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盯著地圖，覺得心跳加速，胃在扭曲。他剛剛長途跋涉，回到軍營，感到很疲憊，但等候他的訊息卻很不利。他又看了看地圖，希望眼前的局勢只是一場噩夢，就像他以前經常做的噩夢一樣，嚇得他直眨眼睛，醒了過來，心怦怦直跳。
歐文吞了一口口水，再次問道：“沙特裡約恩有多少人？”
斯託克副將回答道：“至少兩萬。我們大概有四……幾乎五千。他們一直在攻打阿弗朗奇，但也做好了與我們交戰的準備。他們的軍營紀律嚴明，日夜有衛兵站崗放哨。”
歐文看著地圖。這一次沙特裡約恩沒有靠運氣。上一次失敗，他這一次帶來了大軍的主力。這不是一次邊境小衝突，而是一場大會戰。
歐文敲了敲地圖，地圖上佈滿了金屬標志物，說明參戰各方兵力的多少和構成。“布里託尼卡的軍隊，你說他們也封鎖了海港，並有軍隊駐紮在這裡……以及這裡？”
“是的，大人。魯元帥統領著這支軍隊。”
“他的兵力部署在這裡，在我們和沙特裡約恩之間？他可以加入任何一方，”歐文陰沉地說道，“我們有沒有收到他的訊息？”
“只有一條訊息。魯元帥派傳令官通知我們，說布里託尼卡和我們站在一起。大人，如果你下令進攻奧西塔尼亞人，將會給魯元帥一個絕佳的機會來包抄我們。”
“我看得很清楚，”歐文嘟囔道，“魯元帥有多少人？”
“兩千。也可能是三千。在港口的船上可能還有一些人。”
歐文咬咬牙，說道：“沒辦法看出來有多少人？”
負責的“艾思斌”間諜凱萬搖頭說道：“我們不能靠近。魯元帥的戰船阻止我們向阿弗朗奇提供援助。如果船上還有額外的兵力，他們也會和岸上的兵力輪崗，所以我們不知道。大人，這很明顯是一個陷阱。阿什比的人被困在阿弗朗奇。我建議我們撤回西馬奇郡，選擇熟悉的地方守城。失去五百人比失去全部兵力要好。”
歐文怒視了一眼凱萬，說道：“我不會拋棄阿什比副將。”
斯託克副將看起來很生氣，說道：“我也不這麼建議，大人。如果塞弗恩王的軍隊從後面跟上來，可能我們有機會，但塞弗恩王沒有。”
歐文摸著嘴唇，說道：“塞弗恩王在暴風雪中面對雅各·盧埃林。”帳篷的簾子移到一邊，臉色陰沉的傳令官法恩斯走了進來，看起來好像被一陣惡風吹了進來。
“什麼事情，法恩斯？”歐文問道。
“奧西塔尼亞人的傳令官剛剛到了。大人還記得他吧。安耶斯。”
他們上一次見面時，安耶斯想賄賂歐文，放棄戰爭。帳篷裡的士兵都面帶慍色。歐文希望埃塔伊內和他在一起，但埃塔伊內在另一座帳篷裡看守著埃裡克，確保埃裡克不知道他們的計劃。
“讓他進來。”歐文喝道。
過了一會兒，安耶斯走進帳篷。這一次，他頭低得足夠低，沒有像上一次那樣，頭撞到帳篷的簾子。安耶斯走了過來，穿著花哨的奧西塔尼亞人服裝，臉上帶著嘲弄的表情。
“這麼快就回來了？”歐文說道。
安耶斯臉氣得紅了。“還這麼趾高氣揚，基斯卡登大人？”安耶斯粗魯地回答道。“那你肯定還沒有收到塞弗恩在湯頓之戰中身亡的訊息。”安耶斯搓著雙手，傲慢地看了歐文一眼。“愛麗絲女王陛下現在是錫爾迪金合法的統治者了。女王陛下讓我命令你與我們合兵，一起去奪取帝泉王宮的都城，否則格殺勿論。”
歐文看得出來，副將們臉上露出了不安的表情。歐文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裝作無動於衷，問道：“事情有點不大合理，大人，你居然會比我先收到訊息。訊息是什麼時候傳過來的？”
“訊息來自於我們的毒藥師，”安耶斯輕
蔑地說道，“你知道他是誰，我確信，因為他在阿塔巴倫騙過你。鳥兒傳信比馬兒要快，大人。”安耶斯高人一等地補充道：“我們要麼和你一起去帝泉王宮，要麼踩過你去帝泉王宮。如果你想保住官銜和封地，立刻向愛麗絲女王陛下投降。否則將被視為叛國。”
歐文問道：“愛麗絲真的在奧西塔尼亞人的軍營裡嗎，安耶斯？如果我能夠看到她，和她說幾句話，我可能會相信這個天馬行空的故事。”
“隨你的便！歡迎你和我一起去拜見愛麗絲女王陛下，”安耶斯說道，“但不要以為我們會這麼愚蠢，讓她到一群想傷害她的人中間來。或者到一群冒名頂替她的人中間來。”安耶斯加強語氣補充道。“你的答覆是什麼，大人？你這麼拖拖拉拉，我越來越不耐煩了。你會向合法的女王投降嗎？”
歐文點頭答道：“如果有合法的女王，我會很高興地向她投降。謝謝你不辭勞苦來通告這條訊息。你很快就會收到我們的答覆。”
安耶斯哼了一聲，雙腳併攏，朝歐文鞠了一躬，走出了帳篷。安耶斯一走出去，歐文就撥出了憋在胸中的一口氣。
斯託克壓抑地低聲問道：“塞弗恩王真的戰死了嗎？我不相信塞弗恩王會輸給那個阿塔巴倫農夫！”
歐文拳頭按在地圖上。他小時候起就開始研究戰爭，讀過過去幾個世紀裡所有主要戰爭的報告。本能告訴他，這是一條詭計。如果塞弗恩戰死了，“艾思斌”會給他傳來訊息。但現在曼奇尼死了，資訊的處理和傳達陷入混淆和混亂之中，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歐文看著地圖上的標志物，己方只有幾個小小的樁子，而奧西塔尼亞人卻是一隻大軍。正面交鋒，形勢對己方不利。他沒有選擇有利地形，離塔頓莊園越遠，供給線也越長。歐文齜牙咧嘴，如何做出正確的決定，責任重大。如果塞弗恩已經戰死，繼續作戰將被視為叛國。另外，愛麗絲統治要比埃裡克統治要好——埃裡克已經不熟悉自己的國家和國人。歐文願意向愛麗絲投降，但首先要看到塞弗恩的屍體。
斯託克焦急地問道：“我們該怎麼辦，大人？”
“出去，”歐文喝道，“我需要想一想。全部——出去！”
副將們都出去了，歐文一個人留在帳篷裡。帳篷裡很安靜，但歐文有點思維混亂。他看著地圖，釋放了聖泉的神力。他要如何才能把局勢變得對自己有利呢？奧西塔尼亞人肯定猜到了他有可能夜襲，並做好了防備。他不可能以同樣的方式欺騙沙特裡約恩兩次。他也可以派埃塔伊內潛入奧西塔尼亞人的軍營去暗殺沙特裡約恩，但奧西塔尼亞人肯定也想到了這一點。歐文搓著悸動的太陽穴，覺得涓涓聖泉正在流入體內。他看著地圖上代表布里託尼卡人軍隊的標志物。如果布里託尼卡真的是盟友，魯元帥駐軍在那兒當然可以幫很大的忙。但他不相信魯元帥真的是盟友。自從歐文第一次與奧西塔尼亞人交戰，魯元帥每一次都參與其中，但動機不明。魯元帥很精明，似乎永遠知道他應該出現在哪裡，什麼時候出現……不，歐文想道，他不能相信魯元帥。但他可以考驗一下魯元帥。
聖泉充滿了歐文的大腦。一個巫哲棋盤在歐文大腦中展開，好像安凱瑞特就在帳篷裡陪著他，指引著他從深無測裡走出來。歐文覺得喉頭發緊，眼睛裡全是淚水。是安凱瑞特教會了他下巫哲棋，教會了他如何迅速地、決定性地打敗對手。但安凱瑞特也教了歐文另外一招。如果受到對手威脅，最好的應對方式不是面對威脅，而是反其道而行之，給對手製造一個新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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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得巫哲棋的判定方式是捉住對方的王。
一個應對策略在歐文腦子裡展開，像被第一縷陽光親吻的花朵一樣盛開了。
◆ ◆ ◆
歐文一邊對埃塔伊內和盤托出自己的計劃，一邊觀察著
埃塔伊內的臉，看她有什麼反應。
埃塔伊內聽了歐文的計劃之後，眉毛抬了起來，說道：“你要朝奧西塔尼亞人的首都——普雷市——行軍？”
歐文點點頭，說道：“這樣我就不需要糧道，沙特裡約恩需要運送糧草給自己的軍隊，我們可以打劫他們的運糧車。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牽著他們的鼻子走，帶著他們遠離帝泉王宮，為塞弗恩王爭取時間。”
“但如果塞弗恩真的死了呢？”埃塔伊內問道，仍然覺得這條計劃讓她目瞪口呆。
歐文搖頭說道：“我不相信塞弗恩已經死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早就聽到訊息了。我們需要給塞弗恩時間，讓他把軍隊帶到這裡。然後，我們就可以夾擊奧西塔尼亞人。而且，我們在這一側行軍，”歐文指了指地圖，繼續說道，“奧西塔尼亞人就在我們和布里託尼卡人之間。布里託尼卡人沒有機會偷襲我們的側翼。如果魯元帥站在我們這一邊，我們事實上就把奧西塔尼亞人夾在了中間。他們會意想不到。”
埃塔伊內搖頭說道：“但我們只有幾千人。這個計劃充滿了危險，歐文。”
“一支更小的軍隊多年前在阿金克普打敗了奧西塔尼亞人。他們肯定也沒有忘記這個教訓。我準備留下一隊人馬堵住去路，然後命令部下繞圈行軍，製造假象，好像援兵在源源不斷地到來。兵不厭詐，埃塔伊內。如果我們要面對沙特裡約恩的軍隊，我想在我們選擇的地方。形勢對我們有利，而不是對他們有利。”
埃塔伊內搖頭說道：“你要麼就是瘋了，要麼就是天才。你打算什麼時候這麼做？”
“現在，”歐文答道，“魯看起來永遠領先我一步。我希望這一次讓他措手不及。通知副將們進來。我們立刻拔營。留下所有的帳篷，掩飾我們的行動。我想天還亮著就開始行軍。”
副將們聽完了歐文的冒險之舉，都大吃一驚，但他們告訴歐文，軍隊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隨時出發。從海岸邊飄過來的雲在天空中翻騰，預示著有霧，或者海上會有一場暴風雨。歐文把寶劍佩在腰間，穿上鎖子甲，朝司旗官點點頭。法恩斯已經去通知了安耶斯，歐文不會投降。但歐文沒有告知安耶斯自己的計劃。
歐文看著部下幾個人一排行進，心裡感到很擔憂。奧西塔尼亞人的軍隊有動靜——士兵在列隊備戰，形成前鋒。風呼呼地刮著，旗幟獵獵作響。空氣中瀰漫著泥土和汙垢的味道。歐文記不起上一次洗澡是什麼時候了。
歐文和副將們率領著軍隊，一些弓箭手騎在馬背上，在前面開路。“艾思斌”哨探選擇的道路穿過一塊小樹林，可以繞過阿弗朗奇，又踏上通往普雷的大道。
一場小雨噼裡啪啦地打在歐文和胯下戰馬的身上。烏雲在頭頂翻騰。很快小雨變成了傾盆大雨。歐文陰沉著臉行進，儘量不讓天氣弄壞了自己的心情。道路變得越來越泥濘難行，士兵們開始低聲抱怨。
遠處的天空電閃雷鳴。
他們到了通往普雷的大道，現在一排可以走更多的士兵了。他們在奧西塔尼亞人的側翼，切斷了奧西塔尼亞人的糧道，堵住了他們撤回國都普雷的去路。歐文覺得一隻巨大的手在頭頂若隱若現，擺出一枚巫哲棋子，陰森森地說道： 危險。
過了一會兒，一個全身溼透、臉上全是汙泥的“艾思斌”哨探騎馬從普雷方向走向歐文。“大人！”他在暴雨中報告道。
“有什麼訊息，夥計？”歐文大聲喊道。
“奧西塔尼亞人的運糧車卡在了那邊的淤泥裡，”哨探指著前路，回答道，“足夠我們吃很久。但有一個問題，大人。幾千奧西塔尼亞士兵正從阿弗朗奇方向趕過來，阻止我們打劫運糧車！他們一個小時以內就會趕上我們了！”
歐文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下一步將會對他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