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後，衛昭一行終於到了京都城的城門口。
秦羨騎了馬，對在馬車中的衛昭喚了一聲，“小殿下……”
衛昭便探出頭來，問道，“大統領這是要走了吧？”
“我本不屬於衛隊，要先行離開。依照慣例，皇上一定會宮中迎接小殿下的。”
衛昭笑道，“大統領是急著要回家去看望夫人吧？”
秦羨皺了皺眉，只道她總愛拿孟瀾說事。這先娶了孟瀾在她那裡是抹不去的罪過了，他也實在無奈。女人果真是天生的醋罈子，這饒是吃幾回沁人心脾，可是吃的多了，也是叫人消受不起。
“我先回軍中一趟，沒你說的這般。”
衛昭咯咯一笑，道，“是我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大統領怎麼就不著急回去看夫人呢？夫人有孕在身，怕是盼著你回去呢。”
這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秦羨道，“橫豎都是錯，且隨你說吧。”
衛昭有些得逞的笑意，隨即又說道，“大統領別忘了安排先前答應我的事情。”
秦羨看了看她，道，“託人辦事倒是會好好說話了。”
衛昭抿了抿唇一笑，“這點禮數我還是懂的。日後興許用得著大統領的地方還多的是呢。”
秦羨指了指她，“又耍心眼，就不能好好說？”
衛昭道，“沒有的事，我這不是直接找大統領說了嗎？大統領趕緊走吧，旁人該等急了。”
這旁人也不知道她指的是誰。
秦羨也不費心思去猜，轉頭對李漢等人道，“我先回軍中，你們隨小殿下入城。”
眾人叉手，目送秦羨離開。
隊伍便開始入城，就見一人騎著高頭大馬而來，意氣風發。
衛昭瞧見他，便下了馬車，笑道，“送我是皇叔，如今來接我的還是皇叔。真是有始有終了。”
姜牧看著她，道，“你一路辛苦了。”
姜牧這話，竟叫衛昭鼻子酸澀。她心中只道，因著柳月仙這一層關係，姜牧是真心希望她好的人。只這個男人，必須隱忍自己的感情，所以多數時候，並不能表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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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道，“不辛苦，再辛苦也過去了。”
姜牧點點頭，“都過去了。你此次回來，後頭便都是好日子了。”
衛昭不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立功了，還是指她與秦羨之間的事情。她沒有多問。
姜牧又道，“皇上命我來接西狄十二公主一同進宮。”
“十二公主未嫁人之前住在哪裡？”衛昭問道。
姜牧道，“按照規矩，會在宮外給她安置一處宅子或者客棧。但一直沒有訊息過來，她到底帶了多少人，便先沒有安排。小九你有什麼想法？”
衛昭道，“她來時只有一人，便將自己後面的一生都寄託在京都城了。希望皇叔能安排妥當，叫她過得舒適些。”
姜牧點頭，“你且放心。她進宮時，我會在外面都安排好的”
“皇叔辦事，小九自然放心。不過現在叫她先隨我去宮中，在悅仙宮歇息片刻。舟車勞頓，風塵僕僕的，她也得梳洗一下。”
“你這樣安排也合理。咱們也別在這說了，一同進宮去吧。”
“好。”
馬車進了京都城內，百姓依舊夾道歡迎。同行的人都很開心，他們跟著衛昭歸來，也有了莫大的榮譽。
路上路過芸娘的村子附近時，衛昭便囑咐李二狗偷偷的先走了。芸娘等人還要進城，稍微有些賞賜，便一路繼續過來了。
馬車內，衛昭瞧著綰綰卻打不起精神。
衛昭輕輕的將手附在綰綰的手上，道，“別擔心，我會將一切都安排好。也就這幾日了。”
綰綰道，“我的事情，很快京都城內的人都會知道了吧？他們會笑話我，也會笑話小殿下的。”
衛昭搖搖頭，道，“他們不會笑話我們，反而覺得你很勇敢。我們經歷了痛苦，卻還能活的昂首挺胸，是該叫人欽佩的。綰綰，你不要想那麼多。前面的風雨我都會替你擋下來的。”
綰綰點點頭，“奴婢若能活成小殿下這樣的勇敢，便也知足了。奴婢實在是個無用的人。”
“不許你這麼說自己。痛苦都會過去的，相信我。”
綰綰便不再言語。
一行人到了宮門口，早有宮中的人站在門口，念了皇上的聖旨，又對同行的人進行了賞賜。衛昭等幾人進了宮，那些人這才散去了，各自回了各自該去的地方。他們已經將西狄發生的事情拋在了腦後，只芸娘走時，還看著綰綰的身影，對她隱隱有些擔心。同為女人，她前一晚痛哭，後來又在她端著飯給她的時候問了生孩子的事情，她便猜出來了。
那些大男人沒心沒肺的，不會細想。可她生過孩子，她明白。一路上，衛昭對她而言是個恩人，綰綰若不好，她的恩人也不好。她只盼著她的恩人一路能順遂些。但此一別，許是也沒什麼再見的機會了。她這個平頭老百姓，也只能暗自為她這樣的貴人祈禱了。
她嘆了口氣，又調整了心情。她得了一些銀子，李二狗又回來了，今日便是一家團聚的好日子。她該高高興興的回去的。
腳步輕盈許多，她邁著步子，迫不及待的要趕回家了。
衛昭與綰綰，還有狄哲進了宮，沿著長長的宮道走著。
衛昭看了一眼狄哲的臉，問道，“緊張？”
狄哲道，“晉國的皇宮比我們西狄的皇宮大了許多。”
衛昭道，“你們西狄不喜歡這些，而且經常還會換地方，這麼大的宮殿又帶不走，倒不如省些錢。”
狄哲道，“那也不是。真要我們建，我們也建不出來。你們晉國人的日子太講究了，我們也是學不來的。”
衛昭不由一笑，道，“以後別你們晉國晉國的了，你日後也要在這裡生活了。”
狄哲的神情頓了頓，道，“正是知道，所以有些緊張。”
前頭有太監引著路，衛昭道，“不要緊張，路是自己走出來的，一步一步的，不會有事的。”
狄哲點了點頭。
走了一些路，衛昭突然停了下來。
前頭有人在等她。
那是她的七哥，還有她的婢女，倩兒。
“七哥……”隔著一段距離，衛昭便福了身子。
衛昭清楚的看到姜安的腳動了一下，卻又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他素來性子清冷，可見了她，便時常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悸動。便是此時，他竟想走，又走不出去。想保持距離，卻又忍不住要上前。
倩兒匆匆幾步上前，在衛昭跟前跪下，“奴婢恭迎小殿下。”
“快起來吧。”衛昭道，“你陪著綰綰，還有十二公主回宮。我找七哥說幾句話。”
倩兒起身，看了看綰綰，她心思敏捷，雖綰綰的事情還沒有傳開來，但她卻看出綰綰有些不同了。那眼中沒有了光。
“綰綰姐姐，咱們回宮。”
綰綰點點頭，與倩兒一道走了。
姜安不動，看著衛昭朝他走過來。等到衛昭終於離得近了，他忍不住動了動，跨前一步，到了她跟前，“你還好嗎？”
與秦羨的話一樣，總關心著她是否好。
簡單的問候，確實最在意的關心。
衛昭笑了，點點頭，“一切都好，七哥安心。七哥大婚，不能回來，請七哥見諒。改日我去見見七嫂。你們如今住在宮中，還是在宮外另有府邸？”
姜安道，“就住在宮中，你若得空，隨時能去找她。她一人在宮中也不認得什麼人，你與她年紀差不多，定能玩到一起去。”
衛昭道，“我見過七嫂的，是個很不錯的人，我們定能玩到一起去。”
“那便是最好的。”
衛昭笑得天真爛漫，道，“好啦，我不能與七哥多說。晚上父皇不是還設宴了嗎？我得回去梳洗一下。晚上七哥也會到的吧？”
“自然。”
“那便好，叫上七嫂一同過來。”
“好。不過她知道她二哥回來，一早就回相府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回來。”
“那也不打緊，日後見面的機會多得是。魏棠也想七嫂了，兄妹感情好，見了面，許是有說不完的話。”
這話叫姜安心頭揪了揪。他以前與她也是兄妹感情“好得很”，可現在他們之間總像隔著什麼了。
“嗯。”他輕聲應了應，不論是先前中毒在身，還是現在毒已經解了，姜安都是個清冷的人。
“那晚上見吧，我得先回去了，累著呢。”
“好，去吧。”
衛昭便走了，留給姜安的印象，是她明媚的笑意。
姜安卻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彈，她還和以前一樣。將近半年的時間，沒有叫她的臉上染上一絲風霜。只那未曾觸及眼底的笑意，是因為他與魏芙的親事嗎？
按照祖制，皇子成了親，要麼有自己的封地，要麼就該在宮外有自己的府邸了。可姜安卻依舊住在高陽殿，這必然是姜善的意思。不論是出於何種目的，都可看出姜善對姜安的重視。現如今他又娶了魏相之女，已經逐漸離權利中心近了吧？
她的七哥，正在按照他預想的在一步一步的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