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我怎麼在多手亡靈的記憶裡?
少年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可是對於自己為何會變成這樣,他還是一頭霧水。
難道...是那時自己的黑暗鬥氣接觸到多手亡靈的靈魂之火,自己便獲取了部分多手亡靈的記憶?
“舉起手來!”
兩名黑甲士兵手持長槍抵在烏魯卡的額頭,冰冷的槍頭貫穿了頭皮,他的血和槍上的血混在一起,都是鮮紅一片,分不清有何區別。
烏魯卡全身顫抖著,將懷裡已經氣絕的老人放下,然後將雙手高高舉起。
此時廣場上除了士兵們和烏魯卡,已經沒有別的活人了。
橫七豎八的屍體將地面堆滿,部分黑甲士兵們在搬運屍體,發現一息尚存者則用手裡的刀劍補上最後一擊。
在遠處的通道還有喊殺聲,那些不在廣場的居民恐怕也同樣難逃此劫。
“為什麼?”
烏魯卡的指甲嵌入肉裡,他向這些士兵發出質問。
“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做?”
“......”
兩名士兵沒有回答,他們拿繩子將他的雙手綁住,同時用布條封住他的嘴,然後一名士兵扣著他,另一名在前方朝通道走著。
烏魯卡不知道他們要將自己帶向何處,他的嘴被堵上了。就算沒堵上,相信那些士兵也沒有回答的意思。
這些士兵明明把其他人都殺了,卻留下了他一命......為什麼?
少年很奇怪,烏魯卡應該只是個普通居民,可是卻得到了特別的“優待”。
過了一段時間,他們來到了地上,地面的房屋基本都只剩下一些殘垣斷壁,唯一一棟還算完好的酒館就是他們最終的目的地。
烏魯卡轉頭看了看周圍,發現這裡滿是黑甲的士兵,多名頭插翎羽的黑甲軍官在酒館門口進出,顯然這裡是他們選擇的臨時指揮所。
“將軍,您說的那個人,我們帶來了。”
領頭的士兵站在門外大聲彙報。
“把人帶進來。”
酒館二樓傳來一個冷漠的男聲,士兵立即壓著烏魯卡向樓上走去。
在一間上等客房裡,那位黑魔將俯視著跪在門口的烏魯卡。
“給他鬆綁,然後你們可以退下了。”
“是!”
士兵解開烏魯卡雙手上的繩子,接著再向那個男人恭敬的行禮,便關上門離開了。
“還記得我嗎?烏魯卡。”
“你、你是?”
烏魯卡抬頭看向那名正伏案處理公文的黑魔軍將領,他有注意到烏魯卡疑惑的視線,便緩緩將自己的正臉朝向他。
“馮澤?!”
烏魯卡,和在其體內的少年都陷入了震驚之中。
沒錯,眼前這個身著黑甲掛白袍的黑魔將,正是鐵羽城城主馮澤。
幾十年前的馮澤居然是黑魔軍的高級將領,這是少年不曾想到的。
“看來過了十多年,你還認識我啊......”
這個馮澤比印象中要年輕得多,他深吸了一口氣,粗壯的手指在桌面敲出清脆的響聲。
烏魯卡紅著眼睛質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殺掉大家?!”
“你忘了,以前他們是怎麼對我的嗎?”
馮澤將手放在脖頸便盔甲上,那裡有一條不起眼的傷痕就落在他的要害上。
“我脖子這邊那個廚子給的刀傷,現在可都還在。”
“可是...城裡還有很多人是無辜的啊!雖然這城裡確實有些人確實很壞,但也有很多好人,你怎能......”
烏魯卡跪在地上,拭去臉頰的淚水,他很迷茫,少年能感覺到。
“你一個眾人眼中的小丑、怪胎,居然也懂分辨是非好壞嗎?”
馮澤輕蔑的發出嗤笑,他微晃著頭,拿起了桌上的酒杯。
“這個城裡的人,都該死!”
他將酒杯裡的酒水一飲而盡,然後再將之重重的砸在桌面上。
“儘管有我的個人恩怨,但要屠戮他們,也並非我本意,要怪就怪你們那個好城主吧!”
“呃?”
烏魯卡一臉詫異,馮澤下令屠戮百姓原來還另有隱情。
“哦對,你當然不知道。你找個位置坐吧,好歹我們也算老交情了。”
馮澤笑了笑,示意地上的烏魯卡起身。
“我們本想在三月內攻下這城,然而你們卻生生拖了六個月,我承認是我小看了這城牆的堅實,但這讓我軍補給有些不足。”
膝蓋已經有些痠痛的烏魯卡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繼續質問道:“這就是為什麼你們進城就殺人嗎?”
“安心,現在城裡還有很多人活著,我只讓他們對試圖反抗的人下手。”
馮澤又倒了一杯酒,然後他舉起酒杯繼續說道:“你們的城主,也就是文德爾·班諾,在昨天夜裡想要從城西的下水道帶著家眷逃跑,很不幸的是,我們士兵當時正在城外的河道附近巡邏,所以他被捉了個正著。”
“多虧他,我們才知道了城裡的密道佈局,所以今天我們才如此順利的在破城後徹底接管了這座城。本來這是一件可喜可賀的好事,但是......”
馮澤看著酒水裡的泡沫嘆了口氣。
“然而他還告訴我們一個不太好的訊息:這傢伙在逃走前,命人燒燬了糧倉。他做出這樣愚蠢的行為,讓我們很是無奈。”
“那......”
少年明白過來,黑魔軍的補給不足,而城內糧草又被燒燬,這導致付出大量代價破城的黑魔軍無法以戰養戰。
這就讓局勢走向了極端。
“我本想留那狗城主一命,可是他那愚蠢的行為,已經沒法彌補。”
說罷,馮澤將視線轉向桌上一個錦盒,盒口有著一抹紅豔的血跡。
“那、那又關城裡其他人什麼事?”
烏魯卡和少年都猜到錦盒裡面是什麼,心頭不由得咯噔一沉。
“哈哈!怎麼會不關他們事?”
烏魯卡的質疑讓馮澤哈哈笑了出來。
“我的兵要吃飯,他們也要吃飯。一邊是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一邊是幾乎要了我全家性命所謂“善良”的市民,你說我該顧哪兒個?”
“我不是聖人,我可管不了城裡那幾萬張嘴。再說我恨他們,我也從未原諒過他們,而且我相信他們現在也恨我。與其讓他們日後在我耳邊聒噪,不如早點讓他們把嘴永遠閉上。”
馮澤再次將酒杯裡的酒水一飲而盡。
“所以我才說:這座城,我只要城,不要人。你......明白了嗎?”
“馮澤,你以前是相當善良的孩子,你就不能讓大夥走嗎?城裡已經死了那麼多人,當初害你的人現在也早死了,其他人都是無辜的。”
烏魯卡離開座位又給馮澤跪下了,他繼續懇求道:“剩下的人不會給你添麻煩,你放大家出城吧!讓大家離開這裡!”
“你還是不懂嗎?也對,你只是個酒館裡的樂師,搞笑的小丑,你以為那些人笑著,是因為你琴彈得好聽?還是舞跳得好看?還不是因為你父親是蜥蜴人,你長得滑稽,他們在恥笑你。”
馮澤又一次發出刺耳的嗤笑,他看著跪在地上的烏魯卡,冰冷的目光中有著一絲悲哀。
“現在這個鐵羽城,我做主,原來的一切都會改變。只有跟著黑魔王,我們這些丑角才有好的前程。這十幾年不見,我在這城裡唯一惦記的只剩下你,你曾護過我妹妹,現在我也護你一次。”
馮澤再次往酒杯灌滿酒,但這次他卻是端著酒杯離開了座位,朝烏魯卡走來。
“只要你願意,等我大軍開拔,你就是這裡的新城主。如果你做不慣城主,我也可以讓你跟著我,繼續當你的樂師,沒人會再取笑你。”
“不,這些我不想,我求你,放大家活下去吧!”
面對烏魯卡固執,本想遞出酒杯的馮澤把手收了回去。
“這就是你的願望嗎?真是毫無意義。”
馮澤將酒杯裡的酒水撒在地上,紅色的水珠濺在烏魯卡的手上,有些冰冷。
“可以,我可以放過這裡還活著的人,但只能放一部分,一些孩子可以放走,成人都得為我那些死去的弟兄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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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所有人?”
“怎樣才能?”
馮澤冷笑一聲,又搖了搖頭。
“我沒法保證那些人會不會回來尋仇,也不清楚他們作為本地人會不會成為同盟軍的奸細給他們通風報信。他們都是威脅,威脅就該被扼殺在萌芽之中。”
說罷馮澤坐回到位置上,他在腳邊摸索了一番後向烏魯卡丟來一個東西。
“我挺懷念你的琴聲,我總會想到我和妹妹在那個骯髒的酒館裡聽你彈琴的光景。你今天要是能彈好,說不定能讓我改變一點想法。”
烏魯卡抱緊了懷裡的木琴,這是馮澤給的最後的機會,他要喚出掌握全城人的生殺予奪之權的馮澤藏在心裡僅剩的溫情,以拯救上萬人的性命。
“好,我彈,你、你想要聽什麼曲子?”
烏魯卡用顫抖的手握緊了琴身,他很緊張,背脊也全是汗水。
“我不知道,我早已經忘記我喜歡什麼,這是你要思考的問題。”
馮澤的雙手搭在扶手上,等著烏魯卡下一步的行動。
少年意識到這是個偽命題。
馮澤沒要求烏魯卡彈什麼,理論上烏魯卡可以隨意彈奏一首他會的曲子,但實際上馮澤只想要聽一首,而且沒有公佈答案,所以不管烏魯卡彈奏什麼曲子,彈得多好,馮澤都可以說不合自己的要求。
沒錯,從一開始烏魯卡的彈奏就沒有意義,馮澤的意志不會因為一首曲子而改變。
少年知道鐵羽城大屠殺,知道烏魯卡並沒有轉變馮澤的想法。
那麼等他開始彈奏樂曲,便是萬事休矣。
別彈!
當烏魯卡的手指準備撥動琴絃時,少年在他體內焦急的吶喊。不知道是不是少年的聲音起了作用,烏魯卡的手指也在這時僵住了。
等了很久,烏魯卡都沒有彈奏,馮澤皺了皺眉頭,在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後就將之丟在烏魯卡面前。
“對了,我忘記給你第二個選擇,你可以殺了我,這樣我的軍隊會群龍無首,指不定城裡的人可以趁亂逃出去。”
“那麼......”
看著顫抖的烏魯卡,馮澤露出了一排潔白而鋒利的牙齒。
“你可以為了救人,而去殺人嗎?”