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打的極盡慘烈,清晨的時候,終於傳來好消息,叛軍願意暫時投降,待稍後再共同商議瓜分天下之事,楊廣可以暫時入住洛陽行宮,如月推開門,和李世民一起走了出去,李世民帶了面具,天空依舊是無力的灰濛濛的,有烏鴉沒精打采的飛過,到處都是屍體,有身披鎧甲的隋軍,有不同服飾的各路叛軍,如月站在船板上往下望去,除了士兵的屍體,還有素日里拉船前行的壯丁,再看後面,大船被炮火炸的幾乎要散架,船尾破爛的向上翹起,船頭已經浸了水,運河中已經不是泥水,而是血水,兩旁的樹有的還冒著煙火,大船身後除了第一架船在大船的羽翼下絲毫未傷,其餘的已經被炸的七零八落了,成堆成堆舞女的屍體被河水衝擊到對岸。
不時有各路的叛軍來抬走自己的屍體,卻唯獨隋軍無人問津。
“公主……”已經有不少妃嬪官員奴婢匆匆忙忙下船,逃往洛陽行宮,見了如月連最基本的禮儀都沒有,冬花跑過來,抱著收拾好的行李,“公主趕緊下船吧,萬一那些賊人再一次偷襲……”
如月卻好像沒聽見一樣:“是隋朝對不起天下……”如月看著眼前悽慘的場面,不禁喃喃道。
“只是楊廣一人對不起天下,公主不必在這裡懺悔……”李世民看著失魂一般的如月,輕聲安慰道。
如月還沒來得急反應,就聽見有一個滿頭是血渾身破爛不堪的士兵一邊跑一邊喊:“宇文將軍戰死沙場了!宇文將軍戰死沙場了……”
如月抬頭看著矗立的戰旗,一半已經破爛不堪,隱約能看見碩大的“隋”字。
遠處已經傳來有力的腳步聲,楊林的臉上滿是灰塵,一條胳膊負了傷,左手抱著盔甲。
看見如月,直奔而來:“大家夥都下了船,唯獨不見你,本只剩下半條命了,切莫與皇叔玩笑,下船吧。”
“這叫倉皇而逃嗎?”如月看著血紅的河面,轉過身來問楊林。還不等楊林回答,繼續嘟嘟逼人,“宇文成都到底在哪裡?”
“宇文將軍歿了,沒聽到剛才小廝的傳話嗎?”楊林繼續打著啞謎。
“那我索性就把宇文成都託我的事情告訴萱兒好了。”如月作勢要走,“便不信逼不出來他。”
“小月。”楊林拉住如月,終於敗下陣來,“是的,他沒死。”
“沒死為何不來護萱兒?”如月彷彿又回到五年前,穆青揚不留下絲毫線索遠走天下,這種感覺,如月已經體會過了,再不想讓萱兒體會。
“青揚走那天老夫說過,一個人的離開,不見得是不愛了,也許是愛而不能。”楊林回答如月,“宇文將軍請老夫幫襯的時候,老夫什麼也沒問,便一口答應下來。”
如月彷彿看見萱兒一臉面如死灰,望著已經被鐵騎塌得得面目全非的宇文成都的屍體,嚎啕大哭,任誰也拉不開。從此陰陽兩市,再也沒有良人陪她就看夕陽西下。
“你是為何?你不是與宇文家不和?”如月疑惑。
“若是當年我有他的勇氣,若是當年縱身跳下的,是林,便不會有後來的是非,這隋朝最大的罪人,其實是老夫,老夫只是想盡綿薄之力幫一個愛著的人。”照舊是意味深長的話。
如月卻甩開楊林的手,一臉淡漠:“很可惜,命運不是自己能選擇的,若是也給如月一個機會,定是不會選擇生在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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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一臉決絕的離開,冬花給在她的身後,李世民也連忙跟上去。
如月有感覺楊林灼熱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可是她還是沒有回頭,從自己出生到現在,每個人都因為自己的娘跟自己打啞謎,甚至自己有預感,連青揚的離開都跟自己的娘的死因拖離不了關係,這像是一個巨大的詛咒,每個人只要提起自己的娘都變得很古怪,自己在這個詛咒面前毫無反抗之力。只能任憑著它帶什麼離開。她恨透了這樣的感覺。
如月一步一步的走下船板,天空不知何時飄來了雪花,落在如月的臉龐上很快便消失不見,如月只感覺自己的臉頰涼涼的。周圍都是目光不善的叛軍,只是這次雙方都傷亡慘重,誰也再惹不起誰。
“我有點不喜歡冬天了。”如月這樣說,明明是微笑著的,卻留下了眼淚。
然後她像一頭被驚嚇的小鹿,飛快的跑開。彷彿只要自己跑的快一點,就可以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李世民遠遠的看見尹妃,但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不管不顧的追出去。
如月跑的飛快,一轉眼便不見了蹤影,李世民頓時沒了方向,只得對追上來的冬花說:“你往這邊,我去那邊看看。”
冬花點點頭,兩個人開始分開行動。
如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跑到了哪裡。只是自己有意避開了人群,來到了幽靜的山谷裡。
雪花越來越大,不多時,已經覆蓋了地面,恍惚間聽見山泉小溪的流水聲,遠處竟有幾隻怒放的臘梅。不時有野兔在她周圍跑來跑去,自己只穿了件淡粉色的月白小襖,連髮髻都沒有盤上,只是斜斜的插了一直流蘇瓔珞簪子,耳朵上是一對珍珠耳環,儼然一副不諳世事迷路的小女孩的模樣。
耳邊突然傳來,悠揚的簫聲,是以前穆青揚長吹的《長相思》。如月隱約看見不遠處的光禿禿的樹幹上坐著一個白色身影。
“如月,最喜歡青揚了。”
“青揚是不會對你們這些無所謂的人笑的,因為呢,青揚只會對小月一個人笑的。”
“我想要鳳冠,這鳳冠本來也是我母后的東西,可是據說鳳冠失傳已久了,誰給找給如月?”
“青揚,青揚……”
無數回憶像雪花一樣紛至沓來,自己曾經對穆青揚刻骨銘心的喜歡在這一刻突然無比清晰,如月不管不顧提起裙邊,踩著雪路。
靜謐的山谷中一直迴響著自己的聲音:“青揚……青揚……”
穆青揚並沒有參與這場戰爭,他只是一直護在大船身邊,唯恐如月出了差錯,奈何不知道如月的具體位置,只得寸步不離。
今天早上只傳來宇文成都戰死的訊息,他知道如月平安無事,便尋了一僻靜的去除,吹上一首如月最愛的曲子。
腦海中不止一遍的回放著如月的聲音,他似乎已經習以為常,每次這般便都會出現不真實的幻覺。
直到一曲結束,他略微停頓,耳邊真切的是如月的聲音,向下望去,如月拖著長裙,站在自己吹簫的樹下,雙臉凍得通紅,嘴裡冒著熱氣,一遍又一遍喊著自己的名字,
不知為何,那些與身份有關的障礙,在這一刻煙消雲散,穆青揚突然很想下去抱抱這個看起來那麼悲傷的姑娘。
他收起自己常戴的面具,縱身跳了下來。
而在如月眼裡,他彷彿是帶著雪花從天而建。
一身白衣勝雪,手持玉簫,髮絲飄揚。
“我一定是做夢了……”如月喃喃道,她已經忘了寒冷,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細長明亮的眼睛,薄薄的唇,彷彿是雪花精靈一般。
穆青揚沒有說話,他緩緩抬起左手,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長,身上染了淡淡的梅香,如月能清晰的看見他手指的紋絡。
穆青揚有一絲顫抖,直到指尖傳來灼熱的感覺,如月已經雙眼模糊,彷彿如夢初醒,又回到他接到聖旨永世不得回長安的那一刻。已經有眼淚湧上自己的眼眶,心跳從未這麼厲害。
“公主!”遠處傳來冬花焦急的聲音,如月下意識回頭應一聲。
再轉過身來,面前只有漫天飛舞的大雪,萬里都是白雪覆蓋,紅梅孤零零的盛開著,無人欣賞,根本沒有任何人的影子,只有眼前兩個淺淺的腳印證明著似乎穆青揚出現過,而下一秒如月已經不能確定這兩個腳印到底是穆青揚的還是自己的。
她暈倒在了雪地裡。
李世民朝著另一個方向找了很久也沒有看見如月的身影,周圍到處都是形形*的叛軍,那個該死的折磨人的小公主,他幾乎要抓狂了。
下一秒,一個帶著面紗的女子帶著同樣帶著面紗的侍女出現在李世民的面前,隱約可見她妖豔的嘴唇和眉心的那朵梅花,那女子站在鬧市街頭引人頻頻側目,她卻不管不顧眼睛直直的盯著李世民,像一隻高傲慵懶的貓。
“有何情況?”兩個人假裝不相識,停在一家胭脂攤旁邊假裝顧客。
女子指甲上塗著新用水仙花做的紫色蔻丹,她也刻意壓低了聲音:“你大哥三弟這次損傷比較嚴重,不過他們帶了一個自稱是隋朝三公主的女子做籌碼,還有就是,宇文化及似乎已經迫不及待稱帝了。”
“我知道了。”李世民點點頭,準備離開。
“怎麼,心裡還惦記著那個小公主?還不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去帶你的兵?”女子拉住李世民的衣袖。
“我自有打算。”李世民心煩意亂的搪塞了那女子,疾步走開。
那女子沒有任何惱怒的盛神情,不緊不慢的挑了幾盒胭脂,懶散開口:“回宮吧。”
“是。”身後的婢女行了禮,規矩的跟在她的身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