,皇帝覺得血倒不是很多,還沒有他第一次見到季衡來小日子時候的血多,而且並沒有血再在往外湧了。

皇帝想了一下,抓過季衡的褲子將他下面的血輕輕擦了,又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遍,仔細觀察了,發現的確是沒有流血了。

他長長地松了口氣,甚至跪在那裡念了一聲菩薩保佑。

然後對外面說道,“沒有流血了。”

安大夫於是道,“並沒有滑胎跡象,不過既然流了血,情況依然不容小覷,小的馬上給開一副保胎的方子。”

既然沒有要滑胎,皇帝就覺得這個安大夫並不那麼可用,於是就想著等翁太醫前來最好,而且安大夫看著像個殺豬的,皇帝並不那麼信任他,覺得是不是滑胎,也要翁太醫前來看了才好。

他小心翼翼地為季衡穿好了褲子,又拉了床上的薄被給他蓋住了下面,然後又挪了個位置,在季衡的胳膊邊上跪下了,甚至彎下腰在季衡蒼白的臉上輕輕親了親,又問外面的大夫,“他暈過去了,一直沒醒,這樣無事吧。”

安大夫說,“方才診得急,小的還要再號號脈才敢下定論。”

於是皇帝越發覺得這個大夫不可信,但還是將季衡的手腕移到了床沿那邊,從床帳裡伸了出去,安大夫又跪過來給號脈,這時候季衡的手卻突然動了動,安大夫嚇了一跳,季衡睜開了眼睛,正對上跪在他身邊的皇帝的焦慮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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