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善喚了魏延重新坐好,繼續下棋。
突然高海進來,小聲在姜善耳邊說了幾句。姜善便正了神色,立刻要下榻。
“皇上,咱們還沒下完呢。”
姜善道,“朕有事要處理。”
魏延道,“那微臣等著皇上處理完再接著下。這半途而廢可不好。”
“不下了,不下了,日後有的是機會。”
不等魏延阻止,姜善將手中的棋子灑在了棋盤上,毀了方才的佈局。
魏延無奈,這姜善擺明是知道自己要輸了,故意毀棋的。
姜善走了幾步,對魏延道,“你還愣著做什麼?朕又不是那種輸不起的人。下次再下不遲。走吧,你與朕一同去見幾個人。”
魏延心中暗想,你可不就是那種輸不起的人麼。
隨即也不耽誤從榻上下來。
魏延跟著姜善到了偏殿,姜善示意魏延坐下。魏延屁股剛沾了座椅,便見進來三個人。
一人是劉固,一人是郭仁,一人是孟芷。
姜善見了那三人便立刻問道,“秦羨呢?”
劉固在他們之前從邊境出發的,到了京都城,便碰上了秦羨的人。可沒見著秦羨,示意他不知道秦羨在哪裡。
郭仁孟芷等幾人快馬加鞭趕回來,本來將近兩月的路程,他們路上不歇著,馬跑累了,就換馬,就這樣日夜兼程,花了一月不到便趕回來了,趕巧遇到了劉固。
孟芷本來就不怎麼說話,姜善對秦羨身邊那幾個副將也有所瞭解。所以他也沒去看孟芷,而是直接看向了郭仁。
郭仁面露為難,但又忌憚聖怒,咬了牙,只暗恨,秦羨將這爛攤子交給他一人,自己倒是先跑了。
郭仁叉手,垂首道,“回皇上,大統領還有事,匆匆交代了,又折回去了。”
“他還有什麼事?大統領府可回去了?他的夫人可是懷有身孕了。他沒回去探望?”
郭仁道,“回去了,又立刻走了。”
姜善便皺眉,這秦羨是有多要緊的事情,竟連宮裡也不來了?
可當下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問,何況秦羨也是個辦事穩妥之人,他也沒再多想。便道,“你們幾人一同進宮,可見是朕讓你們查的事情已經有些眉目了。”
劉固跪下來請罪,“微臣無能,有負皇恩。”
姜善示意他起來,“這事朕自有定論。廢話不要多說,把你們查到的告訴朕。”
劉固起來,面有慚愧,對郭仁道,“還是二位來說吧,本官實在是有愧。”
郭仁便上前一步說道,“邊境那處大約是提前得知了訊息,那些商人便在劉大人到之前,散的差不多了。但劉大人還抓到了兩個,他謹慎,便將人一直關在縣衙大牢。”
郭仁說著看了看劉固,有讚賞之意,可劉固卻更加慚愧起來了。
郭仁繼續道,“屬下與大統領到了之後,提審了那兩個商人,知道此事與王繼有些關係。可惜,王繼已經自縊身亡了。家中僕人都散去,並沒有什麼收穫。那事情,想必皇上在密信中已經知曉。”
姜善點頭,道,“繼續說,另一件事呢?”
姜善並不驚訝,劉固前去調查,這必定會威脅到一些人的利益,是以他們會有所行動。所以姜善有了兩手準備,劉固明著在先,秦羨暗著在後。這樣才可保萬無一失。
劉固剛正不阿,且他並不知曉王繼與京都城內那人的關係,他是指望他把王繼帶回來的。就算他不能帶,秦羨亦可以將他帶回。可他萬萬沒想到王繼竟然死了。
依著王繼與王承起的關係,姜善便拿著這個籌碼賭王繼最多是逃了,可不能是死了。這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不管是否真的自縊,這件事到他那裡便終止了。那些商人,若是閉口說不知,且他們也不算主要證人,此事便不好再繼續查下去了。
郭仁繼續道,“屬下等人同大統領還追查了西狄馬一事。透過詢問馬車一馬伕,確定那些西狄馬的確不是純正的西狄馬,而是有人魚目混珠,拿了別的馬充當西狄馬。順著這條線索,我們抓獲了一個西狄人,他就是負責每次給連家人送馬的。”
“這西狄人如今在何處?”
“就在殿外等著皇上召見。”
“宣!”
赤哈便很快進來,跪在姜善跟前。他著實沒想到,他因為倒賣馬一事,竟然到了晉國皇上的跟前。
他看了看晉國的皇上,便覺得是個不好糊弄之人。
郭仁道,“將你所知如實告訴皇上。”
赤哈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姜善。姜善聽得雷霆大怒,幾人紛紛跪了下來,魏延也跟著跪了下來。
“五千多匹馬,日後便是五千多條將士的人命,這等罪行,也敢做出來?”
魏延小心窺探了一下姜善的神色,他是真的生氣了。自然不是因為心疼銀子,銀子的事雖然可惡,但不是最主要的。畢竟那銀子是連家出的,姜善到現在一文錢都沒還。
“馬場上的知情人都抓了嗎?”姜善面色稍緩,問道。
郭仁回道,“此事正要稟告皇上。我們兵分兩路,一路人帶著那兩個商人和赤哈來京都城。另外一路人便去了馬場,要將那幾人帶回來。可去遲了一步,他們已經有所察覺。等我們的人到時。馬場上那幾個知情人都死了,說是突患怪病,暴斃了。”
“都死了?”
“死了。”郭仁道,“在那校尉崔放購置的私宅中,搜出了許多財物。”
“哼!”姜善冷哼一聲,“他一個小小的校尉,利用職務之便貪點小財也就罷了。敢公然幹這樣掉腦袋的事情?這不過是與王繼一事如出一轍,要毀屍滅跡,無從查起。”
姜善自是不知道,王承起辦事謹慎。自懷疑秦羨可能前往邊境時,便著人立刻去了馬場。細問之下,便得知了一馬伕中間離開了一日之事。王承起覺得事有蹊蹺,寧願錯殺,不能放過。便下了密令,叫那件事的知情人都給殺了,並且還將大量財物放到了崔放的家中。此事便就嫁禍到崔放身上了。
王承起自認此事已經沒法再查下去,皇上也拿他沒辦法。
郭仁幾人不言語,此事他們也有疏忽。他們沒想到已經有人洞察了他們的行動,提前下了手。他們在西狄耽誤了時間,人手又不夠,等再回來時,馬場那邊的人早已被清理乾淨了。留下的都是些毫不知情的馬伕。
郭仁暗地裡感嘆一聲,只心中想著,秦羨作為他們的頭,好生不講義氣。自己溜了,留著他們幾個人挨皇上的訓,真是有苦都無處說。
那麼多證人都已經死了,姜善沒有辦法因為一個西狄人的片面之餘就定誰的罪。這事明知道和誰有關,卻也不能再查下去了。
好在是發現的及時,馬場那邊還可以繼續。永和公主帶著十二公主過來,和親落幕,兩國也可保些許年和平。待他們養精蓄銳,訓練一支善於騎射的騎兵,再揮師西下。
只是重新購置馬匹,以及養馬的那些人,一定要仔細篩選,萬不能再讓人有了可乘之機。
“王繼自縊的訊息,你們還沒散出去吧?”姜善沉默片刻,問。
郭仁幾人點頭。
“將這訊息放出去,朕要看看別人的反應。”
“是!”
這別人還能有誰?自是王家人。
幾人都退出了大殿,劉固多了句嘴,問道,“郭副將,這大統領到底是去哪裡了?難道還有什麼重要的證據?”
郭仁只得訕訕一笑,道,“等大統領查到了再說,劉大人記著保密,此事萬不能叫旁人知道,否則又是白忙一場。”
劉固認真點頭,有了前面的教訓,他只想著日後做事定當更要小心謹慎了。
見劉固離開,郭仁嘆口氣,看向孟芷,抱怨道,“撒謊真是不好受,這等事大統領下次再不要攤到我頭上了。”
孟芷只道,“誰叫你平日裡話多!”
郭仁,“……”
魏延剛出了大殿,便見南音過來道,“魏相,七皇子有請,說是有關成親的事,問一問魏相的意思。”
“勞煩姑娘帶路。”
到了高陽殿,姜安一身天青色的袍子坐在正廳已經在等他。
魏延忙過去行禮,姜安卻一把將他攔住,“魏相不必多禮。”
魏延也沒客氣,直了身子,由姜安引著落了座。南音已經將茶奉上。
魏延道,“七皇子是有成親的事宜要與下官商議?其實那些事七皇子做主便好了,下官是沒有意見的。”
姜安伸出手,道,“魏相請用茶。”
魏延喝了一口茶,先探了探姜安的口風,道,“七皇子這成了親,是要重新在京都城建一座府邸嗎?小芙平日裡愛熱鬧,可她歇息的地方卻又偏靜。七皇子若是要選個地方的話,下官倒是有些地方可以推薦。”
姜安道,“此事不必急於一時。我這高陽殿平日裡也十分安靜的。若要出去散心,離著御花園那處也不算遠,小芙住進來也十分方便。”
魏延便明白了姜安的意思。他住在宮中,便離著姜善更近。自是離著權利的最中心更近。
無需姜安明說,魏延已經知道他已經有了別的想法。
他是知道的,身在皇家的皇子,太子之爭,皇位之爭從來都是免不了的。即便不是為了那皇權,有多少人為了自保二字,也得逼著自己走上了這條路。不是想爭,而是不得不爭。
七皇子姜安,若是以前,久病纏身,身體孱弱,隨時能因病去世,他對別人自然是沒有威脅的。可現在不同了,他痊癒了,一切就都變了。他不去害別人,別人也會去防著他的。高陽殿裡的清靜日子已經結束了。
可姜安比著四皇子有著更大的勝算,因為他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那便是姜善的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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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寵愛也得用的得當,他很快要成為自己的乘龍快婿,魏延有些話便需要說一說。他知道姜安找他來肯定不是為了什麼商議婚事。
“不管你有什麼籌謀,如今都按兵不動。你且想著,凡事尚有你的父皇,當今聖上在前頭呢。”
魏延自是知道,今日之事,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公事,姜善動王家,唇亡齒寒,便是動了皇后和太子。有姜善在前,姜安就不必往前衝了。
“我聽聞此次王家並未受到牽連。”
魏延心中一凜,這姜安好快的速度便得知了殿中之事。
他臉上不動聲色,依舊道,“這沒受到牽連便更加可怕了。出了這等大事,王承起依舊能置身事外,可見他的勢力和手段。這些已經觸犯皇上的逆鱗,隨時會威脅到皇上的位置了。”
姜安聽著,不言語。
魏延又道,“這些世族外戚擾亂朝綱太久了,皇上文治武功,是不會讓他們繼續這麼下去的。七皇子一切莫急。”
“多謝岳父大人提點。”
這一聲岳父大人叫魏延微微一怔,他隨即擺擺手,笑了笑,“七皇子言重了。只望日後,七皇子能叫小芙事事順遂,無委屈,無痛苦,她能活的自在快樂。”
“岳父大人放心,我定當盡我所能。”
魏延點點頭,便告辭了。只即便有了姜安的承諾,作為老父親的眼底依舊藏著一股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