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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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擷芳閣的中央大廳裡一片混亂, 人來人往。賓客們多有怨言,有些不滿的賓客起身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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擷芳閣的管事見狀急了, “諸位先留步, 剛才是北宮世子丟了東西, 在閣裡鬧騰,現在已經好了。沒什麼大事兒, 諸位稍安勿躁, 北宮世家都是這脾性,想必諸位也是知道的”

其中一個華衣士子冷笑一聲,站起來道,“北宮世子就算鬧事, 他不過就帶了親衛六十多人,這擷芳閣裡有那麼多看場子的都管不了他嗎?還是擷芳閣惹不起不想管?”

“這……”管事臉色頗為尷尬。

其實是真的管不了, 他都不明白為什麼這次北宮潯的隊伍戰鬥力那麼強。

兩百多名明華宗弟子圍攻他們餘下的四十多人, 居然還佔不上任何便宜, 甚至是被耍的團團轉。

甚至可以說, 那臨時組建的四十多人的隊伍,抵得上一隻精裝的勁旅!

他們兵分兩路, 左突右進,聲東擊西,行動詭譎, 極有戰術。竟然把他們兩百多號人帶得暈頭轉向找不著北,只有捱打,沒有還手的份兒。

那華衣士子接著道, “果然是不願意管,看來就他北宮家的人才是貴處的賓客,我們都是閒雜人等,打擾了。”

他說完就往閣外走去。

被他這一說,這廳堂裡好些人都跟著忿忿然起身就走。

管事的一看人都要走了,急地冒汗:“諸位留步,接下來紫湄姑娘還為大家準備了獻樂,諸位不要錯過啊。”

那華衣士子聞言腳步一滯,“紫湄姑娘的獻樂?可是《子夜歌》?”

“對對對,”管事的抹了把汗趕緊賠笑。

那人想了想,似是頗為勉強,拖著調子道,“那行吧,看在紫湄姑娘的顏面上,我就聽一曲再走。”

其他人一聽說有賀紫湄的獻樂,也紛紛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管事的見穩住了眾人,趕緊讓侍女們端上茶水點心。

閨房裡,侍女知秋正在替賀紫湄梳頭。剛才在長廊上被弘明那一通衝撞,她的髮髻有些亂了。

“管事的也真是的,外面那麼亂,還要讓姑娘去替他壓場子。”知秋邊說邊要給她扶正髮簪。

“別動,”賀紫湄輕聲道,然後自己對著鏡子拔下寶相花髮簪,“今夜這支曲子我也準備了很久了。但願他會喜歡。”

“他是誰?”知秋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中的暗示,“莫非姑娘有心上之人?就在那些賓客之中?”

賀紫湄沒有回答,她正對著鏡子,細心地描眉,施了胭脂,塗抹了唇脂,再戴上那支精緻的寶相花簪。最後雙耳又戴上了紅珊瑚般熠熠生輝的耳墜子。

以往就是去見最有來頭的貴客,知秋也沒見賀紫湄如此精心打扮過,怎麼覺得姑娘這簡直就像要出閣了似的?

片刻後,鏡子裡映現出一張千嬌百媚的容顏,但她左看右看,似乎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總覺得自己不夠完美,汙了那人的眼睛。

她想了想,又道,“知秋,把我的絳紗碧霞羅裙拿來。”

這件裙子是用昂貴的軟煙羅紗制,上面描金的線繡著蝴蝶穿繞百花紋,華美繁複無比。

她好了好一會兒才盛裝打扮完,款款向大廳走去。

此時,大廳裡座無虛席。

琴已經放在朱漆案上了。

她雙手按在琴絃上,如泣如訴的曲調幽幽從指間流出。

子夜歌。

*** *** ***

‘墓室’中央是一個十幾步見方的漢白玉石臺,四周陰刻著迴旋繁雜的圖案。頂上則是一面圓形的黃銅鏡子,似乎是暗含著天圓地方的寓意。

石臺上放置著一口金絲楠木棺槨,棺槨上佈滿朱漆彩繪的招魂圖,棺槨正中是四神獸圍繞著一朵雕刻繁複的大團花朵,雍容華貴地怒放著。

石臺的四周有遍佈迴旋盤繞的陰刻紋樣,不知道是派什麼用處。隔開一段就有一隻燈臺。燈只稀稀拉拉地亮著幾個,使得室內的光線極為昏暗。

蕭暥道,“那棺槨內的應該就是花王了。”

謝映之說過,要除花王,只要將它一劍刺透或者斬下就行。

只是,依他們破八陣的經驗來看,這破陣眼沒那麼容易做到。一定有什麼厲害的在等著他們。

此時越是平靜,就讓蕭暥心裡越是隱隱不安。

蕭暥蹲下身看了看那古怪的紋樣和夾在在其間的字元,問蘇鈺,“這是不是什麼陣法?”

蘇鈺皺著眉,“這靡荼之花的藤蔓吸食人血,此處怕是陰詭的很,只是那幾個奇怪的文字我不認識。所以,難以判斷這是個什麼陣法。”

魏瑄倒是認得蒼冥文字的,於是道,“我恰好看到過一些,這幾個字寫的好像是奉獻一切的意思。”

“奉獻一切?那就是金銀財寶外加花王都給我們了?”北宮潯聞言大笑:“好好好。我就喜歡這麼大方的。”

他說著大步如風地朝那白玉臺走去,“如果花王是個美人兒,你們誰也別跟我搶。”

就在他的腳踏上白玉臺的剎那間,白玉臺旁邊的一個石人俑五官忽然動了起來,似乎是詭異的一笑。

“閃開!”蕭暥道。

北宮潯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只覺得身後陰風一閃,他一回頭就見一把黑森森的刀迎面砍來。他的幾個衛士們頓時都僵住了,刀都嚇得落在地上了。

那幾個石人俑竟然都是活人做的!

蕭暥腳尖一勾,挑起一把掉落在地的單刀,又凌空一腳掃射,那刀旋轉著掠向石人俑後背,只聽嗆的一聲響,石人俑晃了兩下,居然沒有事兒。

它的皮膚已經變成了一層硬質的甲殼。

糟糕!

那石人俑轉過頭來,忽然嘴一張,一團赤紅的小球就飛射了出來。蕭暥眼疾手快,抽出腰間的柔劍一絞,那東西當空碎成幾段,在地上蠕動。

血蜈蚣!

蕭暥頓時心一沉。

這些石人俑和驚門裡的人皮俑是一樣的,或者說是人皮俑的升級版,他們的肌肉臟器都被血蜈蚣溶解了,外表皮膚卻被秘法煉製成了石質,且和人皮俑一樣,這種東西會重複單一的動作,人皮俑抄寫符咒,這些石人俑則是用來砍殺進入這地宮的人!

就在這時,周圍的幾個石人俑也都咯吱咯吱動了起來。

北宮潯此時已經明白過來了,罵道,“他娘的,原來是要把咱們奉獻給花王啊!”

蘇鈺頓時心中一凜,“我明白了,這個陣是……”

他剛開口,忽然旁邊的石人俑大嘴一張,一團赤紅的小球從喉嚨裡竄出,直衝蘇鈺的面門飛了過來。

蘇鈺當時嚇蒙了,本能地就抬手一擋,就覺得手背上茲地像被什麼東西灼燒了一下。心中頓時一涼。

*** *** ***

此刻,離子時已經只剩下一刻鍾了。

賀紫湄纖纖玉指在琴絃上翻飛,那琴聲如同仙樂般讓人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

曲未過半,席間眾人的臉上皆是迷醉的陶陶然。

她微微地抬眼掃去,賓客滿座,三百餘人,都被這一曲纏綿勾住了魂魄。

就在這時,三層的眺臺上,一道清冷的聲音靜靜傳來,“姑娘此曲,如果用蒼冥豎琴來彈奏,意境更是惟妙。”

那聲音明明不響,卻清晰地似乎在她耳邊響起。

她微微一詫,居然此時還有人神臺清明。

她舉目望去,就看到三層的雅間白玉欄杆前站著一個人,衣衫如雪,長身而立,遙遙望去,猶如瓊林玉樹一般。高潔俊逸,若謫仙下凡。

賀紫湄眉心微微一動,讚歎道:“先生真是知音。”

她一邊說,一邊指間翻飛,“先生對蒼冥族之事,看來所知甚多。”

謝映之淡漫道:“近百年前,我玄門前輩與蒼冥族長老有過一場曠日持久的暗戰,最後蒼冥族落敗,最後一位蒼冥族長老臨終前彈奏的就是這曲《子夜歌》,姑娘可是蒼冥族舊人?”

賀紫湄道,“先生什麼都知道,為何還要問我?”

謝映之眼睛微微一眯,“看來姑娘在蒼冥族內身份非同一般。”

賀紫湄聞言不經意手指一顫,一不小心,一個破音從指間流出。

席間有幾個賓客恍然揉了揉太陽穴,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緊接著一連串流水般的旋律響起,又將他們的神魂纏繞進去。

謝映之目光一凝,然後他沿著階梯徐徐步下,“蝕火焚城,取千人之命為祭,召喚邪神。你們想借邪神之力復興蒼冥族。但既然你們要用蝕火焚燒大梁,這些賓客也逃脫不了,你又何必用化音術控制他們,多此一舉。”

賀紫湄道,“先生真乃神人,無所不知,我確實可以放了他們,但是我彈琴不喜歡沒有聽眾,所以讓他們多陪我一會兒,或者……”

她笑顏如花,“先生來陪我如何?”

然後她款款站起身迎上去,就像一個天真的小女孩要去挽謝映之的胳膊,那語氣卻彷彿是一個少婦,悄悄在說什麼情人間甜蜜的秘密,聽起來說不出的詭異。

她道,“今夜,所有人都會死,但我愛惜謝先生的風度才華。若先生願意加入我們的復興大業,玄門和蒼冥長老曾經的舊恨一筆勾銷。我們的神不是個心胸狹隘的神。”

然後她抬起謝映之修長的手指,欣喜道,“先生沒有帶玄門指環,是不是心裡也有這個意願?”

謝映之靜靜移開她的手,道,“子夜還有一刻,勝負尚未知曉。”

賀紫湄似有不滿地輕哼了一聲。她坐回琴前,手指翻飛,一段段跳躍的古怪的音節從指間流出。

席間的賓客臉上開始露出癲狂迷亂的神情。

她一邊彈琴一邊道,“先生認為潛入地宮的那幾個人還有機會嗎?他們恐怕已經陷在死局裡了。”

她話音未落,四周的牆角、廊柱、臺階上都開始生出細細的血紅的藤蔓,如同某種讓人頭皮發麻的藻類般,隨著她指間的旋律,飛速地在大廳裡生長蔓延開來。

***

蘇鈺心下一寒,知道完了,這血蜈蚣鑽進了他的手背。

他可不想被血蜈蚣溶解肌肉臟腑成為一個人皮俑。

“給我個痛快!”他閉起眼睛。

但他的話音未落,只覺地手背到手腕處冰涼地一下,忽然蜈蚣鑽入血肉的脹痛感消失了。

他睜開眼睛就見到蕭暥手中的小刀利落地一剔,那只剛剛伸展開軀體的小蟲已經被剜了出來。

隨即他就發現自己的一條手臂血流不止,從手背到手腕處肌肉翻起,筋脈具損,頓時眼前又一黑,昏了過去。其餘兩個玄門弟子趕緊上來扶住他。

蕭暥無奈:這人是暈血?

可這邊還來不及處理傷口,另一頭,一個石人俑的手中刀斧已經帶著摧筋斷骨之力橫劈了過來。

蕭暥眼疾手快將他們順勢往魏瑄那裡一推,反手柔劍一掃,勾住住人俑的腳踝一拖,那人俑就摔倒在地,趁著這個間隙,他就地一個翻滾,正好跟魏瑄他們會和。

在一番混戰下來,他們只剩下了十幾個人,圍在中心,相互背靠著背,四周的石人俑揮舞著刀斧逼近過來。

至此,蕭暥已經明白了,這是個死局。

這些石人俑刀槍不入,打不死,口中還能噴出血蜈蚣,簡直特麼的跟喪屍一樣!

就算他們真能砍掉一個石人俑的腦袋,石人俑裡面的膿血惡臭一旦流出來,會不會吸引來更多的血蜈蚣?

他正想著,頭頂忽然又傳來隱約的琴聲。伴隨著那怪異的曲調,剛才被他們用計纏繞在一起的兩棵母樹的藤蔓又開始快速地蔓延生長起來。

此刻,離開子夜時分,已經不到一刻鍾了!別說除掉花王,他們連自身都難保了!

眾人都已經疲憊不堪,面露絕望,看來今晚是交代這裡了!

四周是不斷縮小包圍圈的石人俑,頭頂是即將蔓延上來的吸血藤蔓,且不論還有把血肉融化變成人皮俑的血蜈蚣,以及即將到來的蝕火焚燒。

區別只在於在怎麼死?

蕭暥暗暗咬牙,真特麼地貼心,各種死法花樣齊全隨君選擇?誰那麼變態!

作為一個常年帶兵的人,此時他清點了自己手下的兵,沒有多少可用之人,都是強弩之末。

蘇鈺昏了,幾個不會武功的玄門弟子扶著他,北宮潯完全沒有章法,胡亂揮舞著刀,手下的衛士也就剩下十來個人,人人面色驚惶。

他又看向魏瑄,只見那孩子的一張小臉繃緊了,緊握著手中的劍站在自己身邊,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小武帝果然是個能幹大事的人。

蕭暥心道,只剩下一個辦法了。兵分兩路。

他低頭俯身悄悄對魏瑄交代了幾句,魏瑄臉色驟然一變,“讓我們撤,那你呢?!”

“我不會有事,”蕭暥道,只是怎麼個死法罷了。

他瞥了一眼那口楠木棺,心道就算他最終難逃一死,也絕不會讓那朵狗尾巴花如願以償的!

蝕火焚城,燒他的尚元城?想得倒美!

但此時,離開子夜不到一刻。

蕭暥靜靜道,“北宮世子,你帶十人,待會兒保護蘇先生和這少年撤向棺槨。”

他的聲音不響,但是透著無形的威壓。

北宮潯聽得心中一顫,可這小子什麼人,命令他了?他將來可是要位列三公九卿。

“我是北宮家的……”他抖著嗓子想給自己正名,

“我不管你是誰,”蕭暥疾聲道:“想活命就照我說的做。”

北宮潯雙肩一顫,“是,是。”

“餘下的人,”蕭暥沉聲道,“隨我來。”

那些人本來已經被這絕境逼地心膽俱裂了,見他竟是指揮若定,忽然就有了主心骨。

蕭暥抽出柔劍,利落地在自己的手背上一掠,瞬間劃出了一道血口子,鮮血淋漓。

其他人一愣,也跟著在手背上畫了一道。

頓時血腥氣瀰漫,吸引得那些石人俑和鬼藤蔓都騷動了起來。蜂擁向他們劈砍而來。

趁著這個機會,蕭暥一劍盪開一個石人俑的攻勢,然後手腕一轉,柔劍席捲而去,勾住一個石人俑一拖,那人俑就轟然倒地,和後面一個劈砍而來的人俑撞在一起。

包圍圈出現了一個破口,蕭暥帶著他選出的五名死士,飛身就像那兩顆張牙舞爪的母樹掠去。餘下的石人俑追隨著他們身上的血腥氣都跟著他們劈殺而去。

同時,那隨著琴聲瘋長的藤蔓也感受到了血腥氣的刺激,伸出枝條向他們席捲而來。

前有吸血鬼藤,後有石人俑,前後夾擊,有死無生!

而另一邊,趁著鬼藤和石人俑都被蕭暥他們引開的機會,魏瑄和北宮潯他們的身邊終於一空,有了喘息之機。

機不可失,魏瑄一咬牙,飛身疾起一掠,急撲向白玉臺上的棺槨。

*** *** ***

寒夜裡,城外滴水成冰。

經過將近一個時辰的鏖戰後,雲越手下的兵力只剩下六十多人了,損失近半。

他一劍劈開一個瘋狂的暴徒,戰袍染滿鮮血,一張清俊的臉上也早已經滿是血汙,就像修羅界裡的惡鬼。

他的目光森然又寒烈,回頭看,一河之隔外,是擷芳閣輝煌的燈火。

這個除夕之夜實在是太漫長難熬了。不知道那個人現在是否安好。不知道魏瑄能不能幫到他,能不能在子夜前毀掉陣眼裡的魔花。

久戰力竭,依舊不見援軍的影子,難道說陳英此去的路上出了什麼狀況嗎?

雲越心憂如焚,暴徒如螞蟻般一波波蜂擁而來,他們的每一次衝鋒都會讓他身邊的銳士倒下幾個。

他們已經是強弩之末。

眼看這擷芳閣就在眼前,他一咬牙,一夾馬腹,反正被圍困在此無險可守也是死,不如最後再發起一次衝鋒,就是死也要再離擷芳閣近一點。如果運氣好,還能斬了張緝那個賊人!

就在他決心最後發起衝鋒的時候,幽深的夜裡,從擷芳閣裡忽然傳出了鬼魅般幽咽的曲調聲。

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這曲調,周圍的明華宗信徒如同著了魔一樣沸騰了。

他們眼睛發紅,如同一群惡鬼般撕咬著嚎叫著,發狂般向他們這一小撮人撲來!就要將他們吞沒!

*** *** ***

琴聲的催動下,那藤蔓如同一群蠕動的蛇群,瘋長著席捲而來。

蕭暥此刻已是十足的賭徒心態了,他率領的這只敢死小分隊只剩下三個人。身後卻緊追不捨著十個刀槍不入的石人俑!

石人俑喉嚨中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呼嚕呼嚕聲,腐敗的惡臭味近在咫尺,森寒的刀風急撲向蕭暥的後背,而另一邊,鬼手般的藤蔓被他手背上炙熱的鮮血氣息吸引,粗壯的藤蔓如同一條盤繞的蟒蛇席捲而來,眼看就要將他吞噬纏繞。

千鈞一髮之際,他的身形微微一偏,矯捷輕盈如空中翻飛的雨燕,石人俑的一刀好巧不巧就砍在了糾纏而來的藤蔓上。那藤蔓攻勢一阻,趁此機會,他柔韌的腰身輕輕一旋,竟整個人從藤蔓的四處包圍中掠了出去。跟在他身後的石人俑卻躲閃不及,被重新甩過來的藤蔓裹了個結結實實。

接著他左右穿梭,身姿又猶如一條水中輕巧的游魚,靈活地遊離在張牙舞爪的藤蔓包圍間。其他的幾個衛士身手也不錯,跟隨著蕭暥左右呼應。

他們好像是編織了一張巨大的網,遊戲在石人俑和鬼手藤蔓之間。

片刻功夫後,藤蔓和所有的石人俑相互糾纏在一起,已經分不清彼此了。

但就在他們以為收拾了石人俑,可稍微喘息片刻時,一根藤蔓卻悄悄沿著牆壁溜出,忽然像一條毒蛇般彈起,纏住了一個衛士的腳踝就往回拖。

蕭暥搭弓上箭,一箭射穿了那鬼手藤。

他們手上殘留著鮮血的氣息,使得那藤蔓不停地躁動著,隨時要向他們反撲過來。

蕭暥正在想要不要再次冒險時,忽然那些瘋長的藤蔓慢慢地垂掛下來。

出了什麼事?這些藤蔓好像頃刻間失去了活動性。

而在這時,魏瑄也已經推開了棺蓋。

但是看清棺槨內的人的時候,他頓時渾身如遭雷擊!已經舉起的劍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了。

那人閉著眼睛安然地躺在金絲楠木棺槨中,他睡得恬靜,眉目秀美絕倫,恍如春深日暮時的一縷孤香,林深風月間的一場漫醉,只看一眼就讓人魂牽夢繞,縈縈於懷。

是蕭暥的臉。

***

大廳裡,賀紫湄柳眉一揚,目光陡然一冷,“先生!”

不知道什麼時候,謝映之的手中多了一支洞簫。

清悠的簫聲傳來,擾亂了奇詭的琴聲。

四周瘋長的藤蔓頓時變得緩慢起來。樓外瘋狂的明華宗信徒也忽然懵了一下。

賀紫湄停下撫琴的手,“謝先生,你這又是何必?邪神即將降臨人世,你是阻止不了的。但我還是非常欣賞先生,如果你願意……”

謝映之淡淡道:“不願意。”

賀紫湄眉心一蹙:“謝先生,還有不到一刻就是子夜了。無論如何,你們都來不及摧毀花王了。蝕火焚城在即,謝先生這樣的謫仙中人,何苦為那些凡夫俗子陪葬,一身修為豈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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