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善死得突然,卻也沒那麼突然。
姜善一駕崩,他的國葬便緊鑼密鼓的辦起來了。在外的皇子公主是否需要回來,是否邀請外邦來弔唁。還有姜善身後的那些妃嬪又該怎麼處置,這些都是個問題。
那些沒有子女的妃嬪早就找盡了門路,塞盡了銀子,只要能逃脫殉葬。
有官員說先帝以仁義治天下,不會這麼讓無辜的妃嬪就這麼死了。何況那些還都是他的女人。
收了銀子的官員連連點頭,卻又有官員說,歷來都有殉葬的習俗,不然先帝豈不是孤單了?
於是大家也不好說什麼,只覺得該殉葬,但殉葬的人選和人數卻是個值得商榷的問題。
正在大家在商議著人選時,狄哲穿著西狄獨有的服裝緩步走進了大殿。
“我願為皇上殉葬!”西狄的女人嗓門本來就大,空曠的大殿將她的聲音擴大了不少。當場的官員聽得真真切切。大家有些驚愣,但誰也沒有反對。
有人主動提出來要殉葬,這正好解決了他們的難題。這銀子算是沒白收。
馬上有官員回過神來,覺得狄哲先前很受先帝寵愛,有她殉葬,先帝一定很開心。其他官員把狄哲誇了一頓。
狄哲沒說什麼,轉身出去了。她一步一步走的很決絕,讓以前對她有些看法的人這一刻都有些刮目相看。
西狄的女人改嫁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嫁了父親,又嫁兒子,嫁過哥哥,又嫁弟弟,那是常有的事情。別人都沒想到頭一個站出來要為姜善殉葬的人會是她。
唏噓兩聲,視線又收了回來。
殉葬一事解決,官員們又在討論其他的事情,早將狄哲忘在了一邊。
葬禮之前,由薛太后和魏相宣讀了先帝的旨意,由七皇子姜安,也就是後來立的太子繼位。待葬禮結束之後,在太廟舉行登基大典。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走著。
朝堂一邊在舉行姜善的葬禮,一邊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姜安的登基大典。
葬禮舉行的時候,姜曄被放了出來。
許久沒見到太子的蹤影,再見到他時,他已經滄桑的像變了一個人。
姜敏私下見了他,為他掉了些眼淚。
反倒是姜曄寬慰她,“我的傻妹妹,我現在已經接受這一切了。現在日子無比的平靜,我什麼都不想了。倒是你,從沒見你這麼哭過。”
姜敏抽泣幾聲,止住了哭。
她也沒有什麼不甘。自王若卿死後,她便知道,有些東西已經變了,且她無力再去改變什麼。
和李二狗在一起,與他的家人相處過幾回,她反而覺得平平淡淡的也沒什麼不好。她只是許久沒見到自己的皇兄,見他這樣,覺得有些可憐罷了。
姜曄那樣說,她便再沒什麼傷痛。
二人去參加了姜善的葬禮,心情十分沉重。
見到姜曄這麼老實,許多人提著的心終於放下。姜安定能順順利利的登基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
很快姜安就在太廟舉行了登基大典。
而不日後,魏芙便被冊封為皇后。
訊息傳到衛昭耳朵裡的時候,他們的隊伍剛剛踏進了雲都城。
滿目蕭條,這個曾經繁華的地方,被晉國軍隊洗劫一空之後,就被遺忘了。沒有了北齊都城的頭銜,沒有那些皇族和貴族的庇護,這座城自生自滅。越來越多的雲都城人離開這裡,去了別的地方。也有人去投靠了如今在鷹嘴巖另一邊的北齊,想著或許那裡還是原來的北齊。
她下了馬車,看著眼前的情形,久久沒有說話。
身後的雲鶴,也看著眼前的情形,他想起了他頭一次進雲都城的情形。
長久的沉默之後,衛昭帶著隊伍前往公主府。
雖然被晉國已經遺忘,可還是照例派了官員在這裡。
衛昭即將前來的文書早早就到了。官員沒辦法重新蓋一所公主府給她,便只能在原來的基礎上稍加修繕。
衛昭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眼前被修繕過的公主府,是以前的王府。
她的皇叔,聽說也跟著衛暄逃到了鷹嘴巖那邊。
衛昭坐在桌邊,鳳隱上了茶,道,“是否一切都如小殿下所料?七皇子他終於當上了皇上。”
“七哥他,沒有讓我失望。姑姑,我們還會回去,那時候,晉國將會天翻地覆。”
“這裡已經變了。”鳳隱突然說。
衛昭看向她,有些不解。
鳳隱說道,“這裡的一切都變了。小殿下再做更多的努力,這裡也變不回以前的樣子。小殿下不必將那些重擔都壓在自己身上。”
“姑姑……”衛昭看著她說道,“我是北齊的嫡公主啊!何況還有人記著我,我更應該為他們做些事。”
鳳隱張了張嘴,沒說話。
衛昭好好的洗了個澡。一路過來,風塵僕僕,路上一直在趕路。她沒讓自己太嬌生慣養,與那些人同吃同住,建立了很好的友誼。
她換好衣服出來,雲鶴卻已經在外等著了。
她喚了雲鶴進來。
雲鶴知她剛洗過澡,那皮膚經過水蒸,顯得格外的白皙,又透著些許紅,讓人流連。她換了身乾淨的衣裳,整個人精神抖擻,帶著奪目的光芒。
可雲鶴並非什麼好色之徒。在他心中那份純潔的愛戀早已給了皓雪。
但他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這種情形,是個男人就能有點反應。
他喉結微微滑動,隨即轉過視線,道,“京都城的訊息小殿下都知道了嗎?”
衛昭道,“朝廷給我發了一份文書,只是告知了我這個訊息,並沒打算讓我回去。畢竟我那父皇剛剛駕崩,誰也不敢這個時候就違抗他生前的旨意。”
雲鶴抿緊了嘴唇,隨即道,“來了雲都,我也該走了。”
衛昭絲毫不驚訝,道,“早知道留不住你的。是要離開雲都城?”
雲鶴搖頭,“先在雲都城待幾日。”
衛昭嗯了一聲,“這地方畢竟也是你生活過的地方,定然還有些地方你想去,還有人你想看。你離開這裡,行動更能自如些。”
雲鶴點頭,隨即又問,“小殿下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雲鶴說話的時候,幽深的眸子一直盯著衛昭看。
衛昭卻道,“聽說這裡是個好地方。但我剛到,還得再休息幾日,然後再到處走走。你不必管我了,到時候我找個當地人當嚮導就好了。”
雲鶴從懷中將那羊皮紙掏出來遞給了衛昭,“這東西可否交由小殿下保管?”
衛昭垂眸看了一眼,道,“你這是何意?你辛辛苦苦弄回來的東西,竟捨得直接放在我這個晉國公主這裡?”
雲鶴卻直言道,“我來到雲都的訊息很快就會傳到皇上那裡。這東西在我這裡不大安全。”
“你怕他拿著這東西去晉國那裡邀功?”
“新帝登基,是個逢迎的好時候。且這位新帝對北齊的態度,現在誰也不知道。”
衛昭不置可否,她如今也不在京都城,訊息傳過來時早已成定局,實在是手伸不了那麼長。於是又道,“雲都城那麼大,你找不到一個存放東西的地方?”
“放到哪裡,都不如小殿下這裡安全。”
雲鶴這話也沒多大問題,如今她是晉國的公主。雲都城到底還算是晉國的國土,只要北齊的人一日不攻打進來,便沒有人敢動這位受封的永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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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則雲鶴有另一重思慮,只他現在不能說。
衛昭也沒再多說,便收下了,又道,“我這人有時候會丟三落四的,若丟了,你可別找我。”
看她臉頰粉紅,面帶笑意,雲鶴嗯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他退出去的時候,注意到不遠處有人在看著他。他知道那人是李業。
反正都要走了,他也不介意被他多看兩眼。雲鶴大步走了。
李業才從拐角處走出來。他倒是從來沒做過傷害衛昭的事情。可是他不太明白,為什麼衛昭會和他格外的親近。
雲鶴剛退出去,鳳隱便端著飯菜進來了。
衛昭拉了鳳隱的手靠近自己,說道,“雲鶴他好像開始懷疑我了。他說的許多話都是百般試探。”
“我的小殿下,既然已經來到了雲都城,真的和雲大統領他坦白也沒有什麼。奴婢覺得雲大統領是個可信任之人。”
衛昭抬臉看他,“如今在雲都城,我的身份便更不能暴露。這樣,我那弟弟要怎麼辦呢?”
鳳隱嘆息一聲,她纖弱的身體,扛下了太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