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視線都看過去，唯有衛昭垂著頭，已經無力再抬起來。
來人是四皇子姜玉庭，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兩個年輕的婦人。
姜善皺眉，“老四，你怎麼也來了？這一個案子，倒是把這些朕的這些皇子公主湊得差不多了，真是有意思。”
姜玉庭上前躬身道，“兒臣受了七弟所託，尋來了兩名證人。”
“證人？”
姜玉庭對那兩位年輕的婦人說道，“這位是當今聖上，且將你們看到的都說與皇上聽吧。若敢亂說一個字，便要被凌遲，可記住了？”
兩個婦人顫悠悠的趕緊跪了下來。其中一人道，“民婦與家中嫂嫂一起在湖邊洗衣裳，總覺得旁邊有人。後來洗好離開之後，便躲在一邊看了看。果真見到幾個人到了湖邊，還有一個女子被五花大綁了起來。然後就聽那裡有人說，將她浸豬籠扔進湖裡淹死。那女子看起來十分可憐，那幾人還對她拳打腳踢，就說早點淹死早點了事。民婦想要去報官，可那幾人看起來非富即貴的，又怕惹了麻煩，便又不敢。只躲在暗處看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她在撒謊，我們沒有對……”王紹立刻說道。
姜善瞪了他一眼，王紹立刻不敢再說話。他問道，“你可看清楚了，那些人可在公堂之上？若是敢亂指認，朕立刻將你那一對眼珠子挖出來。”
那女子連忙磕頭，“民婦不敢，民婦句句屬實，人命關天的事，民婦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撒謊啊。”
姜善看了一眼陸昂，陸昂會意，便走過去，領著那婦人道，“你且說說，那被綁的女子可在公堂之上？”
那兩名婦人同時起身，在公堂之上看了看，最後看到了衛昭，又看她垂著頭，湊過去看了看臉，說道，“是她。但民婦只能從衣服上判斷是她，這臉都腫了，民婦不能完全認出來。”
陸昂又道，“那你說，那揚言要殺了她的人是誰？”
兩名婦人又左右都看了看，然後兩人同時指向王紹和姜敏，道，“就是這兩人。男的說要殺了她，女的還在那拳打腳踢，說的話很惡毒，好像有深仇大恨一樣。”
“你說謊，我沒有打她，我只是踢了她一腳。”姜敏說道。
王紹不由閉了一下眼，再去拉姜敏的袖子已經來不及了。
姜安咳嗽了兩聲，站起身道，“父皇，如今的證據還不夠嗎？這般言之鑿鑿的說要殺了小九，人證物證俱在，還不夠嗎？”
最後一句聲音有些淒厲，姜善不由有些怔住。
王紹見機拉著姜敏在公堂上跪下，道，“姑父，我與敏兒只是一時糊塗，當時是想著殺了九公主的。可是後來我們就後悔了，準備教訓一下就算了，誰知道秦大統領出現，將人給救了。就算是秦大統領不出現，我們也是打算放了九公主的。敏兒，對吧？”
王紹別過臉，對著她擠眉弄眼，姜敏反應過來，也跟著道，“父皇，你也知道兒臣與皇姐實在是不對付，一直是有些矛盾的。當時在桃花庵被她欺負，心中有怨恨，這才起了這樣的念頭。可是後來就想通了，覺得再有恨殺人都是不對的，所以便與表哥說好了，教訓一下就放了她的。那兩個婦人沒有待到最後，不知道最後發生了什麼，說的話也不能完全作數的。”
姜善看了一眼陸昂，姚世信，盧詹。
姜敏趁機撒嬌道，“父皇，兒臣知道自己一時衝動了，但不是懸崖勒馬了嗎？皇姐現在一點事都沒有，兒臣知道錯了，你就不要再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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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紹也道，“大不了，我與表妹向九公主道個歉，再賠償些東西。我們不會再有下次了。回去之後，必定痛定思痛。”
姜善見他二人態度很是誠懇，又看了看還未完全清醒的衛昭，隨後道，“此事的確是王紹與小十有錯在先，但好在沒有釀成大錯。朕覺得小懲大誡便好。王紹與十公主都在各自家中面壁思過三月不得出門。至於九公主，這次的確是受了些委屈，朕會命人送你回桃花庵，再遣女醫官過去，多帶些補品。你既然已經帶髮修行，便安分些，少出門，免得再招惹是非。”
衛昭已經慢慢的回過神來，聽了姜善一番話，不由想笑。到最後，還是她的錯，錯在不該不安分。
她抬眸，看向姜善，“父皇，不必了，庵中有師父懂些醫術，就不勞父皇費心了。。今日這傷也是拜父皇所賜，父皇但凡心中有點愧疚感，兒臣也就知足了。還有，陸大人，這個可以取下來了吧？”
陸昂忙命人將她手上的拶子取下。
衛昭臉上絲毫沒有委屈哀怨的神色，她站著，淡淡的掃視了一遍場上的人。
姜善起身，走了下來，看著衛昭道，“好了，你也不必如此得理不饒人了。你畢竟是皇姐，讓著些妹妹也是應當的。此番你確是受了委屈，朕日後想法子補償你一下便好。”
也不管衛昭承不承情，攏了衣袖道，“你們二人還不各自回去？”
王紹和姜敏忙起身，乖乖道了一句，“是！”
身後杜老太君和姜曄也從內堂出來，姜善喚了一聲老太君，隨即不滿的看向姜曄，“這等事，老太君過來一趟便罷了，你一個東宮太子竟也參與進來，生怕不知道你有個好妹妹？”
姜曄面露尷尬，躬身請罪，“兒臣知錯。”
“好了，都散了吧。一樁案子，竟牽扯出這麼多人進來。太子，老四，小七，你們一個個的還真都不閒著。連著秦大統領也在。”
幾人忙躬身。
“走，回宮去。”
姜曄忙跟著姜善身後出了門，其他人也都緊隨其後。
唯獨姜安留在了最後，他走到衛昭跟前，面露疼惜，“小九，你受委屈了，是七哥沒用。”
“七哥，我知此事你已經盡力。四哥那裡，也是你去安排的吧？那兩個婦人根本沒有看到什麼對不對？”
姜安蒼白的面龐上露出一絲笑意，“你果真是冰雪聰明，什麼都瞞不過你。那兩人不過是讓四哥臨時安排的，證詞不過是根據王紹與小十的性子現編的，雖有些漏洞，好在父皇並未察覺。那二人見機行事，也沒再多辯駁，父皇自不會去查那兩名婦人的來歷。”
“七哥有心了，也難為四哥了。”
“只是還是讓你受了委屈，若是四哥來的更早些便好了。小九，你的臉……”
衛昭無所謂的一笑，“比起心中的委屈，這點痛算不得什麼。七哥，小九心中的委屈只有你懂了。”
姜安點點頭，不言。
衛昭又立刻道，“七哥，你的身子沒事吧？怎麼瞧著，臉色還是不大好？”
“你且放心，我的身子無事。方才不過是故意咳了給父皇看的。”姜安湊到衛昭身旁小聲說道。
衛昭微微一愣，隨即抿了唇憋住了笑意，眉眼卻彎的像月牙一般。
姜安又低聲叮囑道，“若有事可找皇叔與四哥，他們會幫你。我雖無多大本事，但這條命苟延殘喘著絕對會護你周全，你自己一切也都當心些。經過此事，那二人也會收斂些，應當不會再為難你了。”
“七哥，是小九對你不住。”衛昭說的是實話。利用他，並非無意，這聲對不起，卻是真心。但她，別無選擇。
要怪，只怪他們身在不同的皇族。
正說著，高海進來喚道，“七皇子，皇上還等著你一同進宮呢。”
姜安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衛昭，衛昭福了身子，“七哥，你快回去吧，記著按時吃藥，莫要累了自己的身子。”
“好。記住我與你說的話。”
“小九記住了。”
衛昭目送了姜安出了大理寺，綰綰這才跑過來將衛昭扶住。不及關心幾句，卻見衛昭也快步走出了大理寺，她左右一看，便看到了不遠處牽著馬行走的秦羨。
衛昭立刻提了裙裾追了過去，又大聲喚道，“秦羨，你站住。”
這一喊，臉頰便生疼。她便捂了臉追了過去。
秦羨聽到她的聲音，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向她。
衛昭幾步走到了他跟前，揚著下巴，質問道，“在公堂之上，你為何不說實情？你也怕得罪權貴嗎？”
“怎麼，你以為就憑你一己之力，可以將十公主和小侯爺通通都擊敗，好讓他們鋃鐺入獄？”
“我不是一個人。”衛昭氣道，“不是還有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