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的眼睛時不時的看向門外。等了片刻，她看到姜舒出來，隨即她沒有進王府的門。而是朝一輛馬車走過去。馬車上下來一個人，那是她的舅舅連貞。
連著過去扶她，她便伏在他懷裡突然哭了，像個孩子。
連貞安慰著這個孩子，然後扶著她上了馬車。馬車很快就走了，衛昭這才收回了視線。
她想，姜舒從杜老太君那裡知道了她該知道的真相了。
從此姜舒姜安乃至於整個連家就會和王家皇后太子都勢不兩立了吧？
“小殿下，你在看什麼呢？新娘子已經被送入洞房了，咱們也該去吃喜酒了。”綰綰走過來說道。
衛昭看向她，笑了笑，道，“今日我的事好像又達成了一件，有些開心。走，我要喝幾杯去。”
綰綰忙勸道，“小殿下，你可別喝酒了。奴婢怕到時候不好照顧你。”
衛昭卻擺擺手，“不礙事，到時候有人送我們。”
衛昭說完，拉著綰綰入了席。
王家刻意安排衛昭與秦羨孟瀾一桌。底下的人自作聰明，知道秦羨和衛昭早晚成親，便要成人之好。
誰料一桌人坐著，旁人明顯覺得氛圍不對，如坐針氈，紛紛舉了杯找藉口離席與旁人敬酒去了。
“夫君，你吃些菜。”孟瀾起身，給秦羨夾了些菜。
起身的時候，便剛好橫在二人中間，擋了二人的視線。
孟瀾重新坐下，二人又能相互看到對方。可衛昭卻不看秦羨，她自顧自的喝酒，又給綰綰夾菜，吩咐她多吃點。
秦羨看了看碗中的菜，無奈嘆息，這菜是不能吃的。吃了，她又該生氣了。
秦羨皺眉看著衛昭連喝了三杯酒，便忍不住開了口，“你別喝了，酒量不好，莫要逞能。”
衛昭輕輕一笑，抬眼看過去，“你怎的知道我酒量不好？”
秦羨還要說什麼，孟瀾道，“九公主與那位花夫人情同姐妹，想必是今日高興。夫君，你也不要敗了人家的興致了。”
秦羨又望了一眼衛昭，見她已經倒了第四杯酒，便語氣怪異的提醒道，“喝得多了，可沒人抬你回去。”
衛昭卻不以為意，當著他的面仰頭將第四杯酒喝下，道，“不要人抬，我有馬車。到了宮門口，有太監來扶我。”
秦羨眼不見為淨，剛好有幾個同僚站在另一著正朝他招手。秦羨索性起來，走了過去。
“小殿下，你還是少喝點吧。”綰綰小聲勸道。
衛昭道，“你別怕，我自己心裡有數，不會叫自己喝多的。”說完還朝綰綰眨了眨眼睛。
綰綰一臉懵，卻也不再勸她了。
等秦羨看著那些人喝了一圈，再轉臉去看衛昭時，竟發現她已經趴在桌子上了。
竟還說自己酒量好，幾杯下肚便受不住了。
秦羨腳還沒動，就見王紹朝衛昭走過去。
王紹出了名色鬼，且與衛昭是宿敵。秦羨便想起當初衛昭險些被王紹弄死在河邊的事。
王紹喚來兩個人上前就要去架了衛昭起來。秦羨幾步跨過去，將那二人的衣領一提，扔出去幾仗遠。
動靜吸引了那些賓客的目光。
孟瀾也是一驚，起身道，“夫君，他們只是幫忙把九公主送上馬車。”
秦羨臉色鐵青，上前將衛昭懶腰抱了，走了一步，又轉頭對孟瀾道，“我會讓長生在門口等著你，你早些回府。”
“夫君……”
秦羨卻聽不到她的呼喊，抱著衛昭大步走出了王府。
孟瀾彷彿能聽到旁邊人的嘲笑聲，當下便覺得十分難堪。高氏走過來，扶了她的手，道，“這裡太吵，你與我回屋說會兒話，我待會兒找人送你回府。”
“好。”高氏便拉著孟瀾的手回了自己的屋中。
秦羨這邊抱著孟瀾往前走，綰綰便快步追了上來。
秦羨放慢了腳步，等綰綰過來時，便問道，“可是有太監在宮門口等著了？”
綰綰搖搖頭，“並沒有。”
秦羨皺眉，“就知道她又是在胡說。”
隨即又道，“你先坐了馬車回去，從宮裡叫幾個人在宮門口候著。我慢慢送她回去，也讓她醒醒酒。”
“那奴婢就先回去，小殿下就拜託大統領了。”
綰綰說著就要去上馬車，突然就看到衛昭朝她擠了一下眼睛。
綰綰瞬時明白了衛昭所說的心裡有數。她這是故意的呢。
綰綰心下便更加放心了，坐了馬車先回宮去了。
秦羨抱著衛昭走了一段路，已經離著王府有些遠了。他這才停了下來，道，“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衛昭閉緊了眼睛不說話。
秦羨便湊近些，道，“再不睜開眼睛，我可是要上下其手了。”
衛昭繼續閉著眼睛死扛到底。
秦羨果真臉湊近，輕輕吻了她的眼睛。見她還不睜開眼睛，便又吻了她的鼻尖。最後，便要吻她的唇。
衛昭已經察覺到，忙睜開了眼。
秦羨見她睜眼，唇角一勾，一下子咬住了她的嘴唇。
衛昭眼睛睜大，那有些得意的笑還在腦海未曾散去。
等他移開嘴唇，衛昭瞪了他道，“秦羨，你趁人之危。”
“你不是說我不會主動麼？”
衛昭挑眉，“這算什麼主動？”
秦羨輕笑，大掌從她的背移到了她的臀部。
衛昭先投降，道，“我知道你會主動了。你放我下來吧。”
“酒沒喝多？”
“沒喝多。那是我故意騙你的。”
“騙我做什麼？”
“騙你早點把我帶走。”衛昭咬了咬嘴唇，露出女兒家的嬌羞與小竊喜。
秦羨無奈嘆息一聲，將她放了下來，道，“如今我扔下她將你抱出來，滿意了？”
衛昭揚了下巴，道，“這才算是不生氣了。”
秦羨輕笑，握了她的手，“真是不知道，原來你這般任性。”
衛昭腳一頓，手臂便被他拉直。他扭頭看向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任性麼？
原以為她自重生以來，便只有刻意為之的任性。可方才那些舉動，分明就是她跟隨自己的心而為之。
她什麼時候開始，在他跟前可以這般放肆的任性了？
這一刻，她的心中心生恐懼。
那是一種對依賴，對信任的恐懼。她對旁人或許能做到這樣，可是對秦羨卻不能。
她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這種恐懼最要命。
“你在害怕什麼？”秦羨察覺到她面色不對，轉過身走近，凝視著她。他從她的眼神裡突然看到了恐懼，那是為什麼？
衛昭避開他的眼神，要抽出手。
秦羨卻不願放她。
她是在怕他嗎？
秦羨皺眉，問道，“你在怕我？”
“我沒有怕。”衛昭卻還在避開他的眼神。
她不能告訴他她在害怕什麼。那份害怕會毀了他們之間的關係。衛昭要對付孟瀾，要仰仗秦羨。她的這份害怕只能她自己知道，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小九，和我說實話。”他溫柔的看著她，眼中的關心和擔憂毫不掩飾。
在他面前示弱吧，也沒什麼。讓他越來越信任自己，她越藏著他越會起疑。
衛昭抬眼看他，“我是在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失去。”
衛昭頓了頓說道，“我那十幾年過得很怯弱，什麼都不敢爭，什麼都不敢要。後來我自己醒悟了，無所畏懼，什麼都敢去爭了，就是為了保自己這條命。可我還是恐懼的，那心裡的恐懼是掩不掉的。害怕有朝一日，自己費心得到的一切又會失去。其實是我太矯情了，外人看來，我已經擁有了許多，也不知道我在患得患失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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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說著，自嘲的一笑。
秦羨將她緊緊抱住，手撫著她如緞的青絲。他道，“對不住。”
衛昭微微一怔。
秦羨繼續道，“是我的態度讓你患得患失了。讓你獨自面對這些恐懼。在這件事上，我應該像個男人一樣當機立斷。我怕對孟瀾身子不好，又怕你生氣。可這世間哪有什麼兩全的事情？我本不該這麼貪心的。我也是人，你也是人，就該隨了自己的心小九，我這就回去與母親和孟瀾說了，我要娶你，越快越好。”
衛昭愕然。
秦羨半晌沒有等到衛昭的回話，鬆開她，看著她，“這樣難道不好？”
衛昭看向秦羨，愣愣的問道，“這不算是我強迫你的吧？”
秦羨用手勾了一下她的鼻尖，道，“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衛昭一笑，“我便是這樣的人。”
秦羨微微一笑，又重新握了她的手，“走，我送你回宮。”
衛昭便與他牽著手一同往前走，路上便又問道，“你喜歡孟瀾麼？”
“她很好。”
“我是問你喜歡她麼？像喜歡我一樣那樣的喜歡。”
秦羨轉頭看她，“怎麼又問起這個來了？”
衛昭笑道，“就是好奇。一個人心裡怎麼容下兩個人的？”
秦羨將她的手握緊，道，“孟瀾很好。但我娶她並非因為喜歡，我對她沒有對像你這樣的情感。但她的確很好。至於當初娶她的緣由，我日後細細告訴你。我一直不納妾便是因為在這件事上，一定要遇到自己喜歡的人才可以。便是遇到了你，又讓我有了娶妻的念想。若喜歡，應當娶為妻。”
若喜歡，應當娶為妻。
秦羨的神情嚴肅，眉間全是認真。他不擅長說情話，說出的便是真情實意的真心話。這情話叫衛昭呼吸險些都屏住了。
她抬眸看著秦羨，嗔道，“我記住了。你並不喜歡她，你喜歡的人只我一個。我知道這些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