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能做此想，倒也不算奇怪。
千蠱教的內門弟子在見到林楓的時候都看見了，那白水蓮就躺在林楓的腳邊，鮮血流淌了一地，氣息皆無。這白水蓮的死，不算在林楓的頭上，又能算在誰的頭上？這個時候正是天蟬院與千蠱教兩派不死不休的時候，而那白水蓮生前又沒什麼其他仇怨，所以就算是林楓想要瞎編個“突然殺出的神秘人，不由分說一掌便震死那白水蓮，然後遠遁千里之外”之類的事情，恐怕都是難以取信於千蠱教。
既然難以推脫，又找不到合適的藉口，更何況事實上這白水蓮肉身的破滅，也的確跟自己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索性林楓也只能承認了。
而這，也是林楓近期才發現的，修真界之中的另一個略有些奇怪，卻又很合理的現象。
那就是修真界，雖然是個以實力為尊的世界，但對於實力的界定卻非常模糊。修為境界等級只能作為一部分的參考，而並非是全部。
而這一點，是林楓在先前一直沒有發現的一個重要現象。
境界，除非跨度特別大以外，樓層高地，似乎只能限制一個人體內蘊含的靈力稀薄程度。而大境界只見，雖然也存在著差異，卻也能靠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手段所彌補。而這種現象不僅僅存在與林楓這個看似琉璃境，實則能夠碾壓不少魂魄境修真者的個例，而是雖然數目不多，卻又是修真界中人很普遍的一種共識。
打個比方，如果將修真境界的高地比作力量的大小，而將每個境界能夠使出的攻殺法術神通比作武器的話，那麼境界低的修真者，就如同一個拿刀的少年，而境界高的修真者，就好比持槍的成年人。假如單純以力量相對比，成年人的勝算肯定大一些。但兩敵生死相搏，又總能發生意外——比如這成年人的槍法並不好，而少年又是有備而來，從出其不意的角度刺出一刀，那麼就很有可能出現修為境界都不算高的人，越階斬殺看似比他要強的人的這種情況的出現。
所以林楓一直以琉璃境的境界斬殺過許多天蟬院比他境界要高的弟子，千蠱教一開始雖然有些驚訝，但並沒太過驚奇，也是源於此。而這，也是林楓最近一段時間，才剛剛想通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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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一群力量更加強大的人罷了。
林楓在想通這個道理的時候，其實愈加不屑。
跟其他修真者相比，林楓自始至終對於修真的目的就有所不同。他原本只是個混吃等死的宅男，也就是修真者口中的“凡人”。踏上修真路，也只是半路出家，思維方式都是以“凡人”的方式來思考。再加上他修真原本的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的人生討個說法，為了復仇，那些原本屬於修真者的“大道”，“長生”，對於他來說，只是可有可無，增強實力以便增加復仇機率的一種手段而已，所以林楓從未覺得自己修真之後，與原來的心境有什麼不同。所以林楓在明白了修真者其實只是一群稍微有些特殊的人之後，便更加看不慣一些修真者高高在上的作態。
有了力量，或許可以稍有任性，可以享受些特權，這些對於林楓來說，雖然不算認同，但總歸可以理解——人的本性如此。但憑什麼你力量大些，就可以高高在上？而那些本身天賦不夠，不能夠很快領悟修真門檻的邊緣人，例如小竹之流，又為何自覺低人一等？
他媽的，你厲害，我服你厲害。但你厲害，就喜歡隨便看不起人，老子可不慣著你！
修真界如此操蛋，林楓其實不算很能理解，那些想破腦袋都要擠進修真界的邊緣人，究竟是為了什麼。“大道”嗎？“長生”嗎？
後者，也許還有些說服力，不過也就如此了。對於林楓來說，迄今為止，“修真”這兩個字給他帶來的基本上都是一些痛苦和掙扎的經歷。對於他來說，如果那“長生”，長出來的一部分人生，都是這些經歷，那麼真是不要也罷。
所以林楓越是這麼想，越是覺得龍紋組那條“仙凡不干涉”的規矩，實在是合理無比。任你修為境界，神通法術多麼高深的修真者，也不得干涉普通人的生活。教你那些高高在上的“勁兒”，都沒處使喚！
當然了，龍紋組這條規矩，其背後的意義肯定不是林楓想的這麼簡單。不過總而言之，修真者的境界與實力的相關性不算很高這一點，也的確給了琉璃境的林楓“殺掉”五行境的白水蓮一個勉強能夠圓的過去的理由。
修真者也要呼吸，無有境以下的修真者也得吃飯喝水，而五行境以下的修真者，如果神識不外放，想要檢視附近的狀況也得需要一雙眼睛。在林楓看來，自己，跟他們，還有那些沒什麼靈力的“凡人”，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不過這也解釋了林楓等人，呆在養蠱堂門口偷聽兩個高層吵嘴，也一直沒被人發現的原因。
爭吵還在繼續，林楓等人一時也是八卦之魂四起——個個配合的十分默契。只見他們雖然面若冰霜，但內心火熱，全都屏息聆聽，一絲大氣都不敢喘。
甚至連體內的氣息，以及靈力運轉都悄然壓低。
“你看看，嘴上說著不要，心裡頭卻很誠實嘛。”賈金江說話依然綿裡藏針：“事實就是事實，我看你這‘通房大丫鬟’的身份，卻是要坐定了。”
“賈金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伎倆。咱們千蠱教高手是不如他天蟬院多，但無論是你的觀蠱堂，賈金童的馭蠱堂，包括老鄭那頭，誰的手底下沒養著一批‘蠱陣弟子’，尤其是你賈金江！我看這白水蓮的死，定是你壞了咱們原本的計劃，擅自挪用了這批勢力……”
只聽賈金江忽然故意咳嗽了一聲，打斷了譚香的話。而隨著這一聲咳嗽，那養蠱堂裡忽然就沒了聲音。
林楓等人頓時有了一股不妙的感覺。
果不其然，在那養蠱堂片刻的沉寂之後，便響起了賈金江那不男不女的聲音。
“林楓，既然斬敵功成，回教之後，怎麼只站在門口不進來？”
林楓聽罷，略一尷尬。偷聽別人談話，的確不是什麼光彩的行為。但是個人就有好奇心，林楓這麼做，也只是不由自主。不過被人發現，那就兩說了。抓賊抓髒，抓姦抓雙，林楓等人站在門口偷聽，被人發現，卻是人贓俱獲，想要抵賴，實在是難上加難。
沒辦法，賈金江的話都到這了，林楓也只得硬著頭皮往裡走。他先是謹慎的催動了一下《御血魔功》，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有沒有散發出血腥氣，唯恐驚著了養蠱堂的蟲子們，接著推開養蠱堂的門，就往裡走。
譚香跟賈金江就站在修煉臺下面，譚香一身紫色衣衫，顯得又美又貴氣。而賈金江則是一席黑衣站在那裡，器宇不凡。
賈金江看見林楓尷尬的進來，只是笑笑：“誒呦，咱們的大功臣回來啦~”接著一翻臉，朝著門口訓斥道：“你們幾個，滾進來！”
門口站著的幾位護送林楓的內門弟子連忙移步進來，站成一排，個個低著腦袋不敢言語。
譚香站在一旁，對這幾人連同林楓在內，都沒個好臉色。她先是狠狠的瞪了那些弟子一眼，接著開口問道：“你們幾個，把腦袋抬起來！”
那幾名內門弟子如實照做。
“我問你們個問題！”譚香口氣不善，她遙遙一指林楓，說道：“那白水蓮是不是這小子殺的？！”
內門弟子一時都有些躊躇，沒人回話，顯然是有所顧忌。
“說實話！”譚香逼問道：“敢撒謊，有你們好看！別以為賈金江能護得了你們！”
這話當著賈金江的面就直接說出口，一點面子都沒給，顯然是極有震懾力。那幾人頓時一哆嗦，領頭的那人開口了：“的確是林仙長所為。”
譚香冷冷的道：“你們親眼看見了？”
“具體過程……並沒見到，不過我等闖入那陣眼之中的時候，白水蓮的確已經魂飛魄散，肉身崩潰，那陣眼也已經毀了。那時候林仙長就站在白水蓮旁邊，我等……”
事情已經坐實了。自己逼問到這種程度，這內門弟子絕不會撒謊。
“行了！”譚香聽著內門弟子那堪稱嚴謹的描述，神色變化數次，最終還是有些陰霾。她似乎有所不甘，重新向賈金江問道：“你當真沒呼叫……”
只是這句話的底氣，卻是不那麼足了。
而賈金江聽罷，只是深深的看了譚香一眼，卻沒說話，但其中的意思卻不言而喻——我賈金江好歹在千蠱教混了這麼多年，能分不清楚輕重？那股力量……
而這時的譚香雖然依舊有所不甘，卻不再開口了。
最終扭頭就走。
一席紫衣裹著風，捲起一道好看的人影，飄然離去。只是那賈金江顯然也不是什麼心胸寬廣的人，見到譚香吃癟，便本著痛打落水狗的中心思想，幸災樂禍的開口道：“譚香姐，您這是要幹嘛去啊？~”
只聽養蠱堂之中，空曠的庭室傳來一句咬牙切齒的話。
“我去拿我的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