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無人區生存7
乘風猶豫片刻, 上前搖了搖嚴慎。
陷入昏迷的人已經被強制斷線,無法給她任何回應。
乘風摘下手套,去碰對方臉上的皮膚。
觸手片滾燙, 確認病患處於高燒狀態,暫時喪失行動能力, 不知道有沒有恢復的可能。
此時距離目標營地, 還有三分之二的距離。已知嚴慎加上繁重的揹包,約有個乘風那麼重。她要做原本三倍的功, 才能帶著這位朋友走勝利。
“乘風, 不行。”
她願意主動把這句話打在公頻上。
孩不可以這麼壓榨的。
蹲在嚴慎身邊沉思的分鐘裡,乘風仔細回憶了遍她跟這位志長久以來的交情, 好找到個合適的藉口, 讓自己的無情看起來理所當然。
……其實們的情誼也不算多麼的深厚, 雖然嚴慎無私地給她借過錢。
……但畢竟是相互協助的戰友, 而且還是乘風主動拋的橄欖枝。
……可機器人都是冷靜且目的性確的,她是為了拿名次才參加的比賽, 憑她自己爭10%已經很艱難了, 再加個噸位超標的嚴慎, 豈不是痴人說夢?何況軍人的首要目標永遠是完成任務。
……然而嚴慎頂著高熱徒步半夜也要走到這裡跟她會合,證有強烈的求勝欲。如果自己此時冷酷地轉身離,會讓外人誤以為她很卑劣。
觀眾們聽不到乘風內的反覆掙扎, 只看見她仰起頭, 眺望遠處的山峰,目光越來越空虛,最後悠悠嘆了口氣。
那聲嘆息裡凝聚了她來自靈魂的感慨——如果沒有遇見就好了。
當乘風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猶豫的藉口時,她就知道自己這次走不了了。畢竟她不需要任何人做多餘的解釋,利益最大化就是最好的理由。
她嚴慎的身體擺, 倒點乾淨的水,喂到嘴裡。打溼吸水布,疊成長條,蓋到的額頭。
乘風著實不大擅長照顧病人,只能依靠直覺給嚴慎降溫。手法也很粗糙,有沒有用全看緣分。
關鍵是喂藥,好在她的醫療包裡有退燒常用藥物。可在喂嚴慎吃進去之後,她才想起來,忘記了嚴慎自己有沒有吃過。
……反吃多了應該不至於死人。
乘風胡亂做了點醫治補救措施,始翻找嚴慎的揹包。
因為是雨夜行,身體狀況欠佳,嚴慎所剩的物資已經寥寥無幾。最關鍵的水和食物都沒有了,各種裝置倒是留得齊全。
乘風抽繩,綁在嚴慎的腰部和臂下方,防水布墊到嚴慎身下,就這拖著在漫無邊際的地圖裡行走。
熱風迎面撲來,乘風的右肩被長繩勒深深的痕跡。緩慢邁的步伐,讓她瞬感前途渺茫。
直播間的觀眾都看得不忍起來。這是什麼感天動地的場景?
“養兒可以防老,這就是為什麼軍校生喜歡做人爸爸的原因了。【點菸】只可惜大部分混蛋都是不孝!”
“乘風別顧面了,大都懂的,個人去征服星辰大海吧!”
“個不孝的老父親,讓本就艱難的乘風雪上加霜。”
“乘風的快樂沒有了,看她這張鬱悶的小臉。疼。”
“嚴慎那兒過來的……謝謝閨女了。不容易啊,軍校生裡居然也有純真父女情。”
“嚴慎莫非要實現字面意思上的躺贏?【震驚】”
網友們互相吵鬧,無法共情乘風的辛苦。人與人的悲歡果然並不相通,甚至還背道而馳。
日頭很快高升,黃土被烘烤得灼熱發燙。乘風定時給毛巾換水,幫助嚴慎物理降溫。
然而迅速升高的外部溫度,讓乘風那麼點努力變得如杯水車薪。飲用水即告罄,嚴慎還是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安靜得像個死人。
此時距離乘風離密林地圖,才不過個小時。
整個視野內,沒有絲綠意,瀰漫著乾枯的雜草和暗黃的土丘。
遠處是條縹緲的山脈,耀眼的光源就懸在群山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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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風的右肩已經快要失去直覺,反手摸瓶,倒乾淨最後滴水。舔了舔嘴唇,任何汗漬流過自己的側臉,閉上眼睛重重喘息。
她覺得今天的行程比昨天要疲憊得多。部分是體力的損耗,還有部分是內的迷茫。
找不到水源,看不見目標,沒有隊友的支援,身後還拉著個需要她幫助的秤砣。
乘風感覺自己現在就是縷沒有方的風,在不知名的地方莫名其妙地打轉。嚴慎就是她卷著的那片葉,即便她力氣小得快要吹不動,還是得努力推著前。
乘風提了提肩上的繩索,快要滑下去的繩繼續拉上來,走了步,歪過腦袋,避脖上被繩索磨破的皮膚。
疼痛變得遲鈍,動作變得麻木,大腦的思維也外發散。
——等拉不動了,她就跟嚴慎起下線。
——下線之後,她要讓嚴慎知道自己的犧牲。
——還有,從密林到戈壁,相連的地形簡直不合常理。她要給三夭寫投訴建議。這的安排純粹是對考生的苛責,是不人道的。
乘風是這安慰自己的,卻始終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直盯著鞋面,看著視野中的黃沙在她鞋邊飛旋,被滾燙的熱浪反撲得眼眶發潮。
她的體重沒能在這片厚實的土地上留下顯的腳印,僅有條淺淺的,拖拽過的痕跡。
個小時後,乘風吃完了身上的野果。
她有分半給昏迷的嚴慎,可惜這位朋友暴殄天物,沒能吞食下去,只喝了點果汁。
們沒有物資了。
乘風脖處的皮膚也被繩磨破了,不斷往下淌血。她隨意給自己塗了點藥,換了個方,繼續拉人。
視線裡是朦朦朧朧的重影。
乘風覺得自己快到極限了,奇怪地覺得自己還行,可以再走步。說不定差步就能找到水源。
這個地圖不可能完全沒有水。
個半小時。
不是那麼的幸運。前進的路上依舊什麼都沒有。
乘風被高溫曬得快要冒火,汗水全身浸透,溼噠噠地積蓄在鞋裡。
她幾乎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機械性地重複著走路的動作。喉嚨乾澀得發疼,吞嚥口唾沫,都有種刀割的錯覺。
她張嘴,試圖叫嚴慎的名字。耳邊沒聽見任何聲音,無奈放棄了。
掀眼皮,朝側層疊的山石瞥去,乘風恍惚間彷彿回到了戰後星廢棄的平樓。
衰敗、蕭條、孤寂。世界就是幅高低錯落的平面畫,滯後在次階的、沒有未來的空間裡。
風沙迷住她的視線,絆住她的腳步。停下行進的步伐之後,乘風身體裡最後點力氣也被疲憊抽走。
她就是十分的倔強,從小到大都是。
腿發軟,無力地跪到地上。乘風伸手往下撐,勉強穩住身形。透過顫抖的手指,看著汗水滴在地上,泥土的顏色打溼。
她什麼都可以做到,所以青年才會摸著她的頭跟她說,“我離以後,你也可以過得很好。”。
乘風堅持著想要站起來,曲起手肘,卻扛不住身體的重量,徹底摔了下去。
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時,乘風意識有些許迷離,身體浮浮沉沉,不受控制。
肩膀上的肌肉在過度的勞累之後始抽搐,成為了她全身上下唯的知覺,勉強拉住了她的理智。
乘風閉上眼睛。已經很久遠的、許久沒現過的畫面,忽然從記憶深處飄了來。帶著超高清的畫質,在她的世界裡迴圈播放。
她聽見那個人對她說:“爸爸走了。你要好好生活。”
這句話可能是沒什麼感情的,也可能是哽咽說口的。
當它作為句遺言現時,乘風每次聽都覺得很傷。
乘風很用力地握住的手,摸到了的傷疤,不忍地松力道。
她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可是對方那斷斷續續的囑咐,都刻得清二楚。
“你會有想要保護的人,必須要做的。”
“不要放棄……”
“不要逃避。”
對方也很決絕地手抽走,面孔消散在閃爍的日光裡。
“人生只有次的機會……不要後退。”
“……不要犯錯。”
人類不可能不犯錯!
窒息的感覺,讓乘風猛地驚醒。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面部被曬得刺痛。可能只是幾分鐘而已,讓身體短暫地休息了下。
她晃了晃頭,重爬起來,擦了把眼睛,扯過地上的繩,繼續前拖拽。
或許是系統的偏愛,天上飄來朵厚重的烏雲。陰影蓋在她的身上,時帶來縷清爽的微風。
乘風半闔著眼,背對著陰沉的天。
在行過數不清的路程之後,乘風抬起頭,看見了片綠意,還有片蔚藍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