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暮從袖子裡摸出兩顆藥丸,一顆自己服下,一顆扔給歐陽琛。
兩個人像是嚼糖豆一樣,啃著藥丸,看戲般地看著外面吹進來的白煙。
交換了一個眼神,掐算著時間差不多了,雲暮和歐陽琛,一左一右,隱匿在了大門的兩側。
門悄無聲息地被推開,隨即,足有幾十支箭矢,從門口密密麻麻地射了進來。
只一會兒,牆面上,雲暮昨兒個新寫的一幅字,就被射成了篩子。
雲暮:“……”
擦他大爺的。
不過,看著那副書法上,密密麻麻的孔洞,以及,一支箭都沒有扎入牆體的情形……
雲暮了悟了。
那是無頭箭!
雲暮在歐陽琛眼裡,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神情,心領神會。
她腦子轉得很快,瞬間就意識到,這不是錦華女帝派來的人,而是真正的來自談逸笙。
因為,錦華女帝再心細,也不會細緻到交代手下人,用無頭箭來營造這樣的一場假象。
為了讓她雲暮,或者說,殷遙,誠心誠意地為錦華女帝,為錦華王朝效命,她一定會用最短的時間,讓雲暮在錦華王朝,對自己 人身安全感到最大的威脅。
只有這樣,利用心理壓力和生存壓力,才能逼迫雲暮倒戈。
這些,都是雲暮和歐陽琛曾經分析過的。
而無頭箭,一般是在靶場用於給初學者練習的消耗性武器,根本不會出現在這樣的心理戰中。
所以,雲暮頓悟,看起來,這些人,真的是談逸笙派來的人馬。
眼見著歐陽琛已經摸出了腰間彆著的天絕劍,雲暮朝他打了個手勢。
歐陽琛蹙了蹙眉,看著雲暮那個行動取消的手勢,有些難以理解。
不過,服從,無條件聽從雲暮說的話, 在他二人在一起後,已經成為了一種潛在的規則。
家有悍妻,豈敢違拗?
在幾個武藝高強的黑衣人從門口翻了個筋斗進來的時候,看著屋內空無一人的情景,驚得面面相覷。
他們還不死心地四處翻騰屋內的衣櫃被褥,空無一人……
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為首的黑衣人摸了摸明顯還有些溫熱的被褥,以及桌上燈芯的溫熱感……
“他沒走遠,追!”
一群人,如同鳥獸般,四下散開,化整為零。
以最快的速度,融入並消失在了夜色裡。
雲暮從幾米高的房梁上翻身下來,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拍打了下衣服上的灰塵。
眼底隱隱有著幾分忌憚,“他們不是普通的死士。”
普通的死士,不會有這樣的武功與素質。
檢查燈芯、被褥的溫度,等等,這樣的習慣,根本不是普通人應該有的。
而且,看他們撤退的速度,紀律嚴明,雲暮自覺,她從前在夜魔教接受精英式教育的時候,都做不到如此的迅敏。
“擔心本教主殺不了他們,會有漏網之魚?”
歐陽琛問了句,他的天絕劍已經許久未見血了。
雲暮搖了搖頭,“不,正是因為他們在你手裡,不可能活著回去,突然死了一批精英強者,談逸笙,一定會察覺什麼。”
“覬覦本教主的女人,本教主本來就沒想容他。”
歐陽琛的語氣,顯得不近人情。
不過這也是在所難免,哪個男人,忍得了有人的目光一直圍繞在自己的女人身上。
尤其還是像歐陽琛這樣驕傲的男人。
居高臨下慣了,骨子裡的佔有慾根本對雲暮以外的生物沒什麼包容的。
他信任雲暮,信任的是他二人之間的感情,可那並不代表,他會包容其他管不好自己眼珠子的男人。
“說,是不是雲暮指示你殺害陌離,對我義父意圖不軌?”
雲暮踏進角房的一瞬,眸光凝起一簇冰寒,因為,此刻歐陽沐白正用腳尖抵著常羽的下顎,常羽織錦橙茜鏤花素衣染上濃重的血腥,身上三道鞭傷蔓延似蜈蚣,歹毒狠辣。
“雲暮?”琴萱慌亂地回頭,環珮叮咚,明明雲暮的實力較她相差良多,可琴萱被那如劍的秋水明眸一盯,不自覺地退後半步。
追風躡影地趕來,腳踝的扭傷正隱隱作痛,可雲暮心底的怒意,早已將那灼燒般的疼痛雙重壓制。
她大踏步走向鉗制著常羽的歐陽沐白,竟帶了幾分久戰沙場的將軍所獨有的鐵血之勢。
“雲暮,你敢動我試試!義父賞你的那一刀,你莫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狠辣如荼的話語,似冷風拂面,不痛不癢地輕溢位喉。
歐陽琛三個字,在雲暮心底,無疑是一個禁忌。
她曾為變強而在雲霄閣外跪了三天三夜求他收她為徒,歐陽琛調、教她,潤物細無聲一般地寵著她,明明決絕岑冷,那晚險些失控地強佔……
雲暮黛眉下的杏眼倏然輕蕩起冷意,她反手一記重重的耳光,將毫無防備的歐陽沐白打得眼冒金星,雲暮順勢扶起虛脫的常羽,交由杜衡和唐毅照顧。
“借勢壓人,你欺負錯了物件。”雲暮從臂釧裡取出鮫綃手帕擦了擦手,似在嫌惡歐陽沐白髒。
歐陽沐白一揚手,狠戾至極地盯著雲暮,似要將她凌遲般,要甩她一記耳光。
“沐白小姐、雲暮聖女可在?”百靈鳥一般的嗓音似黃鶯乍啼,自門檻踏入的冷顏女子丹鳳眼輕挑,栗色的收腰裙裝硬是將她眉宇間的媚意壓下幾分,平添了分不易察覺的冷肅。
“少宗主。”憑藉清嬈腰間令牌上篆體的刻紋,雲暮輕頷首,眸蘊詢問之意。
“武林大會的會址佈置,父親大人的意思是,讓我過來和貴教的人商議,歐陽教主不在,我就只好勞煩二位了。”
暗泫宗清淵的兩個女兒,清媚嫵媚若妖,桀驁跋扈;清嬈則心思深重,內斂冷肅。
“少宗主,武林大會的事,我等實在是不敢擅作主張,不如還是等我義父回來再……”歐陽沐白空有爭權的鑽營之心,可遇事沒有洛瀧從旁襄助,是一事無成。
“這……可是聽父親大人說,歐陽教主帶人去了西北雪山,幾日之內怕是……”清嬈為難道,在場之人皆知,武林大會五日之後,便要正式開賽,是半分也耽誤不得的。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瞥著歐陽沐白一側臉頰已高高腫起,此刻又一臉懵懂,清嬈丹鳳眼裡驟然蕩起一抹不屑,近日夜魔教這些人發生的事,早有人呈到了她的案頭。
清嬈道:“聖女,借一步說話。”
“少宗主,”歐陽沐白朱唇下抿成一條線,杏眼盪漾著濃濃的不悅,“論身份,我才是夜魔教的少主人,可你卻繞過我,去和一個卑微的教徒說話,不覺得有失身份嗎?”
琴萱瞳孔一縮,感覺歐陽沐白的智商下限又跌破新低,忙嫣然一笑,嫋嫋婷婷道:“少宗主,沐白小姐是仰慕你的英姿,佩服你能將暗泫宗管理得井井有條呢。”
論權力,清嬈是管理暗泫宗大小事宜的二把手,而歐陽沐白日常徘徊在權力的十八線;
論才幹,清嬈與武林人士打交道,八面玲瓏令人歎為觀止,而歐陽沐白連一個雲暮都搞不定。
只是,提到暗泫宗的權力,似觸到了清嬈的痛腳,她笑頰一僵,長長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涼意,“二位謬讚了,清嬈不敢當。”
暗泫宗·彌堯院。
清嬈的居所,屋如其姓,陳設皆是涼薄的青色。青璃珠簾後僅供平日小憩的貴妃榻上鋪著竹青色絲錦綢緞。架子上幾個鴉青色雕花玉樽裡插著幾幅古色古香的卷軸。
“此次武林大會的參賽者,共五千三百二十一人。”清嬈翻著手裡的文案,這還是分給各國的名額有限,提前在比拼中刷下了一批,否則,恐怕只會更多。
“四國的達官貴族,有人參與進來了?”雲暮憶起在夜魔教看到的資料,往年的武林大會,最多不過四千人。
清嬈眼底劃過驚豔之色,“朝廷想要借白玉印信加強對江湖的掌控,江湖想要插足官府的鹽業,各取所需吧。”
白玉印信歷來掌控在武林盟主手中,在任何幫派面前,猶如尚方寶劍。
“少宗主,”
清嬈莞爾,唇角輕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你叫我清嬈,我叫你雲暮吧。”在人前,少宗主的身份是尊榮,可於她,少宗主的名頭無異於敲碎她尊嚴的重錘。
“賽址選在城郊的一片沃土之上,”雲暮將那地圖卷軸平鋪於桌上,“五日,能來得及整修嗎?”
擂臺要取最上等的精鋼鑽打造,至少要三十個擂臺同時開賽,觀眾席更要能容納源自四海八荒的江湖中人,至少要五萬的人流量,金錢、時間和人力,都是一個不小的天文數字。
“早在上一次武林大會結束後,我就在時常派人修整,只是這擂臺……”清嬈的話一頓,似笑非笑地看著雲暮。
雲暮會意,“暗泫宗與我教同為主辦方,這擂臺所用材質精鋼鑽,自該由我教全權負責。”
“那麼……”清嬈臉色微霽,眉梢輕彎,事情的為難之處便在於歐陽琛走得突然,涉及錢銀之事,無人敢做主。
“無妨,我稍後修書一封,給我教尊者白詡通訊便是。”白詡,正是主管賬目的尊者。
反正,夜魔教中人盡皆知,能號令十數萬教徒的東西,一個是歐陽琛的教主令,另一個則是雲暮親筆所書的手令。
“雲暮,歐陽教主倒是很信任你。”清嬈蘭狀若無意地一翹蘭花指,嫵媚風流間,殺機猶現。
雲暮淺笑著敷衍幾句便將話頭翻了過去,心底如同無數黑螞蟻在啃咬一般,屈辱,如同潰了堤的洪水般湧洩。
玉葉金柯的皇室貴胄,要淪落江湖,哪怕歐陽琛是雲暮心底深藏的秘密,她也斷然不能容忍被他險些強抱的事實。
“小云暮,你可算回來了。”唐毅宛若看到了救星,桃花眼綻放出綺麗的異彩。
“唐美人,這麼著急?”雲暮把從前在祁連山的稱呼調侃了出來,樂不可支。
“你的寒遠哥在等著你呢。”唐毅恨不得把這個小妮子扛起來帶過去,猴急得抓耳撓腮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