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口音。
自己的口音太明顯了，上海尾音太重，四川口音也偏重，不仔細聽很難分辨出來他們說的是什麼。
“看來你小子知道了，那就不用老漢我說了。”
“你想進去上工？”老漢嘴角帶著莫名的笑意。
“您老心明眼亮，就給晚輩指點一下吧。”
“恩。”
“你小子還是很有眼力的，我年輕那會......”這老頭吹牛的毛病延續到現在，還沒治好呢。
燕文川忍著聽了十分鐘，只是眼看這越說越起勁的架勢，趕緊打住。
“您老告訴我怎麼進這皮革廠就行，等有時間晚輩在聆聽教誨。”
“哼，現在的年輕人是越來越沒有耐性了。”隨手接過燕文川再次遞過來香菸，也覺得該說點正事了。
“你想進去說難不難，說不難也難，這裡是南岸區本溪商會的廠房，知道本溪商會嗎？”
“這個蘇大老闆有錢，開著小轎車，周圍這南坪鎮住房都是他蓋的，跟南岸區政府的官員很好。”
“在裡面幹活那是真好，很多人打破頭想要進去，卻沒有機會。”
“想要進裡面，有很多條件的。”
“只要重慶本地人，年齡不能低於40歲，要是身有殘疾者優先錄用，當然要能幹活的。”
“這個蘇會長可是大善人，捐了很多錢給政府，還幫助那些老弱病殘安排工作。”
“想要進工廠必須去南岸區南坪鎮警察局報道，需要在哪裡進行篩查，不符合條件者一律不允許進入廠房內部。”
“當然一但進去，每天兩個大洋的工資，還管飯，住宿也都安排好了。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隨便出門。”
聽明白了，自己不是本地人，年齡身體都不合適，想要進去恐怕不容易。
不過這在他這裡不是問題，這年頭只要有錢沒有辦不了的事。
辭別老漢，向著南坪警察局而去。邊走邊考慮，看來這個蘇明城在外面的口碑還挺好。
要是證明南坪鎮的轟炸跟他有關係，不知道這些認為他是大善人的民眾有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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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警察局十分鐘的路程，三層坐北朝南的警察辦公樓，門口的石墩上掛著白色牌子，南坪鎮警安局。
門口有警察站崗，燕文川主動過來詢問，被指點旁邊的衚衕裡接受篩查。
順著警察的指引來到不遠的衚衕，遠遠的看到還有不少人在排隊。
走到近前主動加入人群，等著篩查? 這些排隊的人群? 年齡都是四十歲開外，不過還是有幾個年輕人。
看來還是有可能的，主要是要用錢? 他可沒想著會輕鬆過關。
正在排隊的眾人? 看到一個穿著制服的小隊長從屋子裡走出來，手裡拿著警棍? 態度極其囂張? 眼睛都長在天上，走路橫著走。
邊走邊看? 像是看看今天來了多少人，等走到燕文川身邊，眉頭微皺開口道：“你不合適，走吧。”
這話說的沒毛病? 條件不合適? 態度囂張點，你個泥腿子，狗一樣的東西還敢如何？
燕文川看見這小子? 嘴角一笑，還真是巧，碰到熟人了? 只是這小子怎麼越混越差呢？
“毛隊長? 覺得我哪裡不合適？”這話音明顯帶著調侃的語氣在裡面。
“恩？”
聽到這人居然認識自己? 而且聲音怎麼聽著有些熟悉呢？
毛小二頓住身形，扭過頭來重新打量說話的人，182的身高，打扮樸素，只是口音不是本地的，這也沒毛病啊，外地逃到重慶避難的多了。
“你認識我？”
毛小二還是很驚訝，在重慶認識他的人可不多，自己這角色能有什麼大人物認識自己啊。
看著一如兩年前一樣鬼激靈的毛小二，內心有很多感慨，時間過得真快。
毛小二明顯成熟穩重了，只是狗眼看人低的脾氣秉性可是絲毫沒變。
挑了挑帽簷笑道：“老朋友好久不見，不會把我給忘了吧。”
恩？
這說話語氣很熟悉，毛小二沒看出易容後的燕文川，卻總覺得在哪裡聽過。
一雙眼上下打量，同時腦袋裡快速轉動，燕文川也沒在提示他，就這麼看著他。
“你...你...”
毛小二一拍腦袋，吃驚莫名的指著燕文川，顯然他想起來了，卻不敢確定。
“哈哈哈...”
“看來你還記得我這位老朋友，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攔著還發愣的毛小二向外走去，毛小二這會腦袋還沒轉過來呢。
燕文川？
一定是他，不然誰敢跟老子這麼說話？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這可是自己的貴人，每次遇到他都有好事等著，現在自己處境堪憂，這可是好機會。
不對、
他現在已經不是情報處的人了，是漢奸！自己跟漢奸在一起不會被牽連吧？
想到這裡身形一遁，不想在走了。
“怎麼、害怕我吃了你？”
燕文川能感覺到他的情緒，知道他在那胡思亂想。
“啊、”
“這...”
“燕長官...你...我...”顯然他腦子裡亂的很，不知道如何處理兩人之間的關係。
“走吧。”
“等會再說。”
燕文川可不想大庭廣眾之下跟他聊太多，兩人來到一家茶樓，要了一壺菊花茶，這才來到包間坐定。
摘下帽子放在桌上，然後看向發愣的毛小二。
“毛隊長，不怎麼待見我是吧。”
“啊、哪能...”
毛小二甩了甩腦袋，快速調節狀態，雖然燕文川不是國黨的人，是漢奸，但為人很是仗義，不會害自己。
“燕長官，真是沒想到還能在重慶見到您啊！我可是日夜思念著您，聽說燕長官在日本人哪裡混的很好，我這恨不得扔下老婆孩子去上海投靠您呢。”
“能在重慶碰到您，真是太好了。”這小子嘴還是那麼會說，一聽就是假話。
“恩。”
“有心了。”
“我記得你在南京那會就是中隊長了吧，怎麼來重慶反而降級了？”
“哎、”
聽到這話毛小二毛滿腦袋官司，顯然生活很多不如意的地方。
“燕長官，您又不是不知道，現在日本人這麼猖狂，佔領了那麼多城市。”
“淪陷城市的高官都來重慶謀職，我這個沒有根基的算個屁啊！”
“要不是還有任局長照應著我，就算這個小隊長都保不住，總之一言難盡啊。”
這一點燕文川倒是不奇怪，自己當時只是一時興起幫了他一把，確實沒什麼根基，能活著來到重慶已經很不錯了。
“任長遠在哪裡任職？”
這個人燕文川還有印象，當時幫他成為南京警察局副局長的。
“任局長，現在是南岸區警察局副局長，處境也不是很好，現在警察局有八個副局長，他分管南岸人口普查就是戶籍科。”
這話很明顯了，就是負責打雜沒什麼油水卻最累、最容易出問題的部門，重慶每天都有幾千上萬人到來，分到南岸區的也不少，這工作可不輕鬆。
還降級成了區警察局副局長，南京那會可是市局副局長，差距還是很大的。
“楊振宇跟王天亮你見過嗎？”
這些人算是燕文川在南京時候比較熟悉的人，現在碰到稍微瞭解一下，要是能幫就幫一把。
“知道，我們這些老南京過來的還經常湊在一起，楊局現在是重慶警察局副局長，分管治安領域，算是我們這些人中混的最好的。”
“至於王天亮在渣宰洞監獄擔任大隊長，還算不錯吧。”
毛小二也是唏噓不已，這個時期能有口官飯吃已經很不錯了，還要什麼豪車美婦。
還真是都混的一般，楊振宇可是警務處副處長，現在也降級成了市局副局長。
“燕長官您來重慶...？”
顯然毛小二很好奇他為什麼來重慶，是以什麼身份來重慶的？看這身打扮混的還不如自己呢，不會要找自己借錢吧！
想到這裡不自覺的摸了摸口袋，兜裡可是沒有多少了，借還是不借啊。
“恩。”
“你放心，我不找你借錢。”
呼、
舒服了，只要不借錢，啥事都好說。
恩？
不對啊，剛才可是在招聘人堆裡碰到的，顯然燕文川是不知道自己在這裡。
“燕長官，您不會想進皮革廠上工吧！？”
看這小子吃驚的模樣，就知道誤會了。
“恩。確實，怎麼樣，需要多少錢你才能幫我安排進去？”
毛小二在這裡自然方便很多，有他幫自己打掩護，這樣就不會引起懷疑。
“啊、真的...”
真是混的這麼慘！這讓他實在太驚訝了，又覺得事事無常，原先風光無限的軍統特務，淪落到需要打工維持生計的境地。
“哎、文川啊，做人就應該腳踏實地的，像你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今天跟著日本人，明天跟著共黨，指定沒有什麼好結果。”
“罷了罷了，你以前還是幫過我的，我這裡還有五百塊，就留給你度日吧，至於打工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
說著毛小二心疼的從兜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得五百元法幣放在桌上，看著他，意思我只能幫你這些。
哈，這小子。
看見自己落魄，稱呼都改了，還叫上文川了，不過這小子還有點人味，起碼給留了五百法幣。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錢就不用了，我只是想進皮革廠，你幫我把這件事辦成就行了。”
燕文川把錢給他推回去，他是缺錢的人嗎？
“文川啊，我這是為你好，皮革廠你以為是誰都能進去的嗎？”
“這裡面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進就進去的，即便進去將來想要出來也不是那麼容易。”
“聽人勸，吃飽飯，拿著這些錢找其它工作吧。”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毛小二一副用心良苦的模樣，燕文川還真想給他一拳，讓他腦袋清醒點。
“看在以往交情，還請毛隊長幫忙進去吧。”
“哎，我說你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