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暗了下去，不少農戶都都掛起了燈籠，點起了油燈，草叢裡隱藏著蟲鳴，這夜裡露水很多，很快沾溼了如月的長袍，如月卻毫不知覺，深一腳淺一腳的踉蹌的走下去。
薩瑪哥今日起色好了不少，秦叔寶等人只隨身帶了幾名親信，在農家院裡悠然等著天下豪傑的反應，然而每個人心中所想一樣，誰也不想邁出這第一步，天下陷入一個僵持的局面，李密一連修書幾封，命秦叔寶出兵，果然不是英明的主，秦叔寶坐在石凳上，用油燈將信封點燃，卻並沒有按照李密的指令的打算，他不能拿瓦崗所有士兵的性命當兒戲，他們的父母、兄長、妻子都在等著他們回去。或許正是被如月言中，怕是在瓦崗呆不久了。
穆青揚抱著自己的寶劍半依靠著一顆蘋果樹，顯然在閉目養神，身邊的程咬金腦袋還在飯碗裡，單雄信在一旁認真的擦拭自己的槍，王伯當也在修理自己的弓箭，徐茂公則是一臉憂愁的不知道在想什麼，其餘的親信也零零散散的坐在周邊休息。
秦叔寶嘆了一口氣，這其中最不符合氣氛的人怕就是薩瑪哥了。
“紫陌，還未摘夠？”
那棵枝繁葉茂的蘋果樹上開著一團一團緊蹙的小白花，甚是好看。只是不時從樹裡發出些不適宜的響聲。
聽聞有人叫自己的名子，一個綠衣女子費力的伸出腦袋，卻一瞬間令靠在樹上的穆青揚覺得整個樹都在抖動，他皺著眉頭看著花瓣樹葉紛紛落在自己的白袍上。
“啊……”薩瑪哥很傷腦筋的回答秦叔寶，“這都好漂亮，秦大哥你說我摘哪一支好看？”
自是在宮中呆久了，眼見公里的那些美嬌娘偶爾不施粉黛，髮髻上只別一朵小花，那模樣簡直是從畫裡走出來的天仙一般，自己本是美麗，豈能比那些庸脂俗粉差到哪裡？薩瑪哥自戀的摸摸臉蛋。
“若是別到其他姑娘的頭上，自是好看，可若是換成了你，便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程咬金哼哼唧唧的從碗中探出頭來。
此話一說，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被嘲笑的薩瑪哥尤為憤怒，她立刻支起身子，毫不客氣的回擊程咬金：“還是先擔心自己再吃下去沒有姑娘願意跟著你才好！”
穆青揚剛想閉目養神，卻只覺得樹更加劇烈的搖晃起來，摻雜著灰塵，隱約聽見樹枝斷裂的聲音。
他不耐煩的起身，施展輕功，飛上樹枝與薩瑪哥四目相對。絲毫沒有注意籬笆做的木門外，一個身影立在月光下。
“青揚！”薩瑪哥絲毫沒有注意穆青揚冷著臉，連忙抓著穆青揚的衣袖，“你為我選一支給我插到髮髻上好不好？”
如月看著樹上的兩個人，青揚背對著自己，明明是黑夜，此刻卻無比清晰的看清楚薩瑪哥嬌羞的表情，而一院子裡的人對這種場景都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
穆青揚知道薩瑪哥是個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人，只隨手折了一支花，幾乎粗魯的塞進薩瑪哥的手中，還未待薩瑪哥反應，另一種手把薩瑪哥抱進了懷中，轉過身，飛躍而下。
“你很吵，去那邊。”他的聲音很小，如月根本沒聽見。
“來來來，你為人家戴上嘛！”薩瑪哥依舊不依不撓。
已經有眼淚從如月的眼角流下，在如月眼中，這兩個人無異於打情罵俏。
她吸了吸鼻子。
“什麼人？”聽覺異常好的王伯當立馬察覺出來外面站的有人，只是話音未落，手中的箭便已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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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本不會武功，又太專注於看穆青揚。
“啊——”的一聲，被箭射倒在地，肩膀中了箭，隱約有血跡滲出。
話音未落，王伯當便要再射一箭，秦叔寶卻隱約覺得聲音熟悉，飛奔過去，拿石子擋過。
他看清楚人影，立刻驚呼：“如月！”
下意識的打掉薩瑪哥說中的花，幾乎是飛奔而去，一把推開秦叔寶，穆青揚的目光滿是驚訝。
薩瑪哥看著穆青揚的身影，顧不上俯下身去撿那花，急忙這著穆青揚，推開人群，映入眼簾的 便是倒在血泊裡的如月公主。
“如月！”穆青揚只覺得自己五臟六腑就要爆炸了，幾乎用噴血的目光回頭瞪了一眼王伯當，趕忙過去把如月伏在懷裡。
“我去請大夫！”王伯當自知闖禍了，立刻去找大夫，
“不要碰我！”忍著肩膀上的傷，如月的臉上脖子上也沾滿了血跡，連穆青揚白色的衣袍上也是血跡。費力的推開穆青揚，自己硬撐著要站起來往回走。
“如月……”穆青揚表情複雜的看著自己。
“如今你我各為其主，再見便是仇人，如今是不是如月倒是要懇求穆將軍放如月一馬了？”如月幾乎站不穩，瓦崗的拿著兵器的人幾乎要將自己包圍，肩膀上還不斷滲出血珠。
“我們去看大夫。”穆青揚伸手就拽著如月，不由分說的要走向藥爐。
“穆將軍，你的舊傷發作了嗎？為什麼要去看大夫？”用力甩開穆青揚的手，如月臉上的淚珠不停的往下落，“可是如月不是告訴你了，這舊疾無法醫治？”
“我……”穆青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竟是認出自己了。
看見穆青揚的反應如月知道她是預設了，抬起自己血淋淋的雙手指著薩瑪哥：“穆將軍的舊疾如月醫治不好，柳姑娘可以嗎？是不是柳姑娘一撒嬌，索要一支花，穆將軍是的疾病便是不藥而癒？是不是？”淚水混合著血水一併留下，如月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眼淚有那麼多。
“楊如月，你明明說過祝福我們的！”薩瑪哥到底是藏不住，她眼見穆青揚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內心要失去穆青揚的想法讓她惶恐不安，她撥開眾人，著急的走到如月身邊，伸手便去抓她。
誰知如月因為失血過多一時站不穩，竟然又倒在地上。
“滾！”穆青揚見狀一把推開薩瑪哥，薩瑪哥被狠狠的推倒在地上。如月軟綿綿的落在穆青揚的懷裡，穆青揚只覺得心跳加速，再一次開口，“我們去看大夫。”
秦叔寶見狀連忙走過去，扶起薩瑪哥，薩瑪哥一門心思卻完全不在秦叔寶身上，推開秦叔寶，跑到穆青揚的身邊，拉著穆青揚的衣角，幾乎祈求道：“這麼多人都可以陪她去看大夫，你不要去好不好？秦大哥、我們讓秦大哥去，你不要去好不好？我求求你……”
薩瑪哥一向大大大咧咧，第一次見她如此軟弱的求人，但是穆青揚卻絲毫不為所動，甚至眼底的厭惡更加明顯。
“我說了不要看大夫！”再一次推開穆青揚，自己神志不清的往大船方向去，卻發現自己周圍密密麻麻的有兵器的人。
下意識的清醒一些，如月強忍著自己的疼痛，逼迫自己站直了身體，厲聲道：“你們這些亂臣賊子要對本宮作何？”
徐茂公在人群中走了出來，不緊不慢的開口道：“公主想必是受傷又勞累，便在瓦崗做客幾日也好！”
“茂公，不可。”秦叔寶大驚，如何忘記了她如今是隋朝天子最得寵的皇妹，卻也是一粒有用的棋子。
“我猜閣下還有下一句。”如月摁住自己傷勢，不顧自己臉色的蒼白，“過幾日要我皇兄帶著玉璽來接本宮，本宮的傷勢也好了差不多了，倒是皆大歡喜！”
“你……”徐茂公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子竟然這般咄咄逼人。
用盡全身的力氣拔了肩膀上的箭，血液止不住的往下落，如月卻不管不顧，把箭頭對準自己的脖子，大聲呵斥道：“你們都當本宮與你們一般無情無義嗎？若是今日敢強留，本宮便死在這裡。”說完，又掃了一眼這裡的人，“若是本宮死在這裡，你們以為你們會好過嗎？如今各路叛軍皆虎視眈眈，是敵是友便分不清，若是本宮死在瓦崗，他們便有消滅你們的理由，你們定是會下去給本宮陪葬！”
此話一出，竟無人敢上前，如月只覺得自己體力不支，眼前的事物也看不太清楚，但是強迫著自己一副鎮定的樣子。
突然只覺得劍光一閃，穆青揚先一步走到自己前面，劍指著徐茂公，聲音陰冷：“要麼。讓她走，要麼。都死在這裡。”
秦叔寶見狀立刻上前握住穆青揚的手腕，著急的對著徐茂公開口：“讓蘭亭公主走吧，公主有恩於我，便是拼的性命也要護她周全。”
“茂公。”單雄信也走上前，“此刻切記人心紊亂，若是你強行留下公主，失得兩員虎將，到底是賠本的買賣！做不得！”
徐茂公眼見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得側過身子，丟了手中的兵器，走進屋子裡，眾人默不作聲的讓出一條道路。
“秦大哥，謝謝你。”如月虛弱的朝著秦叔寶道一聲謝謝。
走到穆青揚的身邊，說時遲那時快，又狠又準照著自己的衣袖割下來一塊：“穆青揚，我楊如月拿的起，放得下，你不必再跟著我，若是我發現了，你面前同樣是一具屍體，我楊如月不會死的，再見便不要留情了！”
穆青揚眼見如月身上的那塊布，飄在了血泊裡，很快便沉了進去。如月捂著受傷的肩膀，臉上掛著淚珠，卻仍然留給了自己一個倔強的背影……
如月的血流淌了一地，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先說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