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來兩封檔案：“一直帶在身上，一封是龍紋組的，一封是魯……大叔的。”
孟婆聽到“魯大叔”稱謂的時候，饒有興致的看了一眼林楓，隨即接過那兩封信。信就拿在孟婆的手上，她沒開啟，但那沉思的神色讓林楓可以確信她確實是在閱讀上面的內容。半餉過後，孟婆輕輕一揮手，手中的信件忽然點起藍色的幽幽鬼火，轉瞬期間便燒的一乾二淨。
得，到了林楓也沒看見這魯邙江的信裡頭到底寫了啥。
“信上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孟婆再次看向林楓，眉眼之中頗有些好奇的神色：“他原本安排你來陰間的目的，你其實已經做到了。”
林楓一頭霧水：“啥？我幹了啥？”
孟婆輕笑道：“這可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總之，你只要知道這是好事情就行了。陰陽輪迴，看似循環往復，但天地總有些細小的，微不足道的因果能夠決定著未來的走向。你不是那人，便終究難走那人的道路。”
林楓皺了皺眉頭，不明所以，但既然是好話，那麼現在琢磨不透，就先記在心裡。等著之後什麼時候明白了，再拿出來想一想。
“最後送你一句話吧，也算是還了當年冥河大帝的一個人情。”孟婆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楓，卻開口問了林楓一個問題：“你知道我在冥河的渡口，負責給那些掃去了一身業果的魂魄們送上一口忘憂湯藥，送了多久嗎？”
林楓撓撓腦袋，儘量的往大了去猜：“額，幾百年，上千年？”
“我送走了一百五十代人。年頭我已經記不太清了，送到輪迴路上的魂魄更是不計其數。但我見過鬼魂最多的地方，從來就不是地獄，更不是地府的生死河畔。而是人心。”
而是人心。這句話在林楓耳邊平靜響起，卻讓林楓心中忽然一縮。他雖然不明白孟婆為什麼要說這句話，但她的意思，林楓很明白。
“人心裡，無論活人死人，修真者還是凡人。世人心裡，常有鬼。”孟婆的雙眼直視著林楓，雖然目光沒什麼尖銳的神色，卻依然看得林楓心中發緊。
孟婆本來個子就很高，居高臨下的看著林楓，便是再風輕雲淡，也都帶上了一絲壓迫感。而林楓此時雖然沒有任何被窺視的感覺，但他卻很篤定，這個在陽間依然留著無數傳說的女人，這個引渡鬼魂往生陽間投胎的最關鍵的角色，此刻站在自己面前，肯定是發現了自己身上的什麼秘密。
天衍功？靈基珠？還是別的什麼？魯邙江的信上到底寫了些什麼？林楓站在原地，一時間思緒複雜。等他回過神來，發覺孟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形便化作一道煙塵隨著陰風飄散。
留在地獄之中的，只有一句言語。
“地府的人接手之後，你便隨他們入駐地府在地獄設下的臨時據點。不需要你做什麼，只為了保你安全。地獄之中雖然不會有什麼威脅到你的厲害角色，但我們地府卻也一時不敢保證，頂著鬼差頭銜的人，個個都是地府中人。”
永仙堂。林楓握緊了拳頭，心中生出深深的無力感。
激流衝蕩，林楓飄
搖在其中，只是個身不由己的樹葉罷了。他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此刻的他只有一個信念。
活下去。
……
妖戒齋在凡人界的一些凡俗企業不少，但涉足的餐飲業卻不多，且大多都是素菜館。沒辦法，妖戒齋的妖物種類繁雜的程度遠遠超過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動物園，所以無論你吃得多麼的偏，但凡帶點葷腥，總會跟這些成了精的妖物有些“沾親帶故”。
其實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妖們本不是特別在意，但相處得久了，畢竟低頭不見抬頭見，你私下裡吃吃喝喝那是你的自由，但一整個門派卻得儘量的一碗水端平。所以妖戒齋的飲食雖然並無講究，但作為產業的菜館卻一點葷腥都見不到。
其實除了動物和昆蟲，妖戒齋之中一些靈草仙樹成精的也有一些，只不過這些妖精一來數量太少，二來其本身的稀有程度也高，就是仙靈園也找不到幾株“同類”，所以一些尋常的瓜果蔬菜，在妖戒齋之中還是可以放心大膽的吃吃喝喝，不會讓人揪住小辮子，說你“破壞妖族友誼跟和諧”。
於是李英男這個原本喜歡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豪放姑娘，在妖戒齋唯一的遺憾就是沒在小幼幽生日的宴會上吃到幾塊肉。後來她從地獄回來，便沒了那些吃喝的心思，倒也算是省下了許多麻煩。
慾望歸根結底也是一種執念。素齋吃了許多天的李英男，倒是平心靜氣了許多。萬妖山由於剛剛處決過一批永仙堂外門弟子，氣氛顯然有些肅殺，只不過李英男卻並不理會，彷彿跟自己無關似的。
李英男的修為，說到底也就是個五行境的底層修為，龍紋組接下來的正面搏殺之中，能夠用到她的地方已經不多。剩下的那些活計，情報探查，天機演算，痕跡分析跟追查，這些事情雖然也需要有人去做，但李英男卻很罕見的沒有去湊熱鬧。
小鹹菜就著小米粥一喝，李英男渾身的舒坦。飲下一杯萬妖山獨有的竹林清酒，哈出酒氣，李英男乾脆閉上了眼睛。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捏著小劍吊墜輕輕揮舞，時而劍勢綿軟無力，柔弱無骨，時而跳動一下，靈性不失殺意。她坐在長凳上，一隻腳踩著長凳的一端大刺刺的坐著，身著一身皂白長衣，隨風飄動。
離老遠看去，貌似女人，形似男人。
然而這一番和諧的場面，卻被一聲詢問打斷。
“悟劍呢？”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原來情報組帶過的一個手下，叫做楚航，魂魄境大圓滿的修為，腰挎一隻紫金小葫蘆。
既然是熟人，打招呼就沒那麼多客氣。李英男睜眼看了楚航一眼，將小劍吊墜丟回懷裡，懶洋洋的道：“楚航？你怎麼來了？”
“給你送個信，手機裡直接說不保險。”楚航嬉皮笑臉的道：“我說大姐頭，你這大清早的就開始喝悶酒？到底是咋的了？”
“你有事說事，我早起飲酒，與你何幹？”
“好吧。”楚航手指一翻，從乾坤袋之中捏出一塊龍紋令來：“陳頭要跟永仙堂動手了，這是龍紋令，總之就是個調兵遣將的活，朝妖戒齋要點可信的戰鬥力。這算是第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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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李英男接過龍紋令，哼了一聲，算是答應。
“還有第二件事，陳頭特意給你的一個傳音錦囊，別人打不開。我就是一個送信的，送到地方，就沒我什麼事了。”
“這麼機密，你也聽不得？”
“哎呦姐姐，你以為咱們龍紋組誰都跟你一樣，家世不俗修為不俗天賦不俗劍法不俗，整個人都差點沒飄在天上成個仙女？我這剛剛晉升覓蹤小組的副組長，哪能跟您比呢？”
這話說的陰陽怪氣，但李英男知道楚航只不過喜歡調侃，這一句說給熟人聽，只不過是開玩笑罷了。只是她這些天毫無心情，便忍不住槓了一句：
“你見過喝小米粥吃鹹菜的仙女？”
“那也是妖戒齋的小米粥哇，一般人想吃都吃不到……”
李英男突然站起身來，伸手直取楚航耳朵，出手迅捷伶俐，手法無雙，另其躲無可躲。
“你小子怎麼這麼皮？”一時間，楚航的耳朵憑空被拉長了兩倍有餘。
“誒呦疼疼疼……”楚航彎著腰，齜牙咧嘴：“女俠饒命！仙女饒命！大姐頭，大姐頭！”
李英男手上松了些力道，卻沒放開：“傳音錦囊呢？拿出來！”
楚航顫抖的從乾坤袋裡掏出一隻小巧的藍色布包。
李英男重重的鬆開手，接過傳音錦囊，接著掃了一眼捂著耳朵吸冷氣的楚航，開口道：“還有別的事情？”
“沒有，但我早上還沒吃飯呢……”楚航瞟了一眼餐桌上的碗筷，吞了口口水。
李英男直皺眉頭，卻還是開口道：“老闆！”
……
楚航的年齡，其實比李英男要大一兩歲。但此人原本就是個不修邊幅的角色，稚童心，走得是個十分偏門的“頑童道”，又是李英男曾經的手下，這次相間，姿態放的自然低些。而對於這些面子上的問題，擁有“頑童道”的楚航自然是毫不在意，天馬行空的他，所好奇的是另一個問題。
一個在龍紋組之中悄然掀起的一個八卦。
冷美人李英男，好像失戀了。
所以原本這趟送信的活計另有其人，此時卻被楚航接手，原因就在於此。
“你聽誰說的？”李英男聽明白這的臉色倒是沒怎麼變，但她的食指卻下意識一抬一放。楚航心裡一驚，都是熟人，他知道這是李家斑斕劍的起手式。雖然他怎麼琢磨也沒琢磨明白這個起手式的厲害之處，但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他們以前一起出任務的時候，李英男這麼一比劃，下一個瞬間往往都要御劍殺人了。
“聽，聽咱們組長說的！”見勢不妙，楚航趕忙甩鍋給別人。
“哦？那是你們組長說的這話？”
“咱們組長也是聽別人說的……”
“恩。”李英男不再追問，卻轉頭朝著店老板喊去：“老闆，給這小哥來碗酒。”
事出反常……楚航冷汗直冒，低聲道：“你知道的，我不喝酒啊。”
“殺頭酒你不喝？”李英男眼神微眯，低聲笑道：“乖，喝了好上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